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慌慌张张地跑回家,迎面碰到儿子李小宝。

    “妈!你干什么去了?我正寻思去找你呢!”

    “没,没干什么!你姥姥呢?”

    “在西屋躺着呢!”

    吴翠哈跑进西屋,丁红之果然在炕上躺着,盖着被子,好像是睡着了。

    吴翠哈蹑手蹑脚溜了进去,在香案下面拿了几道纸符,还有一张打表的黄纸,走出来,轻轻地把门关上。

    李小宝站在房子门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吴翠哈被他盯得竟然有些心虚,不得已低声说:“在家,照顾好你姥姥!我去给张喜家办点事!”

    “张喜家?他家有啥事儿要你来办啊?”李小宝的两道眉毛都立起来了,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你看好家得了!管那么多干啥?我走了,你把院子大门锁好!听着点,我回来你给我开门!”吴翠哈说完走了,不等李小宝再说什么。

    再次来到张喜家门口的时候,张喜站在院子里向外张望着,看到吴翠哈立刻一脸假笑,之所以说他假笑,是他那张脸明明是在哭,却还要硬挤出笑容。

    “翠哈,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接你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吗?”

    “那倒没有!就是等着你来安排呢!”

    吴翠哈走到他家院子里的黄纸堆旁,看了看,思考了一下问:“你这儿有灵牌吧?去拿一个灵牌,写上张大吉的名字,再拿来一个炭盆,在里面烧两捆大黄纸,一袋子金元宝。现在就做!”

    “都有!都有!我这就做!”张喜得了令一样,飞跑着去做了。

    吴翠哈进了屋,张大吉已经换上寿衣了,人还躺在门板上,门板搭在两个木板凳上。张喜的老伴站在门板前,抹着眼泪。

    见吴翠哈进来,老太太诚惶诚恐地拉住她的手。

    “大娘!难受你就哭出来,别憋着!小心憋坏了身子!”

    老太太无力地松开了吴翠哈的手,眼睛瞪着,似乎不相信,张大吉是真的走了,而吴翠哈,对于她来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吴翠哈不能拯救张大吉,那就意味着一切全都完了。

    “翠哈,大吉他?大吉他真的?”老太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哆嗦地问。

    “大娘,别问了,多看两眼!哭出声才好,大吉他现在还能听见!”

    老太太一听,立刻大声嚎哭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大吉的名字。

    张喜端着泥瓦盆进来了,腋下还夹着一个小的牌位。

    “翠哈,在哪儿烧?”

    “在院子里烧!大声叨咕,好好相送大吉的话,一句都不要落下!牌位给我!”

    张喜把手里的泥瓦盆放下,把腋下夹着的牌位递过来,眼睛不舍的看了看门板上的张大吉。

    “天黑以后,把香案桌搬到院子里,摆上供果、酒,大吉的牌位摆在正中间!把大吉抬进棺材里!”

    “好的,全凭翠哈吩咐!”张喜的眼泪就在眼眶里噙着,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来这句话。

    吴翠哈在张喜家的西屋里四处打量,他家屋里的老物件还真不少,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相框,相框里都是老照片。

    走到相框前仔细看着那些照片,照片里的容颜都是年轻的,张喜现在苍老的脸和照片比起来,简直不像一个人,张喜的老伴年轻时长得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只是多了些许皱纹。

    吴翠哈这才发现,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不好看的,老了以后,有了岁月的沉积,反倒看着有些慈祥,而慈祥的脸无论好看难看都是可以接受的。照片里的张大吉,有怀里抱着的,有蹒跚学步的,还有上学背书包的,照片虽老,却真正能见证到张大吉的成长。() ()

    一张照片吸引了吴翠哈的目光,就是张喜和老伴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就应该是张大利,张大利和张大吉长得太像了,那张脸看起来就是一个人。

    吴翠哈从墙上摘下来相框,打开后面拿出相片,揣在衣袋里。

    “翠哈,都烧了,烧完纸灰要收着吗?”张喜带着一股凉风进来了。

    “家里还有大利的相片吗?”吴翠哈并没有回答张喜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出来。

    “呃,还有!”

    “都拿出来!”

    张喜打开一个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布面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已经微微泛黄。张喜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还是一层布,紧跟着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张照片,递给吴翠哈。

    吴翠哈接过来一看,一张是张大利的婴儿照,还有一张是张大吉和张大利两个孩子的合照。她同样也都塞进了衣袋里。

    “所有大利的照片都要给我!还有大利的衣物,包括用过的!一点儿别留!”吴翠哈很坚决地对张喜说,因为她不知怎么总觉得张喜还有隐藏。

    “嗯,我听你的!”张喜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又从长衫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在布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交给了吴翠哈。

    吴翠哈撇了一眼,是张喜怀抱着两个孩子的照片。

    “布袋也给我!还有,凡是大利用过的东西都拿出来!这关乎你们一家人的生死,你若还有保留,恕我帮不了你!”

    “拿!拿!老伴啊,快都拿出来!”张喜自己就开始在柜子里翻腾起来,他老伴也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两个人一起翻。

    吴翠哈掏出衣袋里的照片,把照片放到一起,用一道纸符包起来,塞进布袋里。张喜抱着一个红布包,放到炕上打开,里面都是婴儿的衣服。

    “翠哈,就这些了,当年没舍得扔掉!心里老是想着大利!”张喜说着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

    “从今往后,你们就当没有大利这个孩子吧!好好过现在的日子!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利在你家没有站住,说明他也不是你家的人,你们就把他忘了!”吴翠哈说话间,把红布包好,里面也塞进去一道纸符。

    “天马上黑了,你们把香案抬出去,东西都给我摆好!咱俩去趟村头,带着两捆老黄纸!”

    “好!马上就做!”张喜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肃穆的表情掩盖了他的悲伤。

    吴翠哈打开带来的打表的大黄纸,在炕上铺平,掏出随身带的笔,开始打表,写的这些东西,就像刻在自己的脑袋里,不经过大脑也能熟练写出来,有时候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太过于熟练还是那些原本就是脑子里的东西?

    吴翠哈刚写完,把笔帽盖上揣进兜里,张喜就进来了。

    “都按照你的要求摆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村头?”张喜说着话,腰身特意向前躬,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对神婆表达他虔诚的心,躬身让他感觉更加的尊敬吧。

    “现在就去!别忘了带一炷香!”吴翠哈抱着红布包,手里拿着黄纸表。

    “好!好!”张喜点头。

    吴翠哈径直向院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李小宝细狗一样站在大门外,吴翠哈停下了脚步。

    “妈,张爷家出事了?你去做什么?我陪着你去吧!”

    “不用!快回家!再不回家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李小宝哀怨地看看,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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