何璐准备挂掉电话,微微赶忙说:“哎,你明白什么?你以为我是说不借给你钱?小心眼儿!我是说我可能借给你不了太多,顶多十万块,剩下的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何璐没有料到微微是这个意思,更没有想到微微会借给她十万。在她最初的借钱计划里,只要微微能借给她五万块,就基本能凑够首付,谁能想到微微如此慷慨?

    何璐在心里为自己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自尊感到惭愧。

    何璐感动的说:“不用十万这么多,我只需要五万就够了。”

    “五万够吗?真的够?可别硬撑!咱们之间不玩虚的。”

    “够了!真的够了的。”

    “那剩下的钱是不是杨光军他们家里能付?他们家里能付多少?”

    何璐没有好气的说:“这个和他家里和他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买自己的房子给自己的父母养老。”

    微微听出了其中的不妙,她试探的问:“亲爱的,你俩山盟海誓这么些年了,还不准备结婚?既然结婚是迟早的事儿,那房子总得买啊,那他家总得出大头儿吧?你们到底怎么了?”

    何璐说:“结婚还不知道和谁结呢!反正这个房子和他没有关系。好了,你抽时间把钱打给我,好好准备婚礼啊。”

    何璐挂掉了电话。

    她感觉非常糟糕。

    杨光军在第二天午后,打电话给何璐,何璐没有接;再打,没接;再打,没接;再打,还没接。

    杨光军请了最快的假,来到西京。

    何璐租的房子里没有何璐,学校没有课,学校同事没有见到她,电话打不通,杨光军心生恐惧。

    是不是又出什么意外了?是不是应该马上报警?杨光军一时乱了方寸以致胡思乱想。正在他准备报警时,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杨光军看是不认识的号码,认定是骚扰电话,或者是广告推销,直接挂断,那个号码又一次打过来,很是执着。杨光军没好气的接听:“谁呀?”

    “喂!杨光军吗?我是薇薇。”电话里是一个南方口音的温柔女孩。

    “薇薇?谁呀?不认识!”杨光军满脑子焦急的想着何璐。

    “不认识我?我是何璐研究生舍友薇薇啊!”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惊讶。

    “啊?!哦,哦,微微啊,你知道璐璐去哪里了吗?我好久都找不到她了。”杨光军惊喜问道。

    薇薇没好气的说:“找不到就对了!璐璐要买房子你不知道吧?”

    杨光军有些意外的说:“买房子?我不知道,没听璐璐说起过。”

    微微生气的说:“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你们谈恋爱都谈什么?”

    “那何璐现在人在哪里啊?我已经在西京了,找不到她人,电话也联系不上,我很担心她。”

    “我就先问你,你到底打算不打算和璐璐结婚?”

    杨光军坚定地回答:“当然想啊!这辈子我除了何璐,谁都不会娶!”

    微微无奈的问:“那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在哪里结?在你老家吗?结婚后家安在哪里?难道要继续在出租房里过日子?”

    微微一连串炮轰式的发问,竟然让杨光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杨光军在脑海里迅速的把自己这些天和何璐有关的信息,梳理一遍,诧异的感觉到,何璐是真的生气了。

    带着不确定的恐惧,杨光军问微微:“微微,我知道璐璐为什么生气了,你快告诉我,璐璐去了哪里?我一定要和她讲清楚,拜托了!”

    微微欣慰的说:“你去璐璐家里看看,也许她回家了。”

    杨光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整天找遍了所有,问遍了所有,竟然忘了去何璐家里看看,真是人在事中迷。

    何璐是回了家,并且关了手机。

    妈妈病情基本稳定,只是偶尔还是会反复,半夜会不受控制的到处乱跑,几次何爸爸醒来时,发现何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倒在了桌子边,脸上鼻梁被磕破,一脸的血,后来又是各处青肿块儿。爸爸自责又心疼,把家里所有尖角的桌椅柜子,都用软的布包起来,又仍然不放心,学习杨光军当时的办法,每晚用带子轻轻的绑住自己和妻子的手。

    何璐回到家看着妈妈脸上的伤,眼泪不住的流,也在心里更加坚定了在西京买房子接爸妈一起住的想法。

    爸爸并没有坚决的反对,只是清醒着的妈妈极力的反对,没有理由,也不愿意与何璐讲理由,一味催促何璐赶紧回学校,不要耽误工作。

    何璐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强笑着撒娇说:“妈妈不爱我了!哼!是不是嫌弃我烦,不愿意天天见我!”

    妈妈没有回应,只是坚决不同意,何璐又看向爸爸,求助的眼神说:“爸,你快管管我妈啊,你是男人,你拿主意!”

    何爸爸疲惫的笑了一下说:“爸爸咋样都行,关键得看你妈妈的意见。”

    何璐有些生气的说:“妈,您到底是为什么吗?你们住到西京,我们一家人能天天在一起,多好的!您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

    何妈妈还是没有解释,只是坚持不同意。

    杨光军的到来,打破了何璐一家暂时的僵持。

    在匆忙来的路上,杨光军快速的在脑海闪回了自己与何璐这么些年来的种种,不禁心生感叹他们已经“这些年”了。

    “这些年”的分量,杨光军好像也是在这一路上才真正掂量出来。这些年来,自己爱何璐,但是何璐好像从来没有要求过他,没有要求他调回来工作,没有要求给她买过什么东西,没有要求过他一定要挣多少钱,没有要求过他必须在什么时间前结婚,没有要求过他在西京买个房子才能结婚,甚至在她妈妈生病后,何璐一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也没有要求过杨光军替自己分担。

    杨光军觉得自己真是差劲儿。

    爱情是什么?是自己最初的情动,一直的坚持,始终的不变守候。但是,所有不打算走进婚姻的爱情,是不道德的;希望走进婚姻但是从没有行动的爱情,更是无力且自私的。

    有多少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这些年”赔上,赌一个没有行动力的口头爱情?

    难怪何璐要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他。宁愿自己借钱凑首付,也不向他开口,这里面除了深深的失望,恐怕更多的是觉得他根本没有担当。

    杨光军想起微微要结婚时何璐的表现,想起自己二半夜给何璐发的求婚信息,何璐没有回应的态度,想起微微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

    他眼睛有些模糊。

    在路上,他迫不及待的给何璐发了一条微信:“璐璐,我来了。”直到他进门,何璐也没有回信息。

    杨光军负疚又忐忑的走进何璐家里。

    何璐泣不成声的说:“妈,您说说,您到底是为什么?您身体不好,我又不能天天在跟前照顾,您知道我每天在学校上课,总是心不安,特别依恋电话,又特别害怕电话,怕电话突然响起,然后怕是爸爸打来的,怕是爸爸告诉我您身体出状况了。这半年多来,我每天每分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也变得越来越悲观,总怕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我没有在跟前,没有及时补救,造成遗憾。妈妈,您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呢?您难道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再像现在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神经衰弱到崩溃的!”

    何妈妈抱着哭泣的何璐,眼里流着泪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孩子,轻轻抚摸着何璐。

    何妈妈什么也不能说。

    她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自己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孩子是孝顺的,丈夫是体贴的,但是自己的确是伤感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和恐惧,从生病第一天起,何妈妈心里就一直被这种情绪控制着。

    她也想念何璐,也希望能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尤其是生病以来。可是,由于生病和不定期的疯狂发病状态,何爸爸无微不至的照顾,劳心劳力几乎一夜白头,还有自己终于再也没有开怀过的情绪状态让夫妻两个人的家庭总是愁云缠绕。

    何妈妈每天在清醒时,看着丈夫疲惫苍老的样子,她心疼他,也心存抱歉,抱歉自己在这一场双方修行中,先掉了队,还连累了自己的另一半队友。

    夫妻本是命运共同体,从缔结婚约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彼此的责任和义务确定;婚姻是一场不可预知状态的修行,惨淡或者热烈各占一半,遇到的情境自己必须承担。

    这些道理,何妈妈清楚,何爸爸更清楚。所以,即便是不能开怀,即便是自责式的抱歉,即便是精神压力巨大,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那就让这些无奈和不快,只发生在夫妻之间,绝不要再蔓延到女儿的生活里。

    何妈妈想起自己几个早逝的兄弟,想起兄弟们生病时自己的压力,想起他们过世后自己长久的伤心难过,所以,她特别理解何璐现在的感受,也能想象到自己某一天不在了,何璐会有的难过。

    这是一种残忍的设想,又真切地会发生。

    何妈妈想,既然自己无法控制生死,那么不如在能左右生活时,少把这种病态的伤感生活带给何璐。

    不让女儿见到自己每天的病容,不让女儿的家里每天都是围绕生病吃药看病的主题,不要让自己曾经的不快情绪再传给女儿。女儿应该过得幸福些,至少不应该在这个年龄就比别的孩子过早面对生命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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