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五月,白日渐长,宫道上都静悄悄的。

    灰色地砖上反起的太阳光照得人脸发烫,过往的太监宫女们都轻着脚步,沿着墙根儿贪恋着阳光斜照时投过来的一线阴凉。

    各宫的主子们都喜欢在这时候小歇一会儿,奴才们知机,除了当值的,其他人也都找着机会打盹去了。

    整个后宫有种别样的安宁,只除了一处……

    钟灵殿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听得人面红耳赤,一众当值的奴才都悄悄地低下了头。

    好容易等着里头声音歇下,估摸着事儿已了了,小太监正端起水想要送进去,不想被刘顺子一个眼神挡住了。

    小太监不明所以,抬头用眼神疑惑地看着刘顺子。刘顺子朝里头努了努嘴,抱着拂尘的右手在袖子里摆了摆。

    果然,没歇一会儿,里面再次动了起来。

    小太监在心里暗暗佩服,要不说万岁爷的事儿还得看刘公公呢!

    这要万一自己方才没眼色,一头碰了进去,可不就坏了万岁爷的好事儿了,那还有什么好果子可吃。

    想了一番,也就不着急了,朝刘顺子躬身拜了几拜,把水抬回灶上温着去了。

    刘顺子看着笑了笑,这小太监还算机灵。

    因为前番的事,万岁爷好一阵儿没进后宫了,今日好容易来了兴质,又是在钟灵殿里和那位主儿,那是一时半刻就能交差了事的吗?且还有得等呢!

    刘顺子一摇拂尘,自己也在门边小马扎上坐了,地上放着钟灵殿奴才孝敬的凉茶点心,刘顺子随意捉了一个糖渍梅子放入口中。

    嚯!好酸爽,激得人天灵盖儿都颤动了,正合当值的时候吃。

    也难怪皇上爱来这钟灵殿,人家上下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连自己这等奴才,都可以打点得妥妥帖帖的,还不越了分儿去。

    里殿,元春应付的有些吃力。这后宫好一阵儿没人落脚了,如今乍然接了客,难免门户滞涩。

    来人性子又急,等不得主人家款款相待,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撞了进来,元春没有忍住一声惊呼,还激得来人气势更壮,越发不依不饶。

    好容易迎过了这一波不讲章法的进攻,还不待歇够力气,那边又战鼓擂动,重竖军旗。

    不用说,两轮紧密的攻势之下,元春这边已经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甚至己方还有叛变的!

    都说兵不厌诈,交战双方一般都爱选在晚上,趁着夜色的掩护,才好攻城伐地。

    如今热辣辣的日头就在外头照着,里边的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入侵者的眼睛。

    再次不着痕迹地蹭走失败以后,元春朝着将自己一把捞回来的男人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不料对方身强体壮,肌肉有些弹牙,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之下,对方不仅没被吓住,甚至油皮都没破一层,反惹得胸腔里滚出一阵笑声来。

    眼见元春真有些恼了,来人才收了神通,只紧紧抱住她,双手不住上下摩挲着。也不管汗渍沾了对方一身。

    不过此时双方都热的厉害,也分不清谁流的汗更多,真正是水乳交融。

    元春好容易脱出身来,立刻一翻身坐了起来,反手扯过薄被担在他肚子上。

    自己则拾起他的里衣随意披上,赤脚走到圆桌前自斟自饮,足饮了两三杯才压住了脖子里的干痒。

    周高昱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双眼空洞,有着短暂的放空。

    这种经历于他是很少见的,他的□□或许会有歇着的时候,脑子却恨不得睡着了都在算计人。

    此时就这么不说、不动、不想,反有一番让灵魂叹息的舒适。

    元春看他不动,只眯着眼睛出神。就边小口啜饮,边缓缓靠近他身边,像一只试探的小兽,跃跃欲试又心存警惕。

    周高昱耐心地等着她靠近,等两人不足一步之遥时,才猛然出手,一把将人压在了身下。一只手还能稳稳地接住元春手中的茶杯,一滴水都没落下,全倒在自己嘴里了。

    元春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显然没想到皇帝还能这般伸手敏捷。

    这番意想不到很好地取悦了皇帝,周高昱笑着吻了吻她的眼睛,抱着她坐了起来。

    这幅样子有点不成体统,两人之间只有一层似有若无的薄被盖着,元春通身上下也只有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里衣。

    这情状要是被人传扬出去,庄贵人的“庄”可真就保不住了。元春想到这里面色一红,双手往后一撑就想挣脱开去——哪里那么容易。

    周高昱都没费什么力气就止住了她的挣扎,低沉的声音哄道:“别动”

    方才的余韵还在体内,元春闻言不由自主的真就不动了,一脸微懵地仰头看着周高昱。

    男人此时显然心情很好,微笑着用下巴摩挲着怀中人的头顶,手中的杯子往后一扔,大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元春的小腹,一边轻轻地抚弄着,一边低声说:

    “别贪凉,朕还等着你给朕报喜呢……”

    元春闻言,心里顿时一激,眼中却先于脑子流露出委屈和受伤:“皇上……”

    “嘘——朕问过太医了,只是失于调养,不好受孕而已,不是不能。这太医院高手云集,慢慢养着,还怕不能把这体质调回来?

    你自己平日里也要担心,我曾听说女子最怕受凉。这等凉茶冰碗就忌了吧,要实在怕热,让奴才给你打扇子,再将东稍间改一改,改成一个凉房,这样就尽够了。”

    元春简直瞠目结舌,皇帝这是被刺激了一番,激出人性来了?

    不再按耐心中的喜悦,元春双手环住了皇帝的脖子,扭转过上半身去亲他,边亲边喜笑颜开地向他道谢,满心满意的喜欢喷涌而出。

    这么一个美人甜言蜜语地缠着自己,没人能把持的住,周高昱也是一样。在美人的吹捧声中迷失了自我,顺势再要了她一回,这一回比起前番的急躁,显然要温情很多。

    元春边承受边暗暗琢磨着皇帝的变化,失去孩子的刺激应该是有点的,但不至于那么大,周高昱虽然看重子嗣,也还没到这份上。

    那是想压一压皇后?褚香薇一事,看似与皇后毫无关系,但这孩子若平安生下了,无疑对皇后的威胁最大,这点元春能想到,周高昱必定能想到。

    后宫但凡有事,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证据,无论是有罪的证据还是无辜的证据。

    但其实在这地方,证据真没有那么重要,孰是孰非端看皇上的心意罢了。

    比如元春对柳婉清的为难,对后宫其余女眷的轻视,甚至对褚香薇流产一事的冷漠,皇帝难道不知道吗?

    他完全知道,但他不在乎。他不需要元春德范后宫,就像元春自己说的,她只要取悦好皇帝一个人就够了。

    那些汲汲营营为自己塑造好形象的人,皇帝这种从小在前朝后宫中斗大的人,还会不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吗?

    尤其是在听说褚香薇一度想用流产的事来栽赃元春之后,周高昱更觉得她们之间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情意。

    如果此时元春真如其他人一般惺惺作态地为褚香薇难过,皇帝可能还会觉得她愚蠢。

    如今这样更好,她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装模作样地在自己面前演戏。仅有的担心都是对自己的,周高昱很受用。

    元春对周高昱的这一番想法并不知情,对她来说,要像其他女人一样,为一个素未蒙面的胎儿悲伤痛哭,甚至是诵经祈福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确实同情那个夭亡的孩子,他都努力长了那般大了,还是没能有机会睁眼看一看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

    可正因为同情,她才不想借这个孩子的死来为自己博名声,博皇帝的关注。更何况这个胎儿与她的关系如此微妙。

    想想她和褚氏的关系,她还是把这份同情送给皇帝算了,难得一片虚情假意中,他也还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孩子难过着。

    没想到这番心思在周高昱眼里被理解成了其他的含义,阴差阳错地成全了元春。

    要不人家都说爱屋及乌,可能喜欢一个人时,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自动美化,就算是不好的事,也会下意识地为她找原因。

    皇后对自身的权威看得太重了,也太端着架子了。对于周高昱这样天生的掌权者来说,言语之间就难免会有触犯。

    这样的触犯多了,天长日久之下,皇帝就会潜意识地把她当做分权者甚至争权者。

    一旦被皇帝认为皇后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她这二十多年来隐忍宽和的美好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皇后再高超的心机手段也禁不住查。

    因为皇帝本质上就和他的父亲康泰帝不一样,他从小就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母妃是如何步步为营算计皇帝为自己牟利的。

    尤其是褚香薇的事一出,皇帝一方面愤怒,一方面戒备更深了。

    他现在不会动褚香薇,谋害皇嗣的大罪,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都太痛快了。

    他会继续给褚香薇希望,但绝不会让她再有做母亲的机会,这般天长日久下去,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才能勉强抵过那个孩子惨死母亲腹中的遭遇!

    有了褚香薇的前事在前,周高昱才会想起元春的眼泪,因为可能得不到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曾在他的怀中哭的那么悲伤。

    这样真心实意的期盼,才配得到抚育龙胎的机会。惠妃之前做的很好,如今也已忘了初心了。

    几番对比起来,周高昱打消了之前试图让元春抚养刘氏孩子的想法,而是找来太医院,示意他们想法子为庄贵人调理身子。

    后宫中,孩子终归太少了些。至于贾家,费点心思料理罢了,人既然送进宫里来了,那就是自己的人,死生荣辱都是皇家的事了。

    家族嘛,说白了都是奴才,好了赏,坏了罚,犯不着因此为难自己的女人,那不是周家男人该做的事。

    周高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早已偏的不像样了,若换成一年以前,有人说他有朝一日会这么想,他定要斥责对方妖言惑众。

    如今说服起自己来,倒是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元春此刻还不想给他生孩子。生孩子是件大事,为了以后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需要做母亲的多努努力。

    皇帝的态度有了——很好!但,还不够……

    因为康泰帝后宫龙争虎斗的影响,周高昱从不小看后宫女眷的本事,也容不得自己被蒙蔽。他始终放了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后宫的一举一动。

    元春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迄今为止所有的手段,说白了都是阳谋。

    柳婉清自从那日从永寿宫回来,就一直在打着主意。

    她不甘心就这么永远被元春压着,女子的花期转瞬即逝,禁不住虚度。

    明年就是永正六年,皇帝自登基以来就没有选过秀女,明年必定会有一场大选。

    到时候年轻漂亮的女子一进来,她就更没有机会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

    她一直就不相信元春会善待她,以往宫里有什么赏赐,元春还会顾着面子给东殿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后来霸占皇帝霸占的久了,果然就装不下去了。

    自己的贴身宫女,她说打就打,喜欢的东西,说留下就留下。哪里还有半分刚开始与世无争的淡然!

    好在自己也从未相信过她,更不曾被她哄骗了去。这宫中,没有一日能不争!

    皇帝不喜欢自己又怎么样,那只是他还没机会看到自己的好!

    柳婉清一直在琢磨着,如何从元春对皇帝密不透风的霸占中撕开一条口子来,扭转这个局面。

    前番甄太妃的表现,让她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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