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温体仁和魏忠贤一样,都是坚忍不拔,善于揣测圣意,懂得自己本身的位置。

    至于杨嗣昌,那是个干吏,党争非其所长。

    好比在朝遇到某些谗言,温体仁或许能做到独善其身,杨嗣昌却一定会被坑得很惨。

    宣旨的司礼监太监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上来就是开门见山,铺开圣旨,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济宁飞蝗蔽日,有隐隐向山东全省扩散之势。温体仁赈灾、推行新盐法有功,升礼部左侍郎,带衔前往济宁,钦差大饥民事!钦此——”

    言罢,司礼太监笑吟吟上前,当着众人的面道:

    “恭喜了,温侍郎,陛下重用,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此回济宁大饥,全仰仗侍郎了。”

    温体仁怎么敢在皇帝近侍面前摆架子,连忙起身,毕恭毕敬地收起圣旨,笑道:

    “公公一路远道而来,下官已在署中备下酒宴,为公公接风洗尘。”

    “有些许烦恼之事,还要在宴上讨教公公…”

    司礼太监何其精明的人,大内争斗,丝毫不比疆场厮杀要来的轻松,好容易下来一趟,不捞它一票,怎么对得起自己为朝廷如此尽心尽力的办事。

    他眼睛一转,道:

    “侍郎大人说的哪里话,为陛下办事,这些都是应该的,酒宴在哪儿呢?”

    “咱家骑行一路,恰好有些肚子饿了…”

    温体仁肉眼可见的一愣,连忙笑道:

    “就在内堂,公公请!”

    “屋外的缇骑也请进来吧,都不容易…”

    司礼太监很是满意,笑道:“怪不得侍郎大人能被当今陛下看重,那咱家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体仁让开道:“公公快请——!”

    ......

    山东的官员听说温体仁要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山东巡抚王惟俭。

    上次温体仁来山东治盐,雷厉风行,登州知府吕大器栽了个跟头,直接就被革职抄家了。

    还有登莱两府世代管理盐场的世家们,但凡是稍微心里有点小九九的,都被厂卫捏造罪名给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剩下的这批,都是皇帝的狗腿子。

    这次温体仁居然又回来了!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处置因飞蝗造成的饥荒,但王惟俭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琢磨着这货暗地里准没寻思好事儿。

    只不过经过上次的打击以后,王惟俭也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要不是皇帝当时没想深究,或者说不想牵扯太多山东官员的话,他一准是吕大器第二,没跑儿!

    说起来倒也是奇怪,本来这段时间,满朝上下,地方文武,都在关心范家替死案的事儿。

    忽然济宁大饥闹了个天下皆知,一下子重心点转移到这上面来了,人畜无害的山东官员们,又要遭殃了。

    根据天启二年三省大地震的经验来看,要是这次济宁的飞蝗扩散,导致饥荒严重,他们这群人都跑不了。

    这次可不是推行新盐法了,飞蝗蔽日,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灾,要是没处理好,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于情于理,山东的涉事官员都该被惩处。

    如果说去年皇帝在山东牵连太多人,会有百姓说杀孽太重,那么这次,处置了你们这帮山东官员,那可就是大快人心了。() ()

    依着皇帝的脾性,到时候肯定顺手撸一遍山东。

    所以说,王惟俭这帮地方官员,不仅不能用冷脸去贴温体仁的热屁股,还要尽心尽力的去帮他处置飞蝗。

    飞蝗要是不得到遏制,饥荒蔓延,他们的官儿也就当到头了。

    一旁,济宁知府周九成试探性地问道:

    “抚台看过京报后,眉头深锁,是在担忧些什么?”

    王惟俭虽说是“东林余孽”,但能在巡抚这种位子上坐到现在,没点本事也不可能。

    他听出下级官员们是在问询意思,毕竟温体仁在山东人缘不怎么样。

    到时候他来了,是明着捧着,暗地孤立,还是别的怎么做法,需要他这个当巡抚的拿个主意。

    如果说两年前,有人问王惟俭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并且满口仁义道德的道理直接讲出来。

    什么温体仁与魏忠贤乃是一丘之貉,必须坚决抵制,什么浙党早已投靠了阉党,云云此类。

    可是现在,他知道,再这么说,自己就离嗝屁不远了。

    “温体仁主持济宁饥荒一事为大朝议决,陛下裁定,各位同僚遵从就好,切莫不可因私废公,擅自生事了。”

    这话说完,济宁知府、同知等官员都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很显然,经历去年推行新盐法的事以后,王惟俭已经怂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铁骨铮铮”,令他们敬服的博物君子了。

    其实王惟俭在忍着不让自己当场骂娘,问我?你们这帮人难道还想着要斗温体仁?

    事情很明显啊,浙党近些年来在地方成势,就是朝中有人在推波助澜,无论这个人是谁,肯定咱们都惹不起。

    所以啊,消停待在自己位置上,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别搞什么有的没的了。

    让陛下把山东撸个底儿掉,你们就高兴了?

    王惟俭这话说的隐晦,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吕大器这样的人,就是视自己为后台,一旦出事,铁定不顾一切的要拉自己下水。

    因为那货知道,拉自己下水,就代表拉下了半个山东的官场。

    上次吕大器那事儿,王惟俭是亲自跑了一趟京师,用光所有的积蓄和人脉,这才堪堪保住性命和头上这顶帽子。

    要是再来上一回,他怕自己真的会被下头那些人给坑死。

    王惟俭的话很快就开始流传在山东的官场之中,听见的人都是不敢置信。

    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要谴责一下时政的博物君子,如今怎么这么怂了?

    他变了,他变得不再那样伟大了。

    温体仁还没到,王惟俭在士林中的声名就已经变得臭不可闻,以往连日登门拜访求教的士子们也几乎不怎么来了。

    不过现在的王惟俭,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他还是怕的要死,生怕谁再上疏言事,把自己带上。

    上次死到临头,他才知道生命的可贵,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皇帝知道,自己是压根不想带头闹事的。

    莫不如,自己先上一份奏疏,表明一定支持温体仁,让皇帝知道自己的想法?

    说干就干,担惊受怕的王惟俭在某天半夜爬起来,点起油灯,开始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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