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生还在消化公孙悠的话,一抬眼就看见她又一次走到了自己前面。

    “这位前辈,说话要有根据。”白芸生追了上去,一路上保持着在公孙悠半步之后,“还请前辈不要开玩笑。”

    公孙悠被吵得头疼,一开始得时候她怎么没有发现白玉堂这个侄子是个和他截然相反的性格。

    “你叫什么名字?”公孙悠打断了白芸生喋喋不休的话,语气稍微有些强硬。

    白芸生听出了公孙悠的不快,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轻咳了一声之后说道:“晚辈白芸生。”

    “芸生,是个好名字。”公孙悠转身握住了白芸生的手腕,将自己刚才从身上接下来没什么用的腰带缠在了他的左手上,“别解下来。不听话就把你仍在这里,让你爹娘找不到你。”

    本是寻常人家最喜欢说来吓唬小孩的话,公孙悠只是想随口吓唬他一下,却没想到白芸生的回应相当平淡:“我爹娘早就不在了。”

    “好吧,那就小心让你五叔找不到你。”

    公孙悠拽了拽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的腰带,确认不会随意断开之后她在一处墙壁边缘站定了。

    公孙悠鬓边因为扯下了发钗而被带了下来的发丝在空中微微晃动着,她在墙壁上摸索着想要找到那处有风的缝隙。

    “在这里。”白芸生并不是会被过去困住的人,只不过有的时候他或多或少的会胜出一些艳羡。

    白芸生指着高处,他的指尖所指的地方有一条大约半指宽的裂缝,风就是从这里吹过来的。

    “看来是碎石封路。”公孙悠身边的火焰蝶四散开来照亮了白芸生手指的地方。

    巨大的不规则的石块一个落着一个堆叠在一起,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还是石块,看着面前的死路公孙悠不太敢轻举妄动。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话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炸开这里,但是……

    公孙悠看向白芸生,他看起来快和白玉堂一样高了。面对他的时候公孙悠不得不仰起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公孙悠的目光白芸生再熟悉不过,婶婶和岛上的长辈们都是这样看自己和卢珍的。但他也听说五叔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江湖上有关锦毛鼠的事迹已经多的数不过来了。

    小孩子才会一再的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

    公孙悠嗯了一声,她将目光收了回来。

    白芸生不明白公孙悠的那一声嗯是什么意思,正想要问清楚,刚张开嘴巴他又重新沉默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就算在不聪明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前辈并不是苏家姑娘,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自己的家门却已经让对方摸清楚了。

    “芸生。”公孙悠的手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一处较大的缝隙,“朝着这里砍下去。”

    白芸生看着公孙悠从腰间将瘦长的苗刀抽了出来,他不想这么听话的,但是她刚才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声让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委屈。

    “小心落石。”公孙悠提醒白芸生,同时自己也观察着他的周围。

    如果不是因为匕首在白玉堂手里的话,她自己也是可以劈开这里的。

    白芸生朝着面前的碎石墙劈出气势万钧的一刀,随着墙壁倒塌头顶的墙壁也不断地有石子落下。

    公孙悠宽大的衣袖从白芸生的头顶扫过,将掉落的石子卷到一边。

    在更大的石头落下之前,公孙悠握着两人之间链接的衣带将白芸生从原本站着的位置拉到了前面。

    “还不错,下一次用一半的力就可以了。”公孙悠拍了拍自己身上头上的土块,白芸生因为被护着身上只是落了点灰尘。

    白芸生看向公孙悠,从他们刚遇见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逗自己。

    “你和我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白芸生的刀尖指向公孙悠,像极了当初白玉堂在李员外家里拿刀指向她的模样。

    公孙悠后仰着身子避开了白芸生的刀尖,她刚叹了一口气,将手被在身后准备要另辟蹊径的时候,有人在她的背后喊了白芸生的名字:“芸生!”

    “五叔,我找到芸生了!”

    公孙悠抓住了白芸生那一瞬间的愣神,侧身抬手将他手中的长刀夺了下来。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成了刀下亡魂了。”公孙悠将白芸生的刀背在自己身后,然后解开了那个白芸生一路上都在试图挣脱的衣带。

    卢珍接住了被公孙悠推向自己的白芸生,白玉堂在他身后替他稳住了身体。

    白芸生握着好兄弟的手臂站稳了脚步,刚想问一问五叔认不认识这个人。

    当他的视线触及白玉堂身上红的不能再红的喜服的时候,他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会说和五叔是拜过堂的关系了。

    白玉堂的手里拿着他们走散时拿着的火把,公孙悠身边星星点点的蝴蝶亮光和火把的光亮比起来显得暗淡无光。

    卢珍脑子飞速的转了一圈,这个人虽然刚才对白芸生不太客气,但看五叔的反应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既然不是敌人,在这个地方那就是朋友了。

    卢珍想通了公孙悠是友非敌的身份,原本还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芸生你看,这只蝴蝶的翅膀着火了。”卢珍看着飞到自己面前的蝴蝶,翅膀上的火焰靠近了才看得见,他好奇的抓着白芸生让他快看。

    “不然怎么发光?又不是萤火虫。”公孙悠觉得这个跟着白玉堂的小鬼更有趣一点,一看就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

    公孙悠将衣带重新缠回了腰间,将代替腰带的软剑握在手上。

    这一处和刚才那个地方明显是两个地方。因当是盘踞在这里的妖找了一处废弃的坑洞,之后在这里筑了自己的巢。

    但不论是妖巢还是这条看起来像矿洞的地方,都充斥着沾染人命之后的恶臭。

    许家夫人在送走了最后一个宾客之后,拉着自家儿子就进了祠堂。

    在只有母子两人独处的环境里,许家郎君看着母亲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中分泌的口水:“娘……今日,我……”

    “娘都知道。”许夫人看着儿子紧张的模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们是母子却又不似寻常母子那样亲近。

    儿子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点,差点就活不下来。

    如果不是那个算命先生给他们指点了一条路,她又如何能见到这么大的儿子。

    “没关系的,一切都是娘做的,就算有报应也是报应在娘的身上。”许夫人的手里握着佛珠,看着在祠堂正中央供奉着的菩萨跪在了蒲团上。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你宽宥我的错误,看在一个母亲的面子上,有什么报应什么惩罚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吧。”许夫人俯下身,额头紧紧的贴着冰凉的地面,“我儿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娘!”许家二郎跪在母亲的身边,以同样的姿势朝着观音像拜了下去。

    “他可真敢说啊。”明淼像是看了一场折子戏一样,坐在房梁上,两只小脚一晃一晃的,手里还捧着一把出门时闵秀秀给她和不屿的瓜子。

    话说明淼牵着闵秀秀从许府离开之后就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不屿不会赶车所以和他们一起坐在车厢里,白福和展昭一左一右的坐在外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闵秀秀带着困惑跟着他们从许府走到马车上,卢珍和白芸生不见踪影的事情她直觉和展昭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系。

    而且这个小姑娘说玉堂掉进了地底下,可据她所知金华的地下没有地道。

    “淼淼。”展昭掀开了一小块门帘,露出了他的下半张脸,“你能感觉到悠姑娘在哪里吗?”

    “闻不到她的味道。”明淼摇了摇头,现在她能闻到的只有刚才那一瞬间地面裂开的时候冒出的恶臭味。熏得她到现在眼前都是晕的。

    “她不会有事的。”明淼接着说道,“昨天她说她会联系我的。”

    说着,从马车掀起的帘子下面一只蝴蝶晃晃悠悠的飞了进来,它的翅膀上燃着火。

    明淼伸出手,蝴蝶落在她的手心里,变成了几个字。

    “盯着许家。”

    明淼歪了歪头,盯着手心上的字。

    所以她才会在这里。

    “那个小姑娘不是人吧。”闵秀秀从展昭这里大致听明白了白玉堂现在的处境,唯一还不放心的就是那两个孩子。

    “只希望珍儿和芸生现在和玉堂在一处。”闵秀秀放下手中的茶杯,她从陷空岛带来的人都尽数散了出去,同时也给岛上去了信。

    “这个地方我们刚刚是不是来过啊。”卢珍指着墙壁上自己画上去的痕迹说道,“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见这个东西了。”

    白芸生也点了点头,他们在这条矿道里兜兜转转已经是第三遍经过这里了,但他们每一次走的路却都不相同。

    “这不会是鬼打墙吧?”卢珍突然打了一个机灵,他跳到白芸生的身边说道,“我和五叔刚才遇见了一个长着蜘蛛腿的女人,她本来想攻击我们的但是一看见五叔就下不去手了,神神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就不见了。”

    “芸生你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的幻觉。”

    卢珍实在是安静不下来,公孙悠一路上只听他喋喋不休的说话了。

    她有些好奇,白玉堂的那位义兄竟是个话痨吗?

    听见卢珍的话公孙悠唉了一声撑着下巴看向白玉堂:“没想到白五爷这张脸竟然这么受欢迎。”

    白玉堂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看向公孙悠。

    他看见公孙悠总是抬手去扶头上的头冠,她的额头也因为发冠的重量被压出了痕迹。“为什么不取下来?”白玉堂看着都觉得重,更不要说公孙悠顶着走了一路了。

    “因为不是我的东西啊。”公孙悠双手捧着脑袋,减轻了一点头上的重量,“要是弄丢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赔。”

    “晚云收不是应该生意很好吗?”白玉堂虽然没有经受过家里的声音,但是看着晚云收每天晚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他想公孙悠应该没有那么穷吧。

    说起这个公孙悠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她想着晚云收那些花钱如流水的姑娘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花魁娘子一日的花销是多少吗?”

    “不说别人,你知道雪雪一身衣裳要多少钱吗?”公孙悠捧着自己的脑袋看向白玉堂,“她身上穿的衣裳最便宜的也要三十两。”

    “晚云收上下一共一百三十七位姑娘,每个人三十两就是四千多两,加上饮食和打赏,每日就要花费小一万两。”公孙悠垂下头,“所以说啊,我很穷的。”

    卢珍和白芸生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大人在他们面前说着钱啊银子啊之类的,听的他们一个劲的犯困。

    直到公孙悠说:“不过,若是五爷愿意替我赔的话,我这就把它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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