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服侍风蝉睡下后,洛太后身边那位最得力的兆榕嬷嬷却刚回来。

    此刻正是亥时末。

    “娘娘,奴婢都打听到了。”

    兆榕嬷嬷上前去,帮洛太后按摩头侧两边的太阳穴。

    洛太后一脸疲容,闭着眼睛。

    “香姐儿被风府买入后,从杂役到渐做了她的贴身侍女。那柳氏怀大小姐时,生怕府里的妾室趁机占了太傅,就把香姐儿送到床上去了。但这孕中的人性情最是反复,刚好香姐儿也有了,这柳氏竟又起了酸劲,罚香姐儿每日在她塌前跪两个时辰……咱们香姐儿原本好好儿的身子,硬是磋磨坏了。香姐儿临盆那日,屋子里只有一个稳婆和一个丫鬟,难产出了血,生了许久……”

    洛太后睁开眼,目光凌厉。

    兆榕嬷嬷接着讲下去:“从那以后,香姐儿身子便很不好,在蝉儿小姐七岁那年冬天,得了风寒没挨过去,便先走了。蝉儿小姐没了生母,在府里的日子更不好过,每日吃的是残羹冷炙,穿的是下人布料的衣服。”

    一向慈和信佛多年的老人手里几乎生生要把佛珠给捻碎了。

    嬷嬷停了会,犹犹豫豫的:“奴婢还查到一件事。”

    “说吧。”

    “前段时日蝉儿小姐及笄,柳氏似乎已经与那五十岁的兵部姚侍郎谈好,要把蝉儿小姐许给他做续弦——”

    话音还未落下,洛太后积蓄多时的怒气终于迸发了:“好个柳歆雯!”

    兆榕嬷嬷放下按摩的手,转而跪着。

    别看娘娘念佛几十载,性子好似温和得很,实际上当年还是妃嫔的时候,面对宫里多少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她总是沉稳又手段果决,熬过一批又一批先帝的宠妃,成功与五皇子景和帝取得宫斗的胜利果实。

    至于这柳氏,区区一介后宅妇人,而风太傅官职虽大,却并无实权。

    真若对付起来,整个风家还不够娘娘折腾的。

    “娘娘,奴婢想起来一件事,这位风家的嫡长女风咏,似乎在有意接触太子殿下。”电光火石间,兆榕嬷嬷忆起这一处细节。

    平静下来的洛太后,唇角微冷:“纾儿也岂是这等人该肖想的……哀家记得,不久后,秋猎也该办了罢。”

    “是,在郊外的林苑。”

    ——

    风蝉睡了个好觉。

    身下软塌舒适不已,穿的寝衣亦是天蚕丝制,轻柔又服帖地裹着肌肤。

    这一厢寝宫内,并不是金碧辉煌的装饰,但每一样陈设都极具格调巧思。

    甫一坐起身,门口守着许久的宫女陆陆续续进了六位,走在最前面的是端着水、拭脸帕子的,以及拿着两个瓷杯给她漱净口腔的;走在后边的,有三人负责捧着衣物、簪饰和鞋子,最后一个便是兆榕嬷嬷。

    风蝉觉得自己活像个提线木偶,被“摆弄”着。

    “蝉儿小姐,您昨天穿的那身奴婢斗胆就扔了,虽然穿在小姐身上还不错,但是终究还是过时的样式。”

    兆榕嬷嬷指了指宫女端着的一盘衣服:“这是刚从内务府织坊挑来的云霏妆花缎洋绉裙,定衬蝉儿小姐的姿容。”

    一旁闲出手的宫女上去展开这衣裙。

    风蝉瞳孔微缩。

    料子一看便是顶好的,袖口挂珠,裙摆堆纱,一身忍冬花花纹繁丽,腰间的丝带亦是绣着如意纹。

    接着又有两个宫女走近,开始给她穿上这衣服。

    床边,小叶紫檀制的梳妆台上镶嵌着一个比风府屋里头那个大数倍的铜面镜子。那桌面上放着好些盒色彩妍丽的胭脂,一排的小瓷罐里许是装了香膏。

    “匆忙了些,所以奴婢还没给这案上多备些簪钗珠花。不过太后娘娘应该会赏不少东西给蝉儿小姐。”

    看到风蝉视线落处,兆榕嬷嬷笑容亲切地解释了句。

    风蝉觉得自己总该说句话了:“无妨的,嬷嬷刚刚带过来的簪子也很好看。”

    她当然不是有意夸,的确精美,比昨天的牡丹金好看多了——是支银鎏金累丝嵌翡翠步摇,还有根碧雪含芳簪,以及几朵紫玉芙蓉的珠花。

    衣服穿好后,另有个看着就心灵手巧的小宫女给她梳发。

    最终,两刻钟后,风蝉眉心被点上一朵花钿。

    楚楚可人的及笄女郎便成了屋里最光彩熠熠的存在。

    辰时末。

    风蝉过去给她的姨祖请安。

    慈泰宫主殿内,梨花椅上端坐的洛太后已然去过了佛堂,刚回来不久,眉目里还有些悲悯祥和。

    但一见到风蝉,她就把念珠放在桌案上,空出双手去拉自己的甥孙女。

    “哀家的蝉儿果然好看,稍微打扮下真了不得。”洛太后的眼里全是满意。

    兆榕嬷嬷亦附和道:“可不是么,奴婢瞧着,那甚么京华双姝哪里比得上蝉儿小姐半点风采。”

    里头三人还没聊上几句,皇后娘娘也进了门。

    “儿媳来晚了。”

    这皇后姓周,论血缘关系,周予作得唤她一声小姑,是一位将门“虎女”,耍兵器倒也有几手功夫,行事风格干脆,性子爽快却并非是耿直之人。

    洛太后显然与周皇后婆媳关系极好,此刻笑嗔:“哀家看你来得倒是又早又巧,还没跟蝉儿说几句话你便打断了。”

    周皇后故作苦恼:“那可遭了,那儿媳便送些稀罕件给——蝉儿,赔礼。”

    风蝉拘谨地垂着脑袋,行礼:“皇后娘娘晨安,臣女怎敢要娘娘的赔礼。”

    明艳爽朗的周皇后扶起风蝉,道:“你是陛下的外甥女,那便也是本宫的外甥女,见面礼是应该的,不必推辞。更何况本宫昨日甫一见你,便觉得顺眼极了,越看越喜欢。那么老沉的紫色衣裳都能被蝉儿穿得好看,真叫本宫忍不住要笑那些精心打扮还不如你的了。”

    风蝉只感觉自己被彩虹屁包围了,不用特地演,脸上便显了霞色。

    “多谢娘娘……”

    “今日午膳丰盛,皇后也留下来吃吧。”洛太后吩咐给公公,去御膳房多备些佳肴来。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又传来几阵脚步声。

    看向来人:为首的正是谢何纾,标志性的玄蟒宽袖直?修饰身形,显得愈发尊贵。他后面还跟着两位,六公主谢婳淳,以及三皇子谢何缦,前者亦是周皇后所出,后者的生母却是唐宣妃。

    先前的唐左丞已然告老还乡,至于唐宣妃,也就是唐左丞嫡长子、今唐中丞的女儿。论亲缘,正是风蝉生母的堂姐。

    周皇后见到那谢何缦,眼神冷了几分,而洛太后脸色如常,淡笑开口:“今个哀家这慈泰宫可热闹了。”

    谢何纾和谢婳淳还未动,谢何缦先一步上前:“皇祖母今日可否赏孙儿一顿午膳。”

    这位三皇子未及弱冠,年方十九,身量比谢何纾略矮小半个头,他身穿宝蓝穿花茧绸直?,丝带束发,看五官也是个俊秀的儿郎。

    但风蝉对他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很舒服,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哼,死皮赖脸的,我和哥哥来见蝉表妹,你过来干什么?”谢婳淳对他的鄙夷和厌恶毫不掩饰。

    谢何缦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欸,蝉表妹可不只是你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

    洛太后的嘴角弧度愈发淡了:“既然都来了,那就留下来用膳吧。”

    谢何纾倒是无言,走上前,寻了个离风蝉最近的位子坐下。

    “当时在风府第一次见表妹时礼数未能周全,孤心里过意不去,”谢何纾顿了顿,拿出一块银牌来,“这是孤在京中的一项产业,穗云斋,糕点味道还算尚可,还希望表妹能够收下。”

    一向肃然淡漠的太子殿下此时眉眼柔软温润,倒真像个谦谦如玉的君子。

    周皇后闻言,抬眼看了自个儿子,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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