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在亲人们的陪同下,抱着一个新的骨灰盒,坐着大丁丽的车回来了。

    张喜带着人把两个骨灰盒都下葬在吴家地头以后,吴翠哈的心,完全空了。

    母亲没了,儿子也没了,接连着失去两位亲人,让吴家到处都弥漫着悲伤。

    因为丁秀要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去,小丁丽来到吴翠哈的身边,说了大家要回去。吴翠哈的眼里只剩下一片茫然,不住地点点头。

    “妈,我和三妞不回去,在家陪你!让李秀和李亮跟小姨他们回去吧!”二妮站在丁丽的身后,眼泪汪汪地望着这边。

    吴翠哈摆摆手,又摇摇头,说:“孩子,妈需要慢慢恢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你和妹妹去上学吧,妈好一点就去看你们!不,就去陪你们!家里还有好些事需要处理呢!听话!”

    二妮不吭声了,低下了头。

    大舅丁红全躺在炕上,另一个丁红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炕边,两个人竟然攀谈起来了。

    有人陪着大舅说说话,大舅的精神头看起来好多了。而且,他对于两个名字完全一样的人,还能相遇这件事,还是持有很大兴趣的。

    “我岁数大,叫我老丁吧,叫你小丁行吗?”

    “咋叫都行,我家啊,就两个孩子,我是老大,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妹妹叫丁红之,去年死了!”家暴男丁红全和老丁红全还介绍起了自己的家世。

    老丁红全“扑棱”一下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叫道:“我,我也只有一个妹妹,我妹妹也叫丁红之,这不,这不才去世!我们两个不光重名,连妹妹的名字都一模一样,这简直太神奇了!”

    “你妹妹?丁红之?我妹妹,丁红之?哦!这也太巧合了吧!”家暴男丁红全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完全闭不上了。

    “我有三个孩子,你有吗?”老丁红全看着刚进来的丁丽大声说。

    家暴男丁红全摇摇头,说:“我没有孩子!”

    “爸,我们要走了,明天早上姐还要赶飞机呢!”小丁丽听见了两个丁红全的对话,心里暗暗称奇,嘴上没有多说。

    “小丁啊,世上最神奇的事让我们两个给遇见了!我给你留个电话,你什么时候到城里,打电话找我约个酒吧!”老丁红全显然唠得意犹未尽,在烟盒纸上写上了家里的电话,递给家暴男丁红全。

    家暴丁红全拿在手里看了看,揣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丁军走进来,蹲在父亲丁红全的面前,要背起他。丁红全摆了摆手,说:“儿子啊,我这会儿腿好像有劲儿,能走!你扶着我一点儿就可以!”

    “爸,能行吗?”没等丁军反对,丁丽就叫了起来。

    “能行!我说行就行!”老丁红全说话间自己站起来,抬腿要走,家暴男丁红全眼疾手快地扶上去,两个人一起走了。

    丁军和丁丽两个人站在原地愣住了。

    丁秀一直坐在车上,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吴翠哈走过去看着她,她似乎睡着了,吴翠哈只得蹑手蹑脚地走了下来。

    迎面碰见李秀,李秀好像在到处找人。

    “翠哈阿姨!我正要找您!和您商量个事儿!我想,想不念书了!在家陪着您,等您好了,我出去打工赚钱,这样就可以养活弟弟了!”李秀的脸憋得通红,想必这一番话,她也想了很久才说出口的。() ()

    “孩子,阿姨劝你接着去读书!你都可以打工,不怕辛苦,干嘛不下狠心把书读好,将来不仅能养活你弟弟,或许还能养活你大舅呢!”

    吴翠哈其实并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十七八岁的孩子,在社会上闯荡太难,如果多念两年书,即使没考上大学,年龄大点也会好很多。

    “呃,这,那......”李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反倒没有话了。

    大丁丽临走的时候,紧紧拉着吴翠哈的手,直到上车的那一刻才松开。

    车子发动机轰鸣着,大丁丽把头从车窗伸出来,大声喊:“翠哈,来城里找我!想好了就赶紧来!有我呢!”

    吴翠哈原本还很淡定,看着车子徐徐开动,她从容地挥挥手,可是当她听到大丁丽的话以后,眼泪再一次如决堤一样,泪眼模糊中,她看见了丁秀的半张脸,伸出车窗外,望着自己。

    汽车远去了,吴翠哈擦干眼泪,默默地转回身,张喜拎着袋子急匆匆地走出来。

    “翠哈,我去李家屯去办白事,今天早上你听殡仪馆的人说,今天两份了吗?你猜猜是谁?告诉你吧,是李诚实家!李诚实的弟弟死了,就是要结婚的那个!不对,是今天要结婚的那个弟弟!也不对,李诚实就剩一个弟弟了!李家请我过去了!”

    “谁死了?李诚实的弟弟?不是今天要成亲吗?怎么会突然死了?”吴翠哈被张喜的话惊呆了,这喜事和白事怎么一瞬间就画风急转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呢,听说是昨晚半夜死的!我现在就过去了,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随时找我!烧三天和头七,我和你一起去烧!东西我给你准备,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张喜几乎是边走边说的,话没等都说完,人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吴翠哈这才想起,李诚实今天来的情景,一夜白了头发,原来也不都是因为儿子死了,还有弟弟也死了的原因,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觉得李诚实真可怜,才死了儿子,紧跟着就死了弟弟,这回好了,李家就剩李诚实一个人了。

    胡立卖力地在院子里打扫着,地上的黄纸钱飘得到处都是,还有泥瓦盆的碎渣,纸灰,甚至生石灰粉,让整个院子里看起来到处都有丧事的影子。

    李方翠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不时捡起一片黄纸钱扔到胡立扫起来的垃圾堆里。

    “李方翠,别用手捡!脏死了!”胡立大声训斥着孩子。

    吴翠哈没想到胡立还在,而且还在像主人一样。更令她惊奇的是,家暴男丁红全蹲在一边劈着柴禾,眼前的情景,让她一度认为,这不就是好好的一家三口嘛,这样的一家三口,跑到自己家院子里是为了什么?

    “翠哈,你饿了吧?一会儿我给你擀面条,吃点热汤面再休息!”胡立自然地说着,如果没有李小宝的事,吴翠哈真觉得自己要感谢胡立,在自己这样的时候,能陪在身边,实实在在的。

    可是,李小宝刚刚下葬,怎么能想不起来?吴翠哈的脸一沉,刚要说话。

    “翠哈,你先进屋,有什么话,咱俩晚上上炕唠!你带着孩子进屋!”胡立对着吴翠哈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大声说,好像是说给正在劈柴禾的丁红全听。

    吴翠哈明白了,胡立是惧怕那个家暴男,故意这样说的,就拉着李方翠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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