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和宝钗走在后面,看着宝钗白里透红的脸蛋心中颇为兴奋,这是前世仰慕已久的女神,现在竟然能亲眼目睹,感叹命运之奇,不禁微微一笑。

    “琮哥儿,我脸上有花么?你笑什么?”薛宝钗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

    “这倒不是。只是没想到此生竟能见到宝姐姐,故而欣喜。”

    宝钗以为他说的是被贾赦险些打死的事,心中微叹,道:“你如今越发好了,日后自然会更好,值得你乐的事儿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呢。”

    “怎么没见薛大哥?”

    “他呀,是匹没笼头的马,准是又在外边胡孱去了,理他作甚。”

    贾琮点头,正要入座,见探春又在教训贾环。

    “环哥儿,吃饭还不把蛤蟆扔了,也不嫌恶心。”

    “我不,你又不和我顽,只和宝玉顽,还不让我顽蛤蟆。”贾环倔强地扭过头,把蛤蟆系到一边的椅子腿上。

    众人掩嘴,纷纷打圆场,招呼着入座。

    贾琮哈哈一笑,拉着贾环坐下。

    圆桌上已整整齐齐摆好了杯盘碗筷,宝钗叫传饭,顿时十几个丫头鱼贯而入,先上四蝶凉菜,松花小肚儿、酱鸡、糟鹅掌鸭信、拌三丝,接着是热菜,蟹粉狮子头、软兜长鱼、文思豆腐、蒸鹿尾儿、烧花鸭、锅烧鲤鱼、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火腿炖肘子、野鸡崽子汤……又是各式茶果点心,满满摆了一桌。

    各式菜肴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直扑贾琮鼻端,让他食指大动,好在想到自己现今也是大家公子,倒也没失礼。

    “琮哥儿、宝兄弟、环哥儿,各位妹妹,别光看着,快尝尝。”宝钗笑道。

    众人谦让了一回,纷纷动筷,却有些心不在焉。

    宝钗举杯道:“第一杯酒,我敬琮哥儿,恭喜琮哥儿得了先荣国公他老人家的点化,日后必能大展宏图。”

    众人精神一振,忙放下筷子,举杯陪饮。

    “谢过宝姐姐,各位请。”贾琮举杯和宝钗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十几度的黄酒,对他来说跟果汁差不多。

    “好,琮哥儿爽快。”众人笑道。

    贾琮刚放下杯子,贾宝玉又站起来笑道:“这第二杯我贺琮哥儿乔迁之喜,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个顽伴了。”

    贾琮依旧吃了,微笑着看他们意欲何为,毕竟自己满腹“才学”倒也不怵。

    探春笑道:“第三杯我敬琮哥儿的文采,经太爷开导后果然已非吴下阿蒙,小妹佩服。”

    来了,见众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贾琮忙摆手道:“三妹妹谬赞了,我可不敢当。太爷只教了我一些粗浅功夫,哪有教我什么文采?”

    “琮哥儿,你既是豪杰之士,便该光明磊落,当仁不让,反正今儿你已落入吾等彀中,作也得做,不作也得做。”林黛玉不怀好意地道。

    “林……姑娘怎么说话像个山大王,你们要我做什么?”贾琮笑道,本来他想称林妹妹,但想到林黛玉目无下尘的性子,平日里又没什么往来,未必愿意认自己这个哥哥,为免尴尬,便改了口。

    众人大笑:“当然是作诗啊。”

    “这不行不行,我哪会作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不行,今儿大家都得做,不论好坏是个乐子。”

    “对,哪有大家都做你不做的理儿?”

    “你若做得不好,我们也不会笑话你。”

    “你若不做,就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配听你的诗。”

    众人力劝,贾琮只是一味推拒,自谦不会作诗。

    最后林黛玉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不做便要认罚。这才是酒桌上的规矩。”

    “罚什么?”

    众人齐声道:“罚你喝完这坛酒。”

    贾琮顺着众人的指尖回头一看,好家伙,身后高几上放着一大坛酒,少说也有十数斤,就是水,也不敢这么喝啊。

    只得苦笑道:“那你们先做,我洗耳恭听,轮到我再说。先说好,限韵我可做不来,限题我也做不来。”

    众人方才饶过他。只听宝钗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以这厅中所有之物为题,各人随意如何?”

    众人称善。

    “那我就先抛砖引玉了,”宝钗抬眼一扫,微一沉吟,道:“我就以这盆富贵竹为题,竹有乔林人富贵,花多素艳月光华。何当并立移风影,共看青云万里沙。”

    “好,好诗。宝姐姐真个才思敏锐。”众人喝彩。

    林黛玉幽泉般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服,抿了抿嘴,紧接着道:“我便以这豆腐为题。山中豆腐真堪食,世上黄粱亦可餐。莫笑先生贫到骨,人间万事总邯郸。”

    “好个人间万事总邯郸。”众人又连声称善,均佩服两人诗才高绝。

    贾琮也抚掌叫好,记得薛宝钗的巅峰之作是咏絮词和螃蟹诗,林黛玉则是葬花吟和菊花诗,如今两首小诗自然是信手拈来。() ()

    接着贾宝玉、探春都做了,迎春、惜春两人不善诗词,也勉强做了。就剩贾琮、贾环二人。众人看着两人推来推去,露出幸灾乐祸表情。

    “琮哥儿,你先来?”

    “环哥儿,你请吧,哥哥我让你。”

    贾宝玉也催道:“环哥儿快做。”

    贾环早已在苦思冥想,见躲不过去,便硬着头皮,道:“我想了一首蛤蟆诗。喊破喉咙呱呱呱,泼妇骂街哇哇哇。整天叫嚷让人烦,蛤蟆不会说人话。”

    噗,众人喷饭,笑得前仰后合。

    探春见兄弟出丑,哭笑不得:“环儿,你不会做就别做,还嫌不够丢人。”

    “我本不想做,你们硬要我做,又来怪我。”贾环气呼呼坐在一旁,偏过头去不理众人。

    宝钗忙安慰道:“本是姊妹间取乐,又不是去考状元,三妹妹何必当真。快,该琮哥儿了。”

    众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望着贾琮。

    贾琮苦笑道:“我做不出来,要不我喝酒吧,大不了醉死在宝姐姐这里。”

    “不行,说好了作诗,怎么能反悔。我们都做了,连环哥儿都做了,你想赖账?”众人不依。

    见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贾琮道:“那容我想想,我可没你们的急智。”说完,轻轻踢了贾环一脚。

    贾环闻弦歌而知雅意,咳嗽了两声,慢条斯理地道:“依我看这么干做,琮哥儿是定然做不出来的?”

    “环哥儿,你的意思是要设彩头?”薛宝钗眼波微漾,在两兄弟身上一转,笑问。

    “宝姐姐休听他胡吣。”贾琮忙表白,一副我是正经人的样子。

    贾环梗着脖子道:“琮哥儿自己说太爷告他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目光又回到贾琮身上,哼,琮哥儿果然狡诈。

    贾琮忙道:“这句话太爷却曾说过,不过这是兵法,与作诗何干,环哥儿切莫乱说。”

    众人哪里信他,只嗤之以鼻。你两人一唱一和,真当别人是傻子么?

    宝钗笑道:“依环哥儿之见,设何彩头为是?”

    “至少两银子。”贾环眼睛一亮,忙伸出两根手指。

    众人见他迫不及待、用力过猛的样子,纷纷掩嘴轻笑,戏演得太假。

    贾琮也有些尴尬,只得以手支额,假装沉思,生怕看到贾环一脸浮夸的样子会忍不住穿帮。

    “若琮哥儿做的和你一般,岂非白白骗了银子?”林黛玉嗤笑道。

    贾环胸有成竹,道:“这个简单,让琮哥儿先写出来,给大家品鉴,若做得好,便把银子给他,若做的不好,自然罢了。”

    宝钗点头道:“此言也有理,不过这彩头却也不是这么好赚,若大家觉着不好,你可是竹篮打水。”说毕笑意盈盈看向贾琮,又招手命莺儿取来银票。

    “对,正当如此,我作了这么多诗,都从来没得过什么彩头,凭什么你琮哥儿作诗就得彩头?若有分毫不好,这二百银子你休想拿走。”贾宝玉忙起哄。

    一边林黛玉白了他一眼,拉了拉他衣袖让他坐下。她兰质蕙心早看出来贾琮、贾环二人是唱双簧,既如此,贾琮必定有所依仗。

    贾琮见莺儿已把两张花花绿绿的银票拿来,不禁眼睛一热,拱手道:“琮胸无点墨,本不愿在宝姐姐并诸位姊妹前献丑,奈何盛情难却。也罢,便胡诌一首小诗,请各位批评,若在座但有一人觉得不好,琮是万万不敢厚颜领宝姐姐赏的。”

    “琮哥儿,你倒是自负得紧,莫非是吃定了我等?”探春等笑道。

    “不敢,只是偶有所得。”贾琮笑道,任谁都看出他一脸的踌躇满志。

    “看样子琮哥儿已得了,笔墨伺候。”宝钗唤来笔墨,摆在一边桌上。

    贾琮也不推辞,起身拿起笔,道:“适才环哥儿作了一首咏蛙诗,我也作一首吧。”

    贾环嘿嘿一笑,颇为自傲地看了姐姐探春一眼,怎么样琮哥儿都跟我想的一样呢,只换来一个白眼。

    贾琮不假思索,挥笔立就,让莺儿送过去。

    宝钗接过纸笺,凝神看去,顿时眼睛一亮,细细品了两遍,连连点头道:“好诗好诗,琮哥儿果真是出手不凡。”

    “写的什么,写的什么?快给我看看。”

    宝钗将纸笺递给探春,望着贾琮,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贾琮云淡风轻地冲宝钗眨眨眼,坐回席上。宝钗不知怎地心中一突,竟不敢与他对视,忙将俏脸偏向一边,不过耳根飞起的红色却将她慌乱的内心出卖。

    贾琮见状不觉轻声道:“淡极始知花更艳,任是无情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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