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下午总是很快到来,许如新脱掉长校裤,扯着略紧略短的运动裤,满脸不适。

    蓝煜对于她当众变装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拿起号码牌和回形针帮她别在校服上。

    许如新摸摸肚子前面的号码牌,长呼一口气,举起拳头跟同桌宣誓道。

    “我争取速战速决!”

    “如新,拿个奖回来吧,我们班今年不能再垫底了。真的会成为全年级的笑柄的呀。”

    班长企图用可怜的眼神再次说服许如新,可惜对方有良心但不多。

    许如新指着就放在他们营地旁的自家班级分数板,上面空空如也。全班十几个运动员,无一获奖。

    “班长我们理智一点,就算我拿个奖,也还是得垫底。”

    她拍拍班长的肩,再次补刀道:“还有,从入场式开始我们班就已经是今年运动会的最佳笑料了,认命吧。”

    班长欲哭无泪,因为她仔细一想就发现许如新说的一点都没错。

    “好了,我走啦。”

    许如新大手一挥,毅然决然地奔赴成为笑料的现场。

    笑料场,哦不跳高场上聚满了高三各班的高个女孩,各自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着热身运动,掰腿的、弓步的、坐位体前屈的。

    “嚯。”

    许如新看这些女孩若无旁人热身的阵仗,瞬间被感染觉得自己也该拉一拉,于是她跟着前面看上很专业的女孩来了一套。

    一个弓步,左右掰扯自己的小腿,拉完筋后许如新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干劲,在原地小跑踏步。

    裁判开始确认到场,大家便等着叫号,许如新站在在队伍的末端,很是无聊开始四处张望。

    大下午的阳光正烈,跳高场正对着学校那拥有两层楼高魔鬼阶梯的体育馆,此刻正是阳光最关照的地方,光照强度照的台阶都泛着带灼气的黄光。

    许如新心想这位置要是看跳高肯定是视线最佳的,明天阳光不猛的时候她上去试试,不过应该没有傻子会这个时候上去吧。

    然后她就看到了在上面爬行的两个身影。

    是徐乘风和他那形影不离的朋友。

    什么爱好?太阳这么大,在那爬楼梯?腿太长要补钙呢?

    “许如新。”

    “来啦。”

    没空管学霸的奇葩爱好,到她上场了。

    刚开始的高度才一米一,对于她这个腿长已经超过一米一丢丢的人来说,倒是很轻松就能跨过去。

    许如新连脚步都不用计算,小跑到杆前直接蹦起横跨过去,一次成功。

    从垫子上下来再绕场回到队列的时候,她下意识往那魔鬼台阶望去。

    喔唷,那两个理科实验班的竟然已经迎着阳光坐下,人手里还拿着本习题册,望着这边的跳高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迎这么刺眼的太阳光刷题太久对视网膜会有损伤的。这点常识这俩学霸都不知道呢,还是他们趁阳光正好,在进行光合作用?

    真羡慕不担心晒黑的人啊。

    远处的徐乘风往跳高场队伍这看了一眼,又摘掉眼镜低下头刷起题。

    学霸们总是奇奇怪怪。

    一米一的高度对于选手们来说没什么难度,只刷掉了几个小女孩。

    第二次,一米一五,这下有些高度。许如新想也还行,刚刚蹦起来的时候明显高过杆子很多,这次应该也没问题。

    凭借着参赛5次的经验,助跑,起跳,又一次成功。

    就是落地姿势不太美妙,这垫子太软,许如新像个扭动的蚯蚓蹭着下去的。

    刚起身,就看见正方向的徐乘风正噙着笑望向她,身旁的好基友侧头与他耳语。

    许如新愣了一秒,便低下头快速绕场往后排去。

    好家伙,这人可真不是东西,也爱看人跳高?恶趣味跟她有的一拼。

    她承认,跳高场就是全场最好笑最有趣的赛事,但自己被当乐子这滋味可不好。

    徐乘风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接下来裁判就调高了五厘米,但很明显五厘米,就是一个槛,业余选手们一个接一个的碰杆,赛事的节奏一下慢了下来。

    女孩们纷纷紧张起来,互相打气加油,过一个就哇一声,很是热闹可爱。

    许如新百无聊赖地望望天拉拉腿,再看看台阶上的那个“同道中人”

    那家伙倒也只是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又低下。

    不好笑吗?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一定会乐得不停。

    前面的女孩,冲到一半直接扑在杆上的有。将量杆踢倒的有,还有一脚将杆子踹到旁边放杆子的小哥身上的。

    多好笑啊,当然她现在笑不出来,她也得上啊。

    好不容易终于排到自己,许如新抖抖手,拉拉腿。前面的好多人不成功,自己就算不成功也不能太搞笑。

    然后她就见许乘风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开始认真看比赛。

    许如新气不打一出来,叉着腰和徐乘风遥遥对视一眼。

    是她比较好笑,特意认真观看是吧。小子,我记住你了。

    许如新无语地转回身,看向那个有些难度的横杆。

    起跳,触杆。

    许如新扭着下了垫子,好嘛,身子过去,脚触杆了,姿势不对。

    再次助跑,她跑到杆前突然停住又跑回原地,众人笑作一团。

    脚步节奏不对,她重新计算距离和步数。

    再跑一次,她把脚微微抬高自然是过了。

    许如新暗暗握拳,果然她还是避免不了制造笑料的。

    排回队伍,许如新再望过去徐乘风那时他竟然又把头低下写题。

    这小子,真的很过分啊。

    找到感觉的许如新,接下来的两把都过的很轻松。

    “哇。”

    “好!漂亮!”

    许如新超常发挥以完美的姿势干脆利落地高高跨过一米三的杆时,裁判都忍不住叫好。

    她挑挑眉从软垫上翻下来。

    没想到自己这么酷。可惜她看不到自己多酷。

    真是装到了。

    不用细看,正对她的徐乘风当然是又在坦然地望着她笑。

    M的,姐的笑料你从不缺席,还笑得如此光明正大,但她刚刚明明就很牛逼,一点都不好笑。

    要不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竖中指!

    许如新叉腰回到队伍,不爽地瞪着那个低下头写题的恶劣份子。

    写题写的很专注嘛,一下都不带抬的。

    不得不说,徐乘风真是个玉人儿,这样耀眼的阳光下,他白皙的皮肤显得透亮,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莹莹生辉。

    好看。

    许如新的气瞬间消掉大半,抿着唇不争气继续悄悄看。

    长长一条人坐在台阶上,风吹过他空荡的裤腿勾勒出修长的双腿,服帖柔顺的碎发遮住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流畅侧脸。

    秋风吹过额前刘海的发梢,许如新冷得一激灵,再回头观察赛场情况时,发现加上前面在进行的女孩和还没跳这一轮的自己,现下就剩了10人在赛场上。

    也就是说她这一轮过了,再一轮就很有机会拿个前八名。

    ......

    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她不是来一轮游的吗?

    许如新突然想起来她跟同桌的保证。

    看着那个一米三的杆,知道自己的极限差不多也到了。

    她最好的记录也就是一米四五,那还是初中饱受体育中考摧残瘦成纸片人的自己才能达到的高度。

    唉,都到这份上了,试试看吧。

    前面的女孩毫无意外触杆三次下场了,看她一副终于解脱的模样,许如新突然有点羡慕。

    “许如新。”

    没时间退缩,许如戏硬着头皮上上场。

    助跑,起跳。

    ”触杆。”

    旁边的小哥吐出冰冷的两个字,许如新心里已经有些没底,她自己有感觉到这次是臀部结实地碰到杆,只能是她起跳的高度不够。

    她从垫子上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看向远处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快助跑。

    徐乘风竟然还在看。

    没心思再吐槽他,许如新一秒收回视线,计算好助跑步数继续第二次起跳,失败。

    成不成就这最后一次,没有停顿她回到位置立即助跑,看着那根横杆,最后一步用力往上一跃。

    周遭寂静,安静得令人不解。

    许如新落在垫子上的姿势不是很美妙,她将脸从垫子里拔出来,拨开挡在前方的头发,探寻地看向裁判。

    “还不下来?过了。”

    裁判桌旁8个女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等她从垫子上下来进行下一轮。

    “啊。”

    许如新立刻爬起,灰溜溜地回到队伍。

    “厉害啊如新。”

    从前同一个初中的女孩对她夸赞道。

    “侥幸侥幸,下一轮我就得歇菜了。跟你们轻松跳完的大佬根本没啥好比的,还不如刚刚淘汰呢。”

    是的,留下来的这些女孩,前面过的都十分快速,印象里后面前八名也是这几个女生。

    只有许如新一个菜鸡是凭人品爆发进入决赛的。

    她绝望地抻抻腿,眼看小哥将那根杆直接抬高了10厘米。

    “进入决赛的没几个了,有四个还是校队的。所以我们速战速决。直接跳这一米四的,能过就过。没过的最后按前面的成功率排名。”

    裁判举着个小蜜蜂宣布道。潜台词就是,我嫌你们慢,打算只带校队的玩。

    许如新突然有个新理想,当裁判,可以随心所欲地判定别人的”生死“这感觉蛮好的。

    “我真的会谢。”

    许如新将手插进头发里,边摇头边崩溃嘟囔。

    不想努力了,这一米四以她目前的状态铁定是迈不过去的。

    排在前面几个校队的女孩直接一次跨过,她们甚至都不用采用专业的背跃式。

    马上就要轮到自己,脑子瞬间过了无数个在网络上看到的跳高搞笑视频。

    救命啊。

    她想回家。

    她怕自己被那根跨不过去的杆给劈成两半,要么就被砸死。

    这就算了,还要被从上一轮就放下习题册,甚至戴上眼镜一直认真观战的徐乘风笑话死。

    精神物理双重伤害。

    徐乘风就不能学学他的朋友专心刷题吗?啊!

    不是,他怎么总看她呢?

    算了看在他现在也没在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诶?他怎么不笑了?”

    许如新脑子错综复杂的脑回路里突然搭上一条奇怪的线。

    “许如新。”

    裁判的恶魔低吟又来了。

    许如新垂着头认命走上前,助跑起跳。

    “咣当”

    “嘶。”

    现场一片吸气声,

    她的脚踝狠狠砸在一侧的柱子上,因为恐惧身子本能地偏离了起跳点。

    “还行吗?”

    一旁的小哥绷不住问道,许如新揉揉有些青紫的脚踝,利落站起身。

    “没事。”

    再试一次,克服恐惧的她还是触杆。

    她确认自己已经到达极限,没有继续尝试的必要。

    为了不过于明显被裁判骂,许如新助跑到起跳点时假装错步,以腹部撞在杆上结束这场比赛。

    扑在垫子上的那一刻,许如新终于有解脱的轻松感。

    啊,结束了。

    嘿,徐乘风你继续看,我不玩了!

    许如新跟裁判确认淘汰后,得意地看向徐乘风,却发现那人跟旁边的伙伴说了句什么,竟然盖上笔盖,起身走人。

    ......

    她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她就是傻子。

    这不是人的东西,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呗。

    蓝煜见许如新满脸不爽地从场上下来,好奇道:”“怎么这么久,我刚刚远远看过去,都没剩几个人了。”

    “嗯,今天抽疯了连过几杆,根本停不下来。”

    许如新叉着腰回道,同桌上前将她的号码牌摘下,见她手肘出有抹红色掰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手肘怎么擦伤这么大一片,另外一只也是。整个关节处全红了!。”

    “啊?”

    同桌将另外一只掰过来的时候,许如新都吓一跳,手肘关节处的皮全都被蹭破,正丝丝往外渗血。

    “没事,我就是皮薄,那个垫子上的网格比较硬。随便一擦就破了。我都没感觉。”

    “走走走,去上个药。”

    蓝煜从背后推着她往医务室方向走,许如新“嘶”的一声,闭着眼皱眉道:

    “走慢点。我脚刚刚也撞了。”

    许如新在赛场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下了赛场紧张感一消失,撞上横杆的右脚踝现下有些红肿。

    蓝煜随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又红又紫。

    她看着都疼,连忙慢下脚步也不知道能扶哪,只能让许如新自己一点点挪。

    “你怎么每年参加这种比赛都得落一身伤?去年还只是膝盖擦伤。”

    “体育竞技都是要点技巧的,我也没受过训练,受点伤都正常,参加一次受一次伤都习惯了。所以一开始我也不想参加嘛。”

    “那还不是人家一求你就答应,还这么拼。”

    ”主要到那个场子,就完全容不得你退缩,大家都热血昂扬的,把我给点燃了。”

    “是燃,血都出来了,可不燃嘛。”

    夕阳将整个天空点燃,云彩被晕染成橙红色,热烈又充满活力。场上的呐喊声还在持续,两个小姑娘互相靠绊着嘴离开运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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