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萧月服下七玉暗引的第五天了,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一方面担心她受这么多苦却没有恢复记忆,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个药会不会有更严重的副作用。

    昨晚是十一在萧月房间里守着,今早萧月好不容易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内还有十一不太响的鼾声。

    脑子很疼,这几晚她已经回忆起太多太多有关小时候的片段,可惜的是,她却一直回忆不起娘亲的脸,更记不起挥刀砍向她的那个人的面容,不过再撑两天应该就能想起了。

    秦执永远是那么自信,听他说话会有莫名的安心感,所以秦执说过没问题的,这次的药一定没问题的。

    “十一,十一?”

    她的身体这几日虚了很多,她晚上几乎是没办法入睡的,就算睡着了也是做噩梦,所以白天是她唯一能够睡得舒服点的时候。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秦执更改了药方,萧月在白天也很难睡着,面前的人总是会跟记忆里的人交缠在一起,她有时候几乎难以分清自己有没有在做梦。因此,秦执说必须有人一天十二时辰不分昼夜地盯着萧月,大部分时候还是秦执陪着她的,偶尔他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才会让十一和秦苡萣来替他照看几个时辰。

    “萧月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十一用力晃了晃脑袋,豪迈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照看病人真是比赶路送货和与人打架更累,注意力得全神贯注在她身上。萧月昨晚时哭时闹的,甚至在房间梦游,可把她给累惨了。

    “好。”萧月点了点头,不过五日,她已经清减了很多。不知道时不时做梦、脑子不舒服的原因,她这两日吐得严重,又休息不好,一双亮亮的黑眼珠像一双黑玉,陷进了眼窝里,面色枯槁发青,嘴唇发白,很难在她脸上觅到一丝鲜活的生气。

    十一走后没多会儿,秦执就带着杜若进来了。杜若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屋内立刻充满朴实的米香味,闻起来这粥就熬了很久。

    “醒了,来,喝点粥。”

    秦执为她将床上的软枕拿来给她靠上,又端来了热粥,用勺子舀起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她。

    萧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因为太羞涩,连嘴只好意思张开一点点。其实她好像也没到要人喂饭的程度,秦执前几天也没有这样过分地呵护她,今日到底是怎么呢?

    “张大,”秦执轻声开口,尽管他已经很努力放柔自己的语气了,可掩饰不了的疲惫和痛苦充斥着他的嗓音,“今晚是第六晚了,明早醒来就好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嗯,我知道。”萧月点点头,努力张大嘴往下咽着白粥,可胃里始终翻江倒海的,她一直努力强压着吐出来的冲动,微笑着吃着秦执喂给她的粥。

    他今日十分沉默,萧月只觉得他是这几日照看她累坏了,为了不让自己亏欠秦执太多,她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吃吧,快一点。”

    秦执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她:“不行。”

    就在这碗粥快见底的时候,萧月终于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股脑地全给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她整个人的气力也到了极致,来不及自己收拾,便一头栽倒了床边。

    秦执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喃喃:“真相对你来说原来这么重要吗?”

    “杜若,叫人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屋内很快被清洁干净,杜若端来了热水,将拧干的热手帕递给秦执。尽管他的身体也疲惫到不行,可他依旧强撑着身体帮萧月擦拭着嘴角和脸颊。看着她虚弱不堪的脸色,他即后悔不该迁就萧月让她服下了药,又后悔当日让萧月听见了冯德胜所讲的真相。

    “公子,萧月姑娘睡着了,您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杜若也担心秦执的身体,公子的体质本就不好,如此强撑着,很快便会垮的。

    “没事,你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我看着她,会安心一点。”

    杜若见说不动自家公子,只好悄悄退出了房间,小心地带上了门。

    “萧月,你记起了吗?实在想不起来的,咱们不想了好不好?”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在温暖的房间里,她的脸颊不算烫,反而让秦执觉得有些微凉。

    指尖抚平萧月微蹙的眉心,秦执的眼圈有些红,他颤着声音问道:“又做噩梦了吗?月月,是不是头很疼啊?我帮你揉揉。”

    药是他做出来的,他自然是知道此药的厉害。这次他将药中的毒性大大削减,却加重了刺激脑部的药性,头痛欲裂都是正常的。可不知道是萧月真的很能忍还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愣是一声都没喊过头痛。

    他将萧月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温柔地给萧月按着头部的几个穴位,这样虽不能阻止她做噩梦,但也能大大减轻她的痛楚。

    她这一天都浑浑噩噩的,有时候睁眼会看见秦执,有时候是看不清脸的娘亲,有时候又是举着刀的蒙面人。四周都变得不再真切,她感受不到日光的起落,也听不见雪下的缓急,仿佛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娘?你在哪儿啊?”

    “娘,你在哪儿啊,姁姁害怕...”

    “娘!”

    原本安宁的院子被哭喊声和大雨滴落的声音所充斥,这种骇人的血气似乎随时会把萧月撕裂,小小的她淋着雨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走着,努力睁大了眼睛去查看地上躺着的人到底是谁。

    很多,四周变得只有滴答滴答的雨声,比起刚刚的哭嚎,这种诡异的安静,更让她觉得身处地狱。

    “娘...你...你到底在哪儿啊?”

    在她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时,一双手突然将她从地上捞起,接着便是玩了命儿的奔跑,她看清抱着她的那人的翠玉珠钗、熟悉的发髻、青绿的衣衫,是娘亲,是她苦苦寻找的娘亲。

    她还没来得及再和她说话,一个蒙着面的人便出现她们的正前方,娘亲将她藏在一旁的假山石后,对她叮嘱道:

    “姁姁,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娘晚点回来找你。”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娘亲提着刀飞身跑向其他的院子,那个蒙着面的女子也追了上去。

    小小的萧月就蹲在那里等了许久许久,终于等到了娘亲再次出现。

    “萧纾云,你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师姐,小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屠萧家满门?”

    她看见两人都伤痕累累,尤其是穿着青绿衣衫的娘亲,她的衣服依旧变成了血红色。

    “做错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说罢,那女子便提着剑挥向萧纾云,她似乎也清楚的知道萧月躲在哪里,故意将萧纾云打得伤痕累累,将她丢至萧月的旁边,向萧月走来。

    黑衣女子的剑闪着银光,带着死亡挥向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母亲好似回光返照似地扑到萧月面前,娘亲骤然倒下,却还努力着伸出手想要将萧月护在身下。

    萧月一时间好像吓傻了,冒着热气的血溅在她的脸上,烫得烧掉了她的一切理智,她来不及哭喊,便直接吓得晕倒在地。

    一切都想起来了,可是她却好像困在黑漆漆的梦境里再也出不来了。

    她一个人抱着双膝蹲坐在漫无边际的黑里,原来,她的过去是这样啊,她的娘亲早就不在人世了。

    萧月一个人在黑中待了许久许久,耳边突然再次听见了萧纾云的声音。

    “姁姁,姁姁?”

    “姁姁?你在哪儿?”

    她腾地起身,向黑漆漆的四周大声呼喊:

    “娘亲!娘亲!”

    “我在这里!姁姁在这里!”

    不知喊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丝亮光,亮光里走来的便是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

    “娘!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姁姁在这儿啊,娘,姁姁在这儿...”

    她朝着光亮的方向抽噎着哭喊,咸湿的眼泪从眼角涌出,又淌进了唇角,嘴里心里都是酸涩的苦咸味道。

    那个身着绿衫的人似乎真的听见了,往她的方向走来。

    这一次,萧月终于看清了娘亲的脸,她跟娘亲长得很像,一样的大大的黑亮眼睛,小巧的鼻子,红润微厚的嘴唇。她紧紧抱着她,生怕再次失去娘亲。

    她在她怀中号啕大哭,她好想她,好想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早点想起她呢?

    “好了,别哭了,姁姁乖,姁姁乖。”

    秦执温柔的声音让萧月恍然,她缓缓推开抱着她的这个人,将身子直立起来,抬头看向对面。他正着一身青绿衣衫,静静地看着她,窗户正巧在他身影后,明亮刺眼的白光从他身影的缝隙溜进萧月的眼睛,她恍惚地扭头看向四周,所有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这熟悉的人和屋子终于令她意识到她安全的渡过了七日,她记起了一切,也没有忘记任何一个人。

    “第七日了,姁姁,以后不用再做噩梦了。”

    她转过身,望向满脸倦色的秦执,他的眼圈青紫,一看就知道为她受了很多罪。

    萧月有些内疚:“累吗?阿执。你的脸色很不好。”

    秦执揽她入怀,揉着她的发,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将你赶去北院,后悔当初非要你弹琴,后悔...后悔让你试药...”

    秦执刚说完,萧月便悄悄将唇靠近他的耳廓,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后悔,认识秦执,我一点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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