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的声音消失在长道转角,徐娆眉头紧蹙,没好气地骂道:“有毛病。”

    她有气没力地叹了一口长气,义正辞严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就算有点瓜葛,你也不能动不动当着别人的面说我是你前女友啊。”

    “张懋凡,你这样弄得我很尴尬诶。”

    她清楚张懋凡对自己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自己造就她与张懋凡之间由朋友至狗血前男女朋友关系的转折点。

    不过只要自己不承认不去提,那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好好好,我不提了。”张懋凡吊儿郎当地笑着回应,“但是我这不是怕你忘记吗?”

    徐娆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就没有的事,谈什么忘不忘记。”

    “那我给你好好回忆回忆。”张懋凡背靠着护栏,双手张开肆意地搭放在木栏上,翘起二郎腿,沉思了很久才缓缓张口,“绿荫大道,黄灯下的树荫里,在花瓣落下的时候,你深情款款地说喜欢我。”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把我认成了某个人,但我很清楚你当时趴在我背上,嘴里念的是我的名字。”

    徐娆若无其事地听着,实则双手与脚趾都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用力向下弯曲。

    “吹吧你就。”她很想打断他,但又怕显得自己心虚。

    张懋凡说的是事实,在某个春天的间奏里,她的的确确做了张懋凡所说的事。

    那天她去林柯一所在的城市参加考研复试,林柯一说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一定要去陪她打完考研的最后一战。

    不巧的是当日孟雯从国外回来,林柯一与前女友于重逢的喜悦里谈开在前女友出国读研这一事上结下的疙瘩,重归于好后又在朋友圈内各种撒狗粮。

    当天的复试历程很一般,不出彩也不出挑。

    林柯一从始至终都陪着孟雯,只是在复试结束时发了给她发了一个微信。

    不出一小时,又向她分享与前女友复合的喜悦。

    徐娆知道人家是男女朋友,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那是她喜欢了七八年的林柯一,她克制不住自己对他抱有一丝期望。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拉着远道而来的老朋友,连酒吧都不敢去,只是在超市里买了一袋子啤酒喝光发酒疯。

    “然后你从我的背上跳下来,站在人行道上的石椅子上,搂住我的脖子,”张懋凡啧啧几声,又在想如何形容。

    “停!”徐娆推出手掌,眉头差点合在一起,打断他:“编都编不好,太恶心人了。”

    “然后夺走了我的初吻。”张懋凡立马补充完全。

    “你放屁!”徐娆急得脸腮发红,“我当时明明是上门牙磕在你的脑门上,你又在这给我编粉红色废料。”

    当时她是想着去亲吻他的额头,结果没站稳,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张懋凡伸手抱住她的一瞬间,她的门牙磕在张懋凡的脑门上。

    第二天张懋凡去找她的时候,右边眉毛上方还泛着青印。。

    “那看来你都记得,为什么又让我做了一个星期的小丑呢?”张懋凡垂下双手,右腿自左腿上撤下来,认真地询问道:“又或者你在那周之内,尝试着接受过我,但是努力过后还是无法接受。”他扬起嘴角,但苦涩却摊开在细微的笑意中,“或是你只是死活不承认自己做过的荒唐事,所以静静地看我在发疯。”

    徐娆抿住嘴,没有回他。

    张懋凡猜到了,肯定是第二个答案。

    他继续说道:“所以你当时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等什么时候不再对我感到尴尬,然后再说出来。”

    “......”

    “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明说了,你知不知道在那个星期里我室友说我就跟一只发情的大猩猩一样,还真以为自己要和你谈恋爱。”

    “我这不是觉得难以启齿吗?”徐娆捂住脸不敢看他,“我第二天醒来,翻着你在微信里询问我是不是认真的问题时,我看着我发过去五六条‘很认真’的回答,我都傻眼了。”

    “你也是,明明知道我发酒疯,还在我酒没醒的时候发微信问我是不是认真的。”

    “谁说的,我最后一条询问是第二天十点以后才问的好不好。”张懋凡坦然地说:“所以我那时候真觉得你对我告白是认真的。”

    “我那个时候刚醒,酒劲退了,睡意还没退。”

    “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不管徐娆同不同意,张懋凡都要问:“虽然你嘴上说的是我的名字,但是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把我当成林柯一,所以才表的白。”

    徐娆放下手,正面对着张懋凡,摇头,“不是。我虽然是在发酒疯,但我也知道跑去华大校门口等我,跟我在公园里喝酒的是你。”

    “那是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复试压力大,所以有病没处发。”

    张懋凡显然不信,徐娆也懒得过多解释。

    当时她完全处于一个魔怔的状态,即使知道林柯一对她没感觉,她还是在心里怄气。就算他不知道,她也要像言情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因为得不到男主的心,所以开始自己作践自己,逮住一个男人就跟个神经病一样粘着他,企图让男主回头看一看她。

    只是清醒过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作践自己,而是作践了别人。

    “虽然挺没脸没皮的。”徐娆拉着长椅站起来,神情一本正经,微微对着张懋凡鞠了个躬,“但是这么久了,我确实是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哈。”

    “我那段时间的确疯了,复试没过,毕业论文的实验又进展不顺,把你当撒气桶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张懋凡将她摁回去坐着,“我看不仅仅是复试没过,论文进展不顺吧?”

    “当然不是。”道完歉,徐娆敞开心扉说:“其实一半原因还是因为看林柯一和孟雯发微信给我秀恩爱,我自己生闷气把自己气疯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次朝你发完疯,我就知道自己挺傻逼的,反省几个月后,有些事已经渐渐看开了。”

    张懋凡静静地听着,明媚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停了许久。对面的人现在侃侃而谈的模样很自在,能当着自己的面坦然地说出对林柯一的感受,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张懋凡慢点着头问:“但是林柯一那天结婚,你似乎看起来不太高兴呀。”

    徐娆不屑地笑了一下,“这年头感冒发烧都还有点后遗症呢,更何况我中的是致命毒药该死的温柔刀呀!”

    “所以,我可以开始咯?”张懋凡脱口而出。

    “......”

    “额......”徐娆挠了挠耳朵,又开始尴尬了,“你的后遗症有点严重,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俩不可能。”

    “我没有后遗症,我等在你后面十几年了,我压根就没有看开过。”张懋凡换了个说辞,“不对,是我看开了,所以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你这又是在告白吗?”

    他的声音懒懒的,但是听起来又掺杂了一点洒脱,“这是在表明心意,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像你我分手的那天晚上对你情真意切地说‘我喜欢你’。”

    “别!”徐娆出于本能地呵止住他。

    张懋凡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仅仅是想说出来吓唬她。

    “十几年?”徐娆敛去尴尬的笑容,“没想到你也走暗恋深情的人设啊。”

    “但是呢,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你现在的条件喜欢你的女生多的是,你不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下面吊死。”

    “谁说喜欢我的女生多了?”张懋凡认真想了想,辩解道:“我脸臭,有哪个女孩那么没眼光。”

    “还有,你非常值得,不过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张懋凡终于把这句酸词儿说出来了,徐娆冷不防打了一个冷颤。

    张懋凡看在眼里,但他就要说。

    刚认识她,他觉得她是一只沉默内敛的马大哈。尤其是在车上,她晕车吐在自己包里,他对她的嫌弃差点顶了天。

    但得知她是老师外孙女那一刻,他似乎就主动对她改观了。

    初秋未散去的燥热里,她站于烈日底下,隔着车流,在鸣笛声里冲他招手,她的声音淹没在车鸣中,但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喊出他名字时的唇形。

    那一刻,没有听见声音的呼唤敲响了他的整个青春。

    之后,无论是酒疯子来找茬,她一直挡在自己面前,还是高考前的灰暗里,她拼了命抱住住赵明宽的双腿,替自己争取最后的一丝光亮。

    很多瞬间他都觉得自己非她不可。

    高考那日,他如一只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被雄赳赳气昂昂的高考大军簇拥着向前走,回头时她站在校门口喊他的名字,笑容比炎日夺目,扫去前几日的一大半阴霾。

    是她身上一抹明亮的红色以及她发出一道道被融于人海的声音唤起他的斗志。

    自那以后,他就放不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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