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夏午后白亮的阳光被双层玻璃隔绝了热度,望月挖了一口冰激凌塞进嘴里,出神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绿影,喜托福路灯掩映在层次分明的街树之间,这条被称为卡纳民族心脏的大道,处处蕴藏着古典时代的庄重与典雅,是瑞斯塔德最具盛名与光彩的道路之一。

    “等到了秋天树叶变成金黄色,这里的风景会更美。”坐在身侧的陆兰庭勾了下唇,“而且本来也不想夏天带你来的。”

    望月翘了下嘴唇,陆公使总是这样,抛出一个令人好奇的话题,而又不展开,非要等自己接下这个话茬才肯继续,就像逗小孩一样,望月很想忽略他话里的钩子,看看向来成熟的男人吃瘪的时候会不会露出另一面,但是看在他邀请自己来看音乐剧的份上,还是一一配合他一点吧。

    “哦?”尾音拖得很长,望月相当给面子地睁大眼睛,“那么请问陆先生,为什么不可以在夏天带我来呢?”

    望月小孩心性起来的时候,就会故意喊尊称,陆兰庭觉得她可爱,不由失笑,“这个时候,梧桐会大量开花结果,花粉和果毛会进入你的呼吸道,让你狂打喷嚏,甚至诱发过敏。”

    他指指望月的眼睛,“还会往你的眼睛里面钻,很疼很痒,相信我,望月,那样的滋味不好受。”

    望月做了个害怕的表情,“那你还带我来,你要谋害我吗?”

    “因为望月小姐是大忙人,只有最近有档期。”陆兰庭点了她额头一下,“我是闲人,迁就忙人是应该的。”

    望月眉眼都笑得舒展开,唇边勾出两个浅浅的小括号,常年住在电视新闻上的外交官说这种话,不是不受用的,“好吧,这个理由可以接受。”

    “这里还有一个理由可供你考虑。”陆兰庭道,“快新年的时候,大道两侧的梧桐树会挂满灯泡,我们从广场开进来,就像开进了银河里面,无论是什么肤色,属于什么民族,都可以融入人流,打开香槟,做辞旧迎新的彻夜狂欢,望月,你不想感受一下这种气氛吗?”

    好狡猾的人啊,在一段旅程没结束之前又抛出一个新的诱人邀约,望月一本正经回答,“先生,请恕我不能立刻给您答复,因为我需要查阅本学期的校历,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忙,经常要上课考试什么的。”

    两双眼睛凝视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

    轿车绕过报亭和海报柱,停在了一座大楼门口,二楼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家手工服装店,望月这次和陆兰庭一起来瑞斯塔德,是为了看今晚国家大剧院上演的音乐剧,为此她还心虚地在父亲面前扯了一堆谎。

    正装出席是剧迷中间不成文的规定,望月自己是有一套纯黑色小礼服的,但陆兰庭对她说这个颜色太沉闷,他认识一位手艺颇佳,收费公道的裁缝,望月想了想自己刚拿到的零花钱,欣然同意。

    门檐下的风铃摇动,裁缝店的学徒迎上来,将他们请到一旁的沙发上,端上红茶与餐点,去取望月之前订的礼服裙。

    如果望月对手工定制了解得充分一些,便会明白,这些自诩高级时尚之都出身的定制裁缝们比国王的头颅昂得还高,量体裁衣是不可打破的铁则,要么亲至店内,要么□□,绝少接受一个仅给出纸面尺寸的客户订单。

    望月定的是一条水粉色的礼服裙,这也是出自陆兰庭的着装建议,她换好站到镜子前面,面料质地轻薄,做工精细,有华丽风格的封闭式翻领和繁复的蕾丝,剪裁更是比望月之前在成衣店买的那套合身百倍。

    望月对着镜子观察了好一会儿,真诚夸赞说,“你们做得真好!”

    但陆兰庭似乎不是太满意,毕竟没有当场量体留样,小细节上还有疏漏,他对学徒说了什么,学徒立刻领命,取来米尺交给陆兰庭。

    米尺绕住了望月的腰,让她看起来像一份被丝带打结装饰好的小礼物,男人的手自然而然圈住了她的腰,呼吸落在女孩领口露出的细白脖颈上,熨出了微微的烫度。

    望月踮了踮脚,试图偷偷计算两个人的身高差,被男人扶着腰摁住。

    “保持平常的状态就好,望月,你不是军人,不需要每时每刻都那么板正紧绷,正常人的肩膀都会有合理范围的内扣,礼服和正装不是越修身越好,让衣修饰人而非人去适应衣服,是更明智的选择。”陆兰庭放轻语调,“稍微给自己留出喘息,或者说是偷懒的空间,这样你会更适应穿正装的感觉。”

    “陆公使也会在穿正装的场合想偷懒吗?”

    “当然,如果你需要开一个从早到晚的会,而手底下的人为了一点小事喋喋不休,你还不得不打起精神装作很关心的话。”

    望月弯了弯眼睛,觉得陆兰庭真的很懂得如何逗她开心,她轻扯了一下衣服的下摆,“其实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麻烦的。”

    “如果你不麻烦他们,他们反而会觉得惶恐,会提意见的客人才是回头客。”

    陆兰庭把望月散落的一缕刘海拨到耳后,目光落在镜中的两道身影上,看上去女孩就像是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而且,望月,我希望你能习惯被优待,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明白你不可能拥有一种得过且过的人生。”

    望月的心微微一动,她仰起脸来看陆兰庭,心跳混乱的节拍里,扶住自己腰的力道被收回,陆兰庭收起米尺,放回学徒手上,一一吩咐,“她太瘦了,腰身可以不必收得这么窄,胸口做出一点挺阔感。”

    他语气平稳而有力,没有人察觉到他刻意把目光避开望月侧脸,又是如何用尽了自制力,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下给望月一个额头吻。

    他喜欢女孩在自己怀里的温度,享受那对眼睛看向自己时纯粹的爱慕和眷恋,他的人生从来都是秩序叠加另一种秩序,稳固又安定地向着目标迈进。

    但是第一次,他有了不受控的,成瘾般的感觉。

    店里的老裁缝当场修改了衣服的剪裁,衣服平铺在工作台平面上,都是很细微的改动,裁缝做得专注而细致,像对待艺术品,手下的针线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望月看得入神,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消磨去了,学徒来添了两次红茶。

    临走时裁缝还赠送了望月小礼物,一份瑞斯塔德著名老店的手工苹果糖,望月很高兴地付了钱,上了车就在手机上搜索这家店,说要在评分网站上给他们写好评。

    “这是老店,恐怕没有上评分网站。”陆兰庭探过身来说,“不过我有个朋友供职于瑞斯塔德的服装杂志,我会建议他写篇文章推荐这家店的服务。”

    你真是什么人都认识啊,望月感慨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陆兰庭颔首,“遵命。”

    梦境走向终结,世界万花筒一样旋转,陆兰庭的脸也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陈望月睁开眼睛,她刚刚居然在听讲座的途中睡着了,还做了那么一个荒唐的梦。

    “望月,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林清韵小声凑到她耳边,“难得诶,你居然也会在这种场合睡觉。”

    陈望月没有说话,嘴唇有些苍白,她看了眼时间,梦里过了很久,但现实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她把视线放到讲台上,梦境中的男主角,被灯光自上而下笼罩着,脸部的深刻轮廓格外英俊,显得他像一个混血儿。

    他手很大,手背宽阔,骨节分明,能看到隐约的青筋,话筒在他手上像一个小号的冰淇淋。

    他拥有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和让人驻足的风度,把枯燥的外.交政策用一个又一个案例讲得深入浅出,腔调优雅的卡纳语经过话筒的扩音和混响,时不时引发台下的一阵笑声。

    陈望月更加觉得那个梦诡异,细节真实到不可思议,仿佛真实发生的事件回溯,但情节又荒唐得要命,以陈家的门庭,她绝无可能与陆兰庭结识,更不可能和他同游。

    那她为什么会梦到陆兰庭,陈望月承认他长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是也不至于以他为模板做一场春.梦吧?

    梦里那样的亲密无间,就像是心心相印。

    说起来,上一次做这么可怕的梦,还是在很多年前。

    那时候刚刚高中毕业,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可以虚掷。

    修彦几乎不回家,租了一整个月的酒店公寓高层,从早到晚和她腻在一起。

    他像亲吻鱼一样乐此不疲地亲她,抱她,舔.她。

    她的初恋男友,真的跟一只痴缠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有天修彦兴致勃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陈望月那时候正在刷高数题,头也没抬地说想去美国。

    单身,未婚,女性,她一个没有任何财产和担保的孤儿,说要去美国,完全是故意在为难他。

    但修彦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权力和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魔法,而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几天后,修彦带她去了使领馆,工作人群领着他们越过重重排队的人群,去走指纹扫描和面谈的流程。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签证官只问了她的名字和年龄,就笑着跟她开玩笑说,可以回家收拾出门的行李了。

    没过多久他们飞去了纽约,市政厅前层层叠叠的台阶上,鸽子扑打着翅膀起落,陈望月正在用披萨喂这些小玩意儿,修彦在玩她的手指。

    忽然,咔嚓一声快门,有个打扮粗犷的大胡子黑人捧着相机走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快速说着什么,口音很重,但陈望月听懂了,他以为他们是来结婚注册的新婚夫妻——大多数外国人根本分不清亚裔的年龄,认为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长一个样。

    大胡子说我远远看到你们就觉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我忍不住给你们拍了一张照片,但是呢这个照片并不免费,给多给少全看你们自己……

    陈望月知道完蛋了,果然,修彦对这种拙劣的骗术根本没有抵抗力,他几乎把身上所有的美金都掏出来给了大胡子,可能是很少见到这种冤大头,对方愣了一下之后,一直在说些类似白头偕老的祝福语,还问了他们在曼哈顿下榻的酒店地址,要冲洗好了送货上门,服务到位。

    新婚夫妻的说法显然让修彦的心情到达顶点,他下午就拉着陈望月去第五大道与第六大道之间的一家古董珠宝店买戒指。

    店员热情地戴着百手套取出一枚8克拉的钻戒,色泽净度都是上品,依偎着掌心,卤素灯的光照下火彩跃动,也映照着修彦亮晶晶的眼睛。

    如果不满意,还有其他备选,其中最华丽的是一枚祖母绿,宝石镶在金黄色的戒圈上,美得几乎让人失去语言能力。

    没有价签,陈望月也知道,那枚戒指足够在家乡的市中心买下一套小房子了,修彦送她的东西没有便宜货,但这样昂贵且意义特殊的礼物还是太超过了,她当然不可能收下,最后她推说都不喜欢,拉着一脸惋惜的修彦回酒店。

    修彦回到酒店就跟她说去楼下游泳,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变戏法似的捧着一个戒指盒。

    “你明明就很喜欢。”他笃定地说,眼里光彩胜过一切昂贵珠宝,“等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不是傻子,他心里也清楚,这段感情里陈望月和他的投入完全不对等。

    所以他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要用对未来美好蓝图的描绘,用一层法律关系的连接把她牢牢留在身边。

    说完全不感动是假的,陈望月也不是草木之心,何况修彦的确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他只想要她更爱他一点,这不是很难,对不对?

    好像不太对,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简单的十进制算数,更像是二进制,一加一等于十,等于无穷无尽的牵扯。

    当晚陈望月做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噩梦,像把经典豪门电视剧喂进ChatGPT里生成的剧本,杂糅着一般人能想象到的所有狗血元素,结局是修家在独子的以死相逼下最终妥协同意陈望月进门,条件是她必须在家相夫教子。

    这甚至不是最可怕的,梦里最惊悚的一幕,是修彦母亲坐在她上司的办公室里,高高在上地宣判她这个妄图攀上高枝的女人的死刑,今后业内所有的公司,都不会再接受她,除非她离开修彦,此生再也不见。

    她醒来后捂着心口疯狂干呕,修彦被她推开,又担忧地过来抱她,不住地吻她头发,低声安慰着问宝宝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知道这是无理由的迁怒,可是在那个瞬间,她杀了他的心都有。

    第二天她写了一封分手的长信,用词相当恳切动人,把所有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软弱,感激他如山情意,也祝他前程似锦。

    她把戒指和信放在一起,带上证件,还有尚未褪去的一身吻.痕,直奔肯尼迪机场,花了大半的积蓄买了一张回国最近的机票,路上删光了修彦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个下午太莫名其妙了,她居然一直在走神,陈望月把不愉快的回忆赶出脑海,开始专心听讲座。

    台上已经进行到了提问环节,前面几个问题都中规中矩,直到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

    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来自苏兰的移民,态度咄咄逼人。

    “陆公使,您刚刚提到,卡纳会继续伟大,我很赞同,我深深爱着卡纳这个国家,我想取得卡纳的国籍,留在这里工作生活,但您的父亲,陆总统针对我们,反对我们留下,在他的呼吁下,我们的生活也处处受到针对,我只是在街上买一瓶水,店主听说我是苏兰人,都会对我翻白眼,来自官方和民间的敌意和歧视让我们这些新移民几乎喘不过气,我想请问您,难道说,卡纳的伟大就与我们移民无关吗?”

    这个问题实在尖锐,旁边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陈望月有些意外于男生的大胆,也很好奇陆兰庭的应对。

    卡纳虽然是世界前列的强国,但国内近些年经济增速缓慢,通胀严重,失业率节节攀升,引发民众广泛不满,卡纳的现任总统,陆丰林上台后,施行激进的排.外及贸易保护政策,主要精力集中于遏制移民,采取包括遏制海外留学生数量、减少外籍人士的税收减免等措施,虽然保护了国内大财团的利益,但也造成了海外企业的撤退潮,失业率不降反增。

    来自各方的目光聚光灯一样打在陆兰庭的身上,而年轻的外交官只是微笑,语气依旧平和,“这位同学,不知你是否对亚新惨案有所耳闻。”

    “那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非法移民死亡惨案,去年6月,我国警方在亚新郡被查获的一辆大卡车里,发现了足足50具尸体,而这些尸体全部是被活活热死在车厢里的。”

    陆兰庭的神色渐渐凝重。

    “经确认,这些惨死的人们分别来自六个国家,他们没有任何合法的身份信息,听信中介的谎言,怀揣着能够更好生活的愿望,耗尽所有积蓄,携家带口,历经千辛万苦,越过卡纳边境的围墙,钢丝网和岗哨,最终死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五十条人命,太沉重的话题,这是卡纳整个国家的伤痛,台下顷刻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说话,都在专心致志听陆兰庭的话,有人眼中已经含泪。

    “在惨案发生后,我们的人民展现出了非凡的人.道主义精神,他们自发走上街头,要求政府妥善安置死亡移民,并给予国内现有难.民更多的便利支持,这位同学,我请你想一想,如果我们的人民真的如此厌恶移民,害怕被移民抢走饭碗,他们为什么要为移民发声?”

    “我们真正所反对的,是无秩序无组织的移民行为,这不仅仅是对卡纳社会安定的冲击,更是对移民本身人.权的践踏,一个混乱低序的卡纳,保护不好人民,也保护不好移民,卡纳有最美丽的风景,也有最善良包容的人民,我们愿意向移民敞开怀抱,但在招待朋友之前,我们先要把家里的桌子和地板都擦亮,这才是卡纳的待客之道。”

    “这位同学,你来自苏兰,对吗?我去过那里,景色很美,人民也非常友好。你刚刚提的问题很好,有没有兴趣来卡纳外交部参观?”

    满场发出羡慕的惊叹声,被大饼砸中的苏兰男生不敢置信,“真的吗?我可以去外交部?”

    陆兰庭含笑点头,“当然,在场所有的同学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作为卡纳外交部现任公使,邀请你来我们工作的地方看看——如果你这个寒假没有另外的安排的话,你还可以获得一份由外长先生签名的实习证明。”

    苏兰男生脸颊通红,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开始大喊,“谢谢您!陆公使!我会每天为了卡纳能更加伟大而祈祷!”

    掌声如同激越的浪潮,轻而易举地就将整间礼堂席卷在内,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

    陆兰庭真的很擅长调动听众的情绪,陈望月目前对卡纳还谈不上归属感,但也在他的话下心潮澎湃,不自觉地开始顺着他描绘的蓝图,思考那个伟大的,属于每个人的未来。

    “我们主掌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经费、自己的边境以及自己的移民政策!”

    那个荒唐的梦里,她是被陆兰庭呵护着的人,但是,陈望月更想自己成为陆兰庭这样的人。

    与他共事,竞争,最后超越他。

    讲座到了尾声,林清韵和其他热情的瑞斯塔德学生一起上前将陆兰庭团团围住,向他要签名和合照,其中最大胆的,甚至在要他的联系方式。

    陈望月收拾好东西,路过拥挤的人群。

    这个下午算是废了,浪费了很多时间在睡觉上,她现在要去钟塔见谢之遥,好好练习一下口语,晚上还有数学竞赛队的集训,外联部的几份材料这周五交,不过她打算今晚就完成发给唐云端,留出足够的修改时间。

    那个声音,就是在这时,叫住了她。

    分花拂柳一样,午后的阳光里,他穿过重重的人群,走到了她的面前。

    “陈望月同学?”

    陆兰庭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可以借用你的手机吗?”

    这个要求很莫名,周围毕竟有那么多人,怎么会缺一部手机。

    停留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视线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陈望月看了他一眼,把手机解锁拿给他,“当然可以。”

    他按下一串数字,拨通。

    古典钢琴曲响起,旋律缓缓流淌,来自陆兰庭的口袋。

    陈望月看着陆兰庭拿出另一部手机,挂掉,随后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着。

    “陈望月同学,你的名字,是希望的望,明月的月吗?我存好了。”

    “这个是我的私人号码,陈望月同学,刚刚在门口,我听到你说你是A班的班长。当年我在瑞斯塔德读书的时候,也在A班担任班长。”

    “瑞斯塔德的学生们永远这么热情,大家的问题,我一时半会恐怕回答不完。”

    像温柔强大的头鹿,为一株兰花所驻足,那双温和与威仪并重的眼睛,注视着陈望月。

    “我想委派你作为我的联系人,如果大家讲座后还有问题想要咨询我的话,就由你收集整理后一并发给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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