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傅应星从进城走进督办司到现在,也就才半个多时辰,城中的变化却是急剧变化。

    一名番子慌慌张张跑过来,急切说道:

    “大档头不好了,那几个闹事的士子,又纠集不少人往咱们这来了!”

    “什么?”傅应星一愣,问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先派厂役去驱逐!”

    那番子闻言面露难色,“不成啊,大档头,这次来的人比上次闹事的还多,现在怕是要有几千人之数!”

    “他们一路过来,已到正阳街了…!”

    “正阳街…”傅应星喃喃一声,“那岂不是距督办司衙门只有两条街不到了吗?”

    “怎么我才刚进城,就发生这种事!”

    督办司衙门毕竟不是军营,全数的厂役也就只有一千多人,大多数都分散在苏州城各处。

    眼下还留在督办司衙门里的,只有三五百人。

    “大档头…?”一名档头询问过去,见到傅应星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吓傻了。

    “派人去南京!”傅应星忽然间的拍案而起,说道:“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江南大营总督黄得功!”

    档头闻言,纳闷问道:

    “大档头,城中有两万驻军,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就算这些闹事的乱民再多,两万驻军还不足够吗?”

    傅应星闻言,呵呵冷笑了一声,说出了实情。

    “两万?那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罢了。”

    “朝廷整顿中原五省及九边,这些年来,却独独没有动江南七省分毫,是因为这里的水太深!”

    “整个江南省兵册上驻军十二万,实际上,总数能有两万就算不错了!”

    “苏州城说是有两万驻军,据我的估算,也就是一两千人,指望这些人平乱,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着,傅应星反应过来,厉声催促道:

    “快去,不要耽搁了!”

    这名番子闻言点头,即转身而走,刚走几步,却是听闻督办司外一阵的喧闹。

    他抬起头一看,脚步一晃,直奔后院小门而去。

    崔呈秀看见报信的人已经走了,整理一番东厂大档头的鱼鳞服,再度冷笑一声道:

    “走,随我看看去。”

    “我今日倒要看看,这帮无胆鼠辈敢不敢强闯督办司!”

    ......

    “砸了督办司!”

    “督办司是权阉鹰犬做主,乱收民税,苛捐杂税繁多,我等读书人饱读圣贤书,就该为民举义!”

    这时,乱哄哄的人流已经自迎春阁来到了督办司衙门外。

    番子们如临大敌,纷纷赶出门外护卫,将手握在刀把上,警惕的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景。

    “放你娘的狗臭屁!”

    衙门中忽然间传出一声大喝,傅应星跨步出来,阴冷的眸子缓缓扫过人群。

    作为当今魏忠贤最为倚重的东厂诸番役之首,傅应星的凶名比锦衣卫四大千户更甚。

    他的眼眸扫视过处,士子、百姓,或者是隐藏在其中的蛊惑造谣者,无不是胆颤心惊。

    “我问你,近些年我们可到尔等家中征收田亩地税?”傅应星随便看着人群中的一名跟风男子问道。

    “没、没有…”那男子心中有虚,连退几步。() ()

    “既然没有,为何跟着这群沽名钓誉的东林鼠辈,沿街闹事?尔可知,参与暴乱是杀头的罪过!”

    傅应星脸色勃然一变,挥手喝道:“押下去!”

    “是!”

    番子们立即上前,将那男子押缚在地,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拖进了督办司衙门。

    这番雷霆手段,当即将街上这些人吓住,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杨念如、马杰、周文元、沈扬四名士子领袖对视几眼,一齐出来说道。

    “众位,番子只有数百人,我等有其十倍!”

    “就是,莫要被这些色厉内荏的番子吓住,随我们冲将上去,砸了督办司!”

    “此人乃是当今权阉魏忠贤的亲侄子,作恶多端、怅行不法,我辈高义之士该当杀了此人,以谢天下!”

    他们四个一喊起来,士子们也是纷纷出言怒喝。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再度被带动起来,眼看着乱民和士子就要冲入督办司。

    傅应星大步一跨,倒是毫无惧色。

    他抽出手中佩刀,怒喝:

    “我看谁敢——!”

    “这里是东厂督办司衙门,擅闯者,事后朝廷清查,皆以逆反之罪并论!”

    话音落地,番子们纷纷抽出腰间挎着的东厂官制双刀。

    两方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就在这时,一阵鸣锣敲响,却是苏州知府寇慎带着苏州知府衙门的衙役们赶到。

    衙役人数不多,只有三五十人,却还是在数千人之中硬生生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寇慎拦在众人身前,说道:

    “诸位,朝廷征收课税,打砸督办司总不是办法,听本官一句劝,回去吧!”

    “否则,番子们一旦报复,大家都要遭受池鱼之殃啊!”

    寇慎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规劝,实则却是在拉偏架,所说的话,听在东厂众人耳中,就像刺刀一般尖锐。

    “寇慎!”傅应星厉声说道:“你好大的本事,朝廷何曾收了课税?朝廷收的不过是商税!”

    “商税、课税,怎能混为一谈!”

    “枉你还自比苏州百姓的父母官,你当得起这个名号吗?”

    寇慎听了这样一番“实话”,脸上却是毫无波动,微微一笑,转身说道:

    “傅大档头,差不多就得了。”

    “本官饱受苏州百姓爱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这次也是来为东厂说和,怎么还不分青红皂白了呢?”

    傅应星是越听越来气,合着自己里外都不是人了,当即就是大手一挥,喝道:

    “给我拿了他!”

    “是!”

    番子们正欲上前,周围的人群却是瞬间炸开了锅。

    寇慎实际上在苏州的名声还真的不错,有他的加入,再加上方才这样一波假惺惺的作态,百姓们更加深信,自己这次才是正义的一方。

    一看番子们要动手,顿时纷纷涌上前去。

    番子们只想要捉拿寇慎,百姓、士子不让,双方推推搡搡,场面乱做一团,很快出现意外。

    一名番子失手伤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小腹,顿时间血流成河。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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