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细碎的石子使得地上凹凸不平,车轮滚滚而过,难免有些颠簸。

    夜风拨开车窗两侧的竹帘,隐约露出半张娇容,眼中是留恋还是惆怅,看不清楚。

    长久地维持着那一个坐立的姿势,原本应该腰酸背痛,但祁雪此时却因为失神而丝毫没有感觉,耳根仍烧着,脑袋里一想起那柔软的触觉就穿过一丝麻意,可又无法控制地反反复复去回味,反反复复被麻意贯透。

    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勇气去贴上承影的唇的。

    在他靠近自己去帮忙拿下粘在嘴角的歃血蝶的时候。

    许是鬼使神差,许是蓄谋已久,她视线始终无法在从那对透着肉粉色的薄唇中挪开,直至它完全侵占自己的意识,令她不自觉地贴了上去。

    隔着那薄如蝉翼的纸蝶,她唇上覆上了带有承影温度和气息的柔软,这时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晃过神来,眼里是承影放大的瞳孔和惊诧的神情。

    祁雪猛地向后一缩,唇上失去了他的温度微微发凉,可承影却愣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近,也没有躲。

    “我……”

    一祁雪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往日有如泉涌一般的鬼点子此刻却像枯竭了一般,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蹦不出,只能感觉到耳后越来越烫,烧了整对耳朵,并有往脸颊上蔓延的趋势。

    承影也和往常机警灵敏的模样大相径庭,像个木头人一般,任由指尖捏着的歃血蝶因为没了手劲的支撑而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

    两人对视良久,一分、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像一辈子那样漫长,终于,承影缓缓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祁雪被他问的一愣,脑袋也终于慢慢转了起来。

    他,不会不懂这是接吻吧。

    看着承影耳朵也染上了绯色,但眼睛却澄澈,似乎真的不懂这动作的含义。

    祁雪清了清嗓子,心虚地挪开了眼神,想要忽悠着把此事蒙骗过去。

    此时门外传来侍卫队整顿的声音,看着秦竹奕的背影,祁雪正了神色,认真看向承影说道。

    “这是,告别的礼仪,意思就是,想要和你,快一些,再次相见。”

    “小姐,夜深了,卑职给你备了披风,你盖着披风靠在软垫上将就一夜吧。”

    窗外传来秦竹奕的声音,打碎了祁雪不断翻涌着的回忆,惊得她娇躯一颤,本就僵直的身体经此一颤,没留神闪了脖子。

    “嘶——”

    祁雪倒吸了口凉气,秦竹奕听到了,语气急切地连叫了好几声“小姐”。

    透过竹帘,夜色中他的眼神也依旧真挚的滚烫。

    秦竹奕大她五岁,生的就一身正气的模样,平日里不苟言笑,但脾性却和善,是府上好多婢女怀春的对象。

    祁夫人身子不好,听说在生祁雪之前流过一个孩子,所以在养这一胎时格外用心,方才相安无事到祁雪出生。

    祁青山原是想要儿女双全,但夫妻俩感情一向和睦,他怜惜妻子身体,便没有再提生子之事,于是祁雪就成了家中的独生女,难免骄纵了些。

    而秦竹奕便是在她三岁时招来府中的侍卫,当年他才八岁,但是已经是精武营中很有潜力的少年了。

    精武营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京卫队培养人才,在全国召集身体素质良好、又有天赋的孩子,集中培养个十年,选其最优者纳入京卫队,为朝廷办事,一生衣食无忧,成为皇帝坐稳皇位极其有力的一支鹰犬。

    也正因如此,有不少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也会从精武营中选取投眼缘的少年,作为自家的守卫。

    秦竹奕便是如此。

    祁雪孩童时便比平常孩子顽皮许多,常常威逼利诱秦竹奕陪她去做许多在平常闺阁淑女眼中大不韪的事情来,因此也惹得他常常因为自己而受罚。

    后来祁雪懂些事了,偶尔也会反省自己如此这般,会不会让秦竹奕后悔自己的人生轨迹在选择来祁府的那日就偏离了光明的轨道,但反省过后,还是不改顽劣的脾气,依旧我行我素。

    但好在祁雪待人真诚,对待秦竹奕就像对自己的兄长一般,随着年岁长大,也会分享些少男少女的心事,比如,他心悦自己的贴身婢女——桐狄。

    “秦大哥,我没事,你把披风拿进来吧。”

    祁雪揉了揉酸胀的脖颈,纤手轻轻撩开车帘,对着挺拔骑在棕色马匹上的秦竹奕笑了笑。

    秦竹奕大手一挥,车队勒停,门帘处伸进来一双手,银光闪闪的护甲上托着一件锦毛兔大氅。

    祁雪接了过来,那双手便飞速退了出去,祁府的护卫训练有素,规矩和功夫皆是上乘。

    车队又恢复原来的进程,没有等待祁雪整理稳妥以后再出发。

    将自己的腰部和颈部用软垫垫到合适的角度,然后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祁雪脑袋靠到窗子前,撩起一个小缝,看着秦竹奕马上两边垂着的满是自己的包袱,压得马头都比往日要低了些,捂着嘴偷笑。

    秦竹奕怎会感受不到她的小动作,调整着缰绳离她的窗子近了些,还以为是她有事要讲。

    祁雪嘿嘿一笑,道了句辛苦。

    秦竹奕看了看其他侍卫都在另一侧,没人关注他们两个,方才放松些叹了口气,小声道。

    “要是真体恤我辛苦,你就不会跑到这大老远来。”

    秦竹奕与祁雪私交虽好,但在其他下人面前也鲜显现出两人的关系匪浅,他是个聪明人,知晓主仆之间的底线,还有人心的善妒。

    祁雪吐了吐舌头。

    “这不是想试试我的功夫已经练到何种境地了嘛。在府中你们都让着我,还让我产生一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

    “教你武功本意是让你强身健体,若是在危急时刻也不至于坐以待毙,而不是让你仗剑走江湖的。”

    当下京城中的名门贵女都时兴学刺绣女红,可祁雪却偏偏对刀剑一类的感兴趣,祁青山这个老古板自然是不会同意,所以祁雪才把主意打在了秦竹奕身上。

    当初可是软磨硬泡了许久,只不过最后他同意教自己功夫的理由可绝不是他说的这么道貌岸然,而是……

    “少贴金了,若不是本小姐冰雪聪明,发现了你心悦……”

    “好了!别说了!”

    秦竹奕低声喝住她接下来的话,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祁雪狡黠一笑。

    看了市面上几乎所有话本子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秦竹奕对桐狄的那点小心思。

    也正是因为那捏住了秦竹奕的这一个小秘密,她才能胜券在握地去和他谈判教自己武功的事情。

    “今晚我们预计翻过这座山头再休息,你若是困了直接睡下便是。”

    秦竹奕眼观前路,刻意没有再看她,话里已是逃避话题,不愿与她再聊下去的意味。

    可祁雪一静下来,一闭眼睛就全是承影那双澄澈的眼睛,还有唇上那片温热的柔软。

    手指又不自觉地去怀中摸了摸那只赠与她的歃血蝶,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被她好好包裹在帕子里,只能沿着帕子去勾勒它的轮廓。

    祁雪晃晃脑袋,抽出手来,不愿再沉溺在这飘渺的幻想中,想着与秦竹奕说说话,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先去了你递信的驿站,然后寻到你住的客栈,最后试探着找到了水边的马车,再之后的你就知道了。”

    秦竹奕说的轻描淡写,但祁雪心中知道,这每一步他们都需要耗费许多精力去打探、去思考,走过许多弯路、碰过许多死胡同,最后方能成功找到自己。

    想到这里,祁雪又感到深深的自责,撑开竹帘的手微微垂下去,长久地没有说话。

    秦竹奕以为是祁雪又想到了自己弄伤承影的事情而不高兴,小声嘟囔道。

    “他俩一个是哑巴,一个闷葫芦,若是能好好说清楚,也不至于几句话下来就大打出手了。”

    听到秦竹奕提起承影,祁雪的思绪又纷飞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出发没有,司檀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看着祁雪失神的模样,秦竹奕心中也多少有了定夺。

    从前从未见过她为了某个男人如此上心,虽然她常常幻想着有个盖世英雄能陪她逍遥一生,却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个能入她眼的公子,而这个承影,想必是让她动了心。

    可宫中传来皇帝要赐婚的风声更盛了,怕是也在试探祁家的一种策略,否则皇帝也不会任由这传闻就此发展。

    想到这里,秦竹奕也不知该怎么建议祁雪处理这段感情,只能旁敲侧击道。

    “江湖之大,往往擦肩而过便是此生难遇了。司檀心细,定能照顾好承影少侠。”

    祁雪没有作声,耳边却一直嗡嗡回想着承影临别时在自己耳旁说的那句话。

    “我们会见面的,一定会。”

    她大可将这话当作是哄骗自己不掉眼泪的戏言,但是从承影口中说出,她就是相信这是个比千金还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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