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湿阴暗的教堂里,箕坐在墙角的少女昏昏沉沉地睁眼醒来。

    少女的面前跪坐着同样金发的女人,她一见少女醒来,忙拿起旁边的食物。

    女人把面包送在离格里拉面前,道:“离格里拉,快吃。”

    少女太饿了,肚子里又有割肉般的苦痛,她想:“只要肚子里装了东西,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于是少女接过女人递给她的脏脏的面包,塞进嘴里。

    女人发现了少女面部抽搐,她用手捂住了少女的嘴,不让她将食物吐出来。

    女人道:“对不起,离格里拉,但妈妈只能找到这个了......”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抽泣起来,她的声音很柔弱,就连哭也是细细的。

    离格里拉。

    离格里拉脑子里突然划过纷繁复杂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

    她穿越了,在原来的世界里,她是孤女,孩童时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将要饿死时,被师父捡到带大,学习蜀绣技艺,可就在她的生活要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时,她被查出身患绝症,最后在病床上度过余生。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离格里拉抬头看向面前金发碧眼的女人,这个女人叫诺维亚,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诺维亚年少时同爱人私奔,可爱人抛弃了她,那时候诺维亚已经怀孕了。诺维亚独自生下离格里拉并抚养她。

    诺维亚见离格里拉自被捂住嘴后就没有动作了,哭泣越发地止不住了。

    女人小声道:“呜呜——阿离,是妈妈没用,只能找到这个。但你一定要吃,妈妈只有你了,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离格里拉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头,她就着诺维亚的手咽下腥臭的食物。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两个孤寂弱小的灵魂紧紧相拥。在一方的安抚下,另一方的哭泣也渐渐停止。

    之后离格里拉又吃下女人诺维亚带来的其他食物,诺维亚总是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离格里拉能感觉到诺维斯不是害怕自己,只是这种眼神似乎就是她的习惯。

    “妈妈。”

    恢复了一些气力后,离格里拉尝试性地叫了一声诺维亚。

    诺维亚先是震惊了一下,像是很久都没有被如此称呼。

    离格里拉还以为她没有听清,又叫了一声。这一声过后,诺维亚方才像习惯了,开心地“嗯”着。

    离格里拉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诺维亚面露难色,她支支吾吾,而后又沉默不语,周围的环境都陷入了沉静。

    良久她才像找到了声音般回道:“我们被地下赶出来了,这里是废弃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居住……”

    “赶出来?”离格里拉疑惑问道。

    看到诺维亚的蓝色眼珠里突然噙出泪来,离格里拉感觉她要碎掉了,她忙不迭伸手帮诺维亚拭去泪水。

    离格里拉道:“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

    话没说完,只见诺维亚摇头,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光滑的,如同瓷一般泛着不健康白的手臂上不合时宜地长出了几个肉瘤。

    “从西方来了一个水手,他说他很爱我,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最后他说他要去追求自由,带走了我所有的钱,”诺维亚道,“对不起,离格里拉,是我天真,我以为我终于追求到了爱情。”

    诺维亚说着,从一开始的回答原因,到后面的自说自话。离格里拉静静地听着面前的女子讲述自己多次追求爱情,又多次被爱情抛弃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人公原本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却在少女芳心萌动时被意中人狠狠抛弃,意中人失踪了,杳无音讯。她相信罗曼书里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她觉得自己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被抛弃呢。于是自那以后,她就痴狂般地探求爱情,可丘比特并不眷恋于她。

    离格里拉耐心十足地听她讲完,面前的女人拥有一头灿金的头发,湛蓝的眼眸本该是如同蓝天般的清澈明亮,此刻却在经受蒙蒙细雨,不曾有光。

    诺维亚道:“小离,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被爱。”

    诺维亚双手抱着头,像一只应激的小兔子。

    诺维亚自言自语:“离格里拉,你恨我吗?”

    离格里拉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她是外来的灵魂,并不会对这里的人产生特殊的情感,但阿离自己也能感知到,这具身体并不抗拒诺维亚。

    于是她靠近这只无助的小兔子,在她耳畔轻声道:“妈妈。”

    她只是又叫了一声她。离格里拉看到诺维亚的哭声暂停了,诺维亚不确定地道:“妈……妈?”

    离格里拉柔声道:“嗯,你是我的妈妈,我为什么会恨你呢,”

    两个人沉浸在各自的氛围里,并没有在意在她们所处的这座废弃教堂外走来一道修长的人影。

    月轮照下霜华,一个人靠近了教堂,他听见了里面传出的低语,面具之下的秀美眉头微皱,他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就凭借着月光,走进了这座他已经踏入14年之久的破败教堂。

    他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两个拥抱在一起的雌性。

    他感到有趣,道:“活着的尸体。”

    话音未落,两道尖叫声振聋发聩。

    被这吵闹的声音搞得心烦,正想转身离去时,他突然看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

    “你,是谁?”

    离格里拉挡在诺维亚的身前,她犹疑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灰黑色鸟嘴面具的男子。

    她发出疑问,可那个男子却久久不回她。

    离格里拉等了好久,终于见到他有了动作。只见他蹲下来,面具上面的鸟嘴很长,几乎就要贴到她的脸上。

    “维奥里,是一个医生。”维奥里看了她很久才回应道。

    离格里拉道:“医生?”

    维奥里点头:“嗯。”

    离格里拉道:“医生不应该在医院里吗,再不济也该在有人群集中的地方,为什么跑到我们这个荒郊野外?”

    “我要找到被人遗弃的尸体解剖。”维奥里基本上对她有问必答。

    一旁的诺维亚见离格里拉沉默了,她贴身在离格里拉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有许多腐败程度不一的尸体,但都被我简单清理了。”

    诺维亚语气上扬,还有点小骄傲。

    离格里拉转头看向诺维亚,赞道:“妈妈真厉害!”

    诺维亚脸红了片刻,像小动物讨好般躲在离格里拉身后。

    维奥里默默注视着不再关注自己的离格里拉,他插口道:“这个教堂年久失修,四周荒芜,却离城镇不是太远,于是总有一些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遗弃尸体于此。”

    他淡淡道,算是补充诺维亚没提到的信息点。

    见离格里拉又看回了自己,维奥里拍了拍衣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需要我的医治。

    “你已经食物中毒好几天了。”

    “......”离格里拉看他,眼神里还是警惕居多,但维奥里知道她已经是默许了。

    “我暂时相信你是医生,”离格里拉思考许久,道,“但是,”她让开位置,露出身边的诺维亚,“你能不能先治我的母亲。”

    “不,我要先治你。”维奥里态度不容拒绝。

    等着维奥里检查完离格里拉身体的所有细节去诊断诺维亚时,离格里拉站在一边,明明说是食物中毒,可他却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放过。

    离格里拉看到维奥里只是简单看了一下诺维亚手臂上的肉瘤,就开了药,不免目瞪口呆,为什么他在看自己的时候看了那么久?

    离格里拉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绝症了。

    眼睁睁地看着维奥里收拾行李就要转身离开了,离格里拉突然叫住了他。

    她开口有些生涩:“维奥里医生,你明天还会来吗?”

    维奥里的背影似乎是紧绷了一下,他沉默了良久才问:“条件。”

    “我,”离格里拉看向荒僻的四周,狂风骤雨像在哭号,还有狼群对月嗷叫的声音。

    她几近不假思索地道:“我所能付出的一切。”

    离格里拉看到维奥里向自己转身。

    ……

    “维奥里驻医站。”

    离格里拉仰头看向牌匾,前面带路的人取出钥匙开了锁。

    诺维亚紧贴着离格里拉:“小离,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离格里拉看向诺维亚害怕的眼睛:“维奥里医生需要有人试药,我们需要暂时稳定的住所,”她转头看向门前驻足的人,轻声道,“各取所需。”

    门口的维奥里默然凝视着离格里拉,只让出位置,看来是想等着她们先进去。

    就离格里拉刚迈开步时,屋内传来一个略显跳脱的声音。

    “维奥里!你带着那个丑面具站门口不动做甚!”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同维奥里一样等高的男人,他把手搭在维奥里的肩膀上,满面胡须。两个纤长的男人并肩站立,一个带着灰黑色鸟嘴面具,一个胡子拉碴,画面美丽又诡异。

    维奥里淡淡道:“弗兰格,这是离格里拉和诺维亚,离格里拉,现在暂时住在这里。”

    弗兰格的眼神定在离格里拉的脸上,一字一句:“离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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