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一向不理政事,这次来也不知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受了其他人游说,崇祯皇帝听到后脸上笑容消失,正色问道:

    “为何不可?”

    周皇后见崇祯脸色一变就知他的心情不好,赶紧躬身行礼,告罪道:

    “后宫不可干政,请陛下恕罪。”

    “朕赦你无罪。”

    “臣妾谢过陛下,成祖皇帝开先例仅夷一人十族,陛下如今却夷两人十族,牵连甚广,传出去有损皇家威名。”

    “再者说,那骆安和骆思恭都为几位大行皇帝出了大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何必要斩尽杀绝呢。”

    鉴于以前的经验,周皇后明白,自己一旦要是提起政事,崇祯皇帝不论当时心情如何,往往都会拉下脸来,所以说的异常小心。

    “还有龚鼎孳,此人门生故旧岂止于京师一地,陛下大兴杀伐,朝中上下怨声难平,既然龚鼎孳、骆养性已死,陛下莫不如就此罢手,传诏将其余人等特赦。”

    “如此,既能稳定朝政,又能彰显陛下天恩,才是一石二鸟啊。”

    “糊涂!简直是妇人之仁!”

    崇祯皇帝冷哼一声,虽然没有震怒,可脸色也是愈发的不好看起来,“骆氏对大明有功,大行万历皇帝已经御赐其‘锦衣总宪’牌额表彰,正因为朕将这些记在心中,才会启用骆养性为掌使。”

    “可那骆养性做了整整十六年的掌使,此中好结朋党,积重贪腐,祸乱外廷,被朕撤换后换恨在心,竟擅自调走大内禁卫!若不是方正化救驾及时,现在朕就不会坐在暖阁。皇后,此人该杀与否?”

    看后皇后哑口无言,崇祯皇帝继续道:

    “还有那个龚鼎孳,他的那些个门生就好像是武将蓄养的家丁,当街阻挠厂卫办事,三十多人嬉皮笑脸的连敲登闻鼓,何谈皇家威严!他们眼中岂有朕这个皇帝?”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这第一次不把他们狠狠的弹压下去,这些乱臣贼子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若是再来逼宫,朕如何应对?”

    崇祯皇帝连珠炮似的将胸中愤懑一吐为快,周皇后对有些事的严重性根本不明白,听到这些后也意识到是自己错了。

    良久,周皇后面色惆怅,躬身道:

    “陛下,臣妾知罪。”

    不等周皇后说完,崇祯皇帝亲自起身将她扶起来,深情款款的说道:

    “皇后何罪之有,皆是朕之过。朕方才有些过于急躁了,没有顾及皇后的感觉,才是有罪之人。”

    周皇后闻言面色动容,扑到崇祯皇帝怀中,大喊着:

    “皇上!”

    ......

    魏府大堂,魏藻德正在和东厂提督王承恩见面。

    说来也奇怪,这种见面按理说都该是趁着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进行,毕竟内官勾结朝堂重臣可是死罪,可这次王承恩居然是大张旗鼓的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魏藻德也是条泥鳅,稍微一想就明白只有两种可能,这次王承恩来要么是皇上的授意,要么就是想试探自己对白日里监斩的看法。

    待两人分主客坐好,魏藻德挥手道:

    “来人,给厂公上茶。”

    王承恩并没有拒绝,低头看了一眼下人摆上来的那套紫砂茶具,再环视周围的装潢布置,就明白魏藻德已经事先将贵重物品都给藏了起来,便是促狭笑道:

    “这南京雨花茶是不错,但堂堂的内阁首辅魏阁老还吃雨花茶,未免有些寒酸了吧?”() ()

    魏藻德不明白王承恩打着什么心思,不冷不热的说道:

    “雨花茶修身养性,深得江南士人喜爱,价格清廉,身为首辅,本官自然要以身作则...厂公有什么事还是明说吧,夜色已深,你我二人促膝交谈还是多有不便。”

    “不急,不急,待本督细细的品上一品。”王承恩静静听完魏藻德一通自吹自擂,拿起茶壶小酌一口,似是无意的说道:

    “香气清幽,品饮一杯,齿颊留芳,滋味醇厚,回味甘甜,色、香、味俱全,真真是上等佳品。好茶,好茶!”

    说到这里,王承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管家说道:

    “本督记得阁老府上可不止一种雨花茶吧,那云南的普洱,还有苏州碧螺春,还有...怎么都不拿出来招待招待?”

    管家闻言一惊,这王承恩是第一次来吧,怎么连自家府内有几种茶叶都说得一清二楚,管家一时无法作答,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魏藻德。

    魏藻德受了个下马威,顿时冷声道:“厂公,本官知道你东厂番役的厉害,不必遮遮掩掩,有什么话,还是开门见山吧!”

    “既然阁老如此急躁,那本督也就明说了。”王承恩将壶中雨花茶一饮而尽,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说道:

    “前阵子刺杀皇帝的龚鼎孳和骆养性两贼既已伏诛,那件事便是过去了,如今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整筛一遍。”

    “你整你的锦衣卫,和在下又发生什么关系?”魏藻德眉头一皱,心道此时并不简单,赶紧出言推辞。

    “你等老夫说完啊!陛下要将南北镇抚司的人手调换一下,未免麻烦,这件事还得阁老在明日朝议中提一提,陛下也好直接准了。这样一来,此事就要简单得多。”

    “什么,南北镇抚司人手调换,这这,这种事从无先例,其余诸臣怎么能从?”魏藻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震惊。

    这特么不是赤裸裸的要求自己主动背黑锅么,东林党畏惧厂卫如虎,他自己也一样,自己府中指不定藏着多少暗探,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要是自己出面提出去,身为内阁首辅,再加上皇帝的准许倒是直接能盖章下旨,但这样一来,锅可就全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那些东林党还不得把自己给活活撕了。

    崇祯皇帝亲自下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就非要自己出面提?

    看魏藻德面色阴晴不定,王承恩忽然厉声喊道:

    “魏藻德!你干的那些破事儿陛下全都清楚,既然能把你留着,一样能转手诛你九族,要看清自己的位置!”

    “你知道今日监斩后,那些东林党怎么说你吗?”

    魏藻德下意识看过去,问道:

    “他们怎么说?”

    王承恩道:“哼哼,他们都说你是当今皇上的狗腿子,说你畏惧厂卫,背师弃友,乃是铁杆阉党。”

    王承恩边说,看着魏藻德愈发变得惊惧不安,便是安慰道:

    “唯今之计,能在这满朝文武手中将你保下来的,除了陛下也没有第二个人,本督话就说到这里,阁老,好生想想自己今后的去处!”

    王承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管家看着面容呆滞的自家大人,担忧的问道:

    “老爷——?”

    魏藻德无力地摆摆手,自语道:

    “罢了罢了,这王承恩说的不错,要是离了厂卫,只怕本官今夜就要暴毙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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