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棠低声问朝云道：“那位公子是谁？”
“那位便是长公主殿下的独子，”朝云知她心中疑惑，解释道：“三姑娘别奇怪，这位公子自幼在寺中修行，也是今年春天才修行完回来的。”
后又环顾了一圈，压着声音道：“听说啊是命里犯了什么孤煞星，需得修行方可解。”
两人正说着，忽听的门外有尖细的声音报道：
“太子殿下到——”
白疏棠心中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公主府大门处走进两排宫人，左右排开而立，当朝太子萧胤走了进来。
白疏棠想起梦中那位太子妃身死情景，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胸口也隐隐发闷。
众人皆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胤笑道：“各位不必多礼，今日姑母举办秋日宴，本宫亦是来凑凑热闹，大家莫要拘谨，放开了玩才好。”
他说完走向贺椿台，搭在他肩上：“一别十几载，表弟在山上修行了这些年，如今回京，可还习惯？”
贺椿台轻轻捻着指间佛珠，礼貌颔首：“一切安好，多谢殿下挂念。”
一片竹叶从他眉间擦过，堪堪落在他袖袍之上，又被他轻轻掸去。
“臣女见过殿下，听闻殿下投壶厉害，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这话的正是沈玉婵，她今日亦是穿了一身藕色锦缎交领罗裙，裙边滚着银线，腰间悬着珠带，衬得人肤若凝脂。
萧胤对她笑了笑：“沈四妹妹的投壶在京中亦是数一数二的，我在宫中许久未玩了，怕是妹妹的功夫已在我之上了。”
说罢，他便随众人投壶玩了，白疏棠对此并不感兴趣，自寻了个清净地，掏出荷包，坐在湖边石前，倚着一颗桂树剪纸。
细碎的桂花落在她鬓间，芬芳馥郁。
红纸在她手中翻折，无需描绘，她便剪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忽然“扑通”一声，白疏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丫鬟正在湖面挣扎，原是投壶时的壶矢掉到了岸边，丫鬟去捡，一不小心跌落了湖中。
所有人惊呼起来，世家公子小姐乱作一团，却迟迟无人动作。
他们犹豫，他们计较，他们心里有杆冰凉刺骨的秤，在掂量着到底救不救人。
毕竟他们是金尊玉贵的人上人。
可是白疏棠想不了那么多，跌入湖底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再晚一刻，便随时可能溺亡。
竹间静坐的贺椿台冷眼睥睨着一切，直到少女从岸边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湖中。
上一世，他对这位定安侯府的三姑娘原是没什么交情的，在出嫁前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无才女”，无人为她做媒亦无男子愿意提亲。
也因此，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如履薄冰。
定安候为拉拢太子，将她当成棋子与东宫联姻。贺椿台对她谈得上有印象的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圣上赐婚当晚，他在西郊巷子口撞见了逃婚的白疏棠，那时她扮作男子携着细软往城外跑，只是扮相一言难尽，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身份，可小姑娘却佯装淡定，可还未跑多远，便被侯府的人抓了回去，他还记得月色下，小姑娘声嘶力竭的模样。
第二次是他二十岁生辰时，他在众多生辰礼中收到了一只圆滚胖溜的小狗剪纸，那只小狗夹在众多稀世珍宝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第三次是这位沈三姑娘身死之时，东宫势力到了强弩之末，沈家失势，而她自然也成了一枚弃子，沈家的人也够狠毒，诱骗她出宫祈福，在山寺中将其灭口。
他还记得那日正是他每月修行的日子，他在石阶见到了垂死的沈疏棠，雪白的衣袖上沾满了鲜红血迹，带着薄茧的手缓缓伸出，露出一截削瘦的小臂，用尽力气拉住了他的衣袍，留下了身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贺公子，救救我阿娘。”
后来他才知道她口中的娘亲竟是城郊剪纸铺子的那位养母，原来沈家为了能让她为自己所用，竟将其养母囚禁，以此作威胁。
秋天的湖水冰凉刺骨，众人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个贱籍丫鬟跳入水中救人。
“果然是在外面养大了的，这言行举止哪里有闺门之范呀。”
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萧胤转动着手中的壶矢问道：“这就是你那位前几日被寻回的姐姐？”
沈玉婵红着脸有些羞愧，难以启齿般挤出了一个“是”。
少女剪出的蝴蝶被她留在了石头上，一阵秋风卷过，将它扬起，单薄而脆弱。
可是秋风中，纸蝶却努力振翅，原本被动的局面被它逆转，它借秋风而扶摇，直至秋风息停，纸蝶于空中垂落，落于贺椿台的掌中。
那是一枚极为精致玲珑的蝴蝶，翅膀、触角，栩栩如生，鲜活而又刺眼。
和这里的淡漠与冷傲格格不入。
贺椿台想起了上辈子她送自己的那只小狗，也是他身边鲜少有生气的玩意儿，只是后来被他放在哪儿，他也记不大清了。
凉意从四面八方向白疏棠袭来，宛若一堵堵无法击破的石墙，令人窒息。
白疏棠奋力划动双臂，在找到那位小丫鬟后拼命向她的方向游去，那小丫鬟根本不会水，早已沉沉没入水中，白疏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拼命往上游去。
湖面从内破开，白疏棠拉着那小丫鬟游上了岸，长公主听闻此事后匆忙遣人去拉。
白疏棠先让人将小丫鬟拉上了岸，自己双手扒在岸边，她抬眼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立在岸边的贺椿台。
眉目无情，似有霜雪盘踞。
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也不曾施以援手。
白疏棠上岸后一阵目眩，幸而朝云匆忙上前扶住了她。
“沈三姑娘，这是你的么？”贺椿台摊开手掌的纸蝶。
白疏棠抬着一张湿漉漉的脸，眼神倔强，冷冷道：“是。”
贺椿台却莞尔一笑，礼貌道：“可以送给我么？”
“不可以。”
少女毫不犹豫地抽走他掌心的红纸，转身决绝。
她厌恶这里高高在上的所有人。
隔岸观火的看客们，也算是刽子手。
贺椿台的手还摊在原处，少女的身影却已走远，他漠然收回手指，望着远处的层叠盛放的秋菊。
重来一世，这里的人和事还是这么无趣。
白疏棠同朝云随长公主府的人进了一处偏房沐浴换衣服。
朝云将她的湿衣服收好：“三姑娘今日太鲁莽了，这公主府自然有人去救人，何须三姑娘亲自跳湖？如今姑娘这一跳怕是要出名了。”
白疏棠梳着半干的头发，不以为意：“你看我救她上来时，她已经昏迷不醒，若是再晚一步，人就算捞上来又有什么用？”
朝云与那些公子小姐不一样，她也是下人，自然是更理解那小丫鬟的处境，嘴上虽不认同她的做法，心里却对这位新来的三姑娘心生敬佩。
她撅撅嘴自认道：“我说不过姑娘。”
朝云又替她重新拢了发髻，从侯府中带出来的钗环已悉数掉落在湖中，只剩一只玉簪，更显得整个人素净大方。
外头长公主已令人摆了螃蟹宴，白疏棠收拾好后，有府中嬷嬷领着她落座。
杯盏交错间，她抬头瞧见了另一桌的贺椿台。
他既不吃蟹，也不喝酒，手中拿着一块精致的桂花糕，慢悠悠嚼着。
两人目光相撞，白疏棠有些闪躲，贺椿台却毫不避讳，朝她宛转而笑，颔首点头。
白疏棠心道，虚伪至极。
“沈三妹妹好。”
席间有人来举着酒杯来敬白疏棠。
朝云见状连忙替白疏棠斟了一杯酒递给她并使了使眼色：“姑娘，这是瑞国公府小公爷。”
白疏棠并不会喝酒，但此刻也心知，这酒是不得不喝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点头微笑：“小公爷好。”
江元舟又端起酒壶替她斟了一杯：“沈三妹妹楚弓复得，真是可喜可贺啊。”
白疏棠看了眼朝云，只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只能按下心绪，又饮了一杯。
如此反复，已然五杯冷酒下肚。
这酒辛辣无比，白疏棠已然觉得喉间似有烈火燃起，她实在难抵这酒的烈度，目眩眼花，只得一手撑着桌面艰难应付着。
江元舟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替她斟酒。
朝云方想起刚才那支湖边的壶矢原是他扔的，如今差点闹出人命来，白疏棠又下场去救，便是亲自打他小公爷的脸面。
他现下这是蓄意报复呢。
见自家姑娘双颊红透，朝云适时开口赔笑道：“小公爷有所不知，我们姑娘体弱身寒，近来入秋，身子一直不大好，改日待她身子养好了再与小公爷饮酒作乐，这次就先饶了我们姑娘罢。”
江元舟举手打断她：“酒能暖胃，多喝几杯这身体自然就好了。”
朝云有些急了，可此刻其余众人都在尽兴喝酒，杯盘狼藉，也无暇注意到这边的情景，只当是两人玩乐。
白疏棠有些醉了，她摆摆手晕然道：“不喝了。”
江元舟不依不挠，脸色变得凶狠，拿起酒壶，掀去盖子，一手擒过白疏棠的后颈，一手举着酒杯往她嘴里灌。
“长公主府里上好的桂花酿，三妹妹还是多喝些吧。”
朝云着急去拉江元舟，却被他推倒在地。
酒水顺着白疏棠纤瘦的脖颈，淌过逶迤锁骨往下流去，而胸前凉意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双手抓住江元舟持壶的手腕，狠狠咬去。
借着醉意，她将江元舟的手腕咬的血肉模糊，一股血腥味混着酒味直往喉咙里钻。
随着江元舟的一声惨叫，酒壶跌落在地，怦然碎裂，他捂着自己的手腕直呼痛，瑞国公府陪同的小厮匆忙上前扶住他。
江元舟怒道：“回府！”
他这一声怒吼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白疏棠跌坐在原地，发髻凌乱，衣衫尽湿，她怔怔抬手用食指沾了沾唇角的血。
好恶心……
朝云护在白疏棠面前，试图挡住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她知道这幅情景落别人眼里，怕又会变成另一番说辞。
正当白疏棠混沌之时，一股淡淡清香钻入鼻尖，这味道像雨后长满青苔的朽木，在久违的阳光下，冒出一丝清新绿意。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贺椿台那张干净温文的脸。
他弯着腰，递来一方素帕，眉眼含笑，可笑意却如同一层虚幻的光影浮在水面，未达眼底，腰间悬着的白玉亦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
“三姑娘，趁血还未干，擦一擦吧。”
“那位便是长公主殿下的独子，”朝云知她心中疑惑，解释道：“三姑娘别奇怪，这位公子自幼在寺中修行，也是今年春天才修行完回来的。”
后又环顾了一圈，压着声音道：“听说啊是命里犯了什么孤煞星，需得修行方可解。”
两人正说着，忽听的门外有尖细的声音报道：
“太子殿下到——”
白疏棠心中一跳，回头望去，只见公主府大门处走进两排宫人，左右排开而立，当朝太子萧胤走了进来。
白疏棠想起梦中那位太子妃身死情景，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胸口也隐隐发闷。
众人皆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胤笑道：“各位不必多礼，今日姑母举办秋日宴，本宫亦是来凑凑热闹，大家莫要拘谨，放开了玩才好。”
他说完走向贺椿台，搭在他肩上：“一别十几载，表弟在山上修行了这些年，如今回京，可还习惯？”
贺椿台轻轻捻着指间佛珠，礼貌颔首：“一切安好，多谢殿下挂念。”
一片竹叶从他眉间擦过，堪堪落在他袖袍之上，又被他轻轻掸去。
“臣女见过殿下，听闻殿下投壶厉害，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这话的正是沈玉婵，她今日亦是穿了一身藕色锦缎交领罗裙，裙边滚着银线，腰间悬着珠带，衬得人肤若凝脂。
萧胤对她笑了笑：“沈四妹妹的投壶在京中亦是数一数二的，我在宫中许久未玩了，怕是妹妹的功夫已在我之上了。”
说罢，他便随众人投壶玩了，白疏棠对此并不感兴趣，自寻了个清净地，掏出荷包，坐在湖边石前，倚着一颗桂树剪纸。
细碎的桂花落在她鬓间，芬芳馥郁。
红纸在她手中翻折，无需描绘，她便剪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忽然“扑通”一声，白疏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丫鬟正在湖面挣扎，原是投壶时的壶矢掉到了岸边，丫鬟去捡，一不小心跌落了湖中。
所有人惊呼起来，世家公子小姐乱作一团，却迟迟无人动作。
他们犹豫，他们计较，他们心里有杆冰凉刺骨的秤，在掂量着到底救不救人。
毕竟他们是金尊玉贵的人上人。
可是白疏棠想不了那么多，跌入湖底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再晚一刻，便随时可能溺亡。
竹间静坐的贺椿台冷眼睥睨着一切，直到少女从岸边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湖中。
上一世，他对这位定安侯府的三姑娘原是没什么交情的，在出嫁前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无才女”，无人为她做媒亦无男子愿意提亲。
也因此，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如履薄冰。
定安候为拉拢太子，将她当成棋子与东宫联姻。贺椿台对她谈得上有印象的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圣上赐婚当晚，他在西郊巷子口撞见了逃婚的白疏棠，那时她扮作男子携着细软往城外跑，只是扮相一言难尽，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身份，可小姑娘却佯装淡定，可还未跑多远，便被侯府的人抓了回去，他还记得月色下，小姑娘声嘶力竭的模样。
第二次是他二十岁生辰时，他在众多生辰礼中收到了一只圆滚胖溜的小狗剪纸，那只小狗夹在众多稀世珍宝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第三次是这位沈三姑娘身死之时，东宫势力到了强弩之末，沈家失势，而她自然也成了一枚弃子，沈家的人也够狠毒，诱骗她出宫祈福，在山寺中将其灭口。
他还记得那日正是他每月修行的日子，他在石阶见到了垂死的沈疏棠，雪白的衣袖上沾满了鲜红血迹，带着薄茧的手缓缓伸出，露出一截削瘦的小臂，用尽力气拉住了他的衣袍，留下了身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贺公子，救救我阿娘。”
后来他才知道她口中的娘亲竟是城郊剪纸铺子的那位养母，原来沈家为了能让她为自己所用，竟将其养母囚禁，以此作威胁。
秋天的湖水冰凉刺骨，众人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个贱籍丫鬟跳入水中救人。
“果然是在外面养大了的，这言行举止哪里有闺门之范呀。”
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萧胤转动着手中的壶矢问道：“这就是你那位前几日被寻回的姐姐？”
沈玉婵红着脸有些羞愧，难以启齿般挤出了一个“是”。
少女剪出的蝴蝶被她留在了石头上，一阵秋风卷过，将它扬起，单薄而脆弱。
可是秋风中，纸蝶却努力振翅，原本被动的局面被它逆转，它借秋风而扶摇，直至秋风息停，纸蝶于空中垂落，落于贺椿台的掌中。
那是一枚极为精致玲珑的蝴蝶，翅膀、触角，栩栩如生，鲜活而又刺眼。
和这里的淡漠与冷傲格格不入。
贺椿台想起了上辈子她送自己的那只小狗，也是他身边鲜少有生气的玩意儿，只是后来被他放在哪儿，他也记不大清了。
凉意从四面八方向白疏棠袭来，宛若一堵堵无法击破的石墙，令人窒息。
白疏棠奋力划动双臂，在找到那位小丫鬟后拼命向她的方向游去，那小丫鬟根本不会水，早已沉沉没入水中，白疏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拼命往上游去。
湖面从内破开，白疏棠拉着那小丫鬟游上了岸，长公主听闻此事后匆忙遣人去拉。
白疏棠先让人将小丫鬟拉上了岸，自己双手扒在岸边，她抬眼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立在岸边的贺椿台。
眉目无情，似有霜雪盘踞。
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也不曾施以援手。
白疏棠上岸后一阵目眩，幸而朝云匆忙上前扶住了她。
“沈三姑娘，这是你的么？”贺椿台摊开手掌的纸蝶。
白疏棠抬着一张湿漉漉的脸，眼神倔强，冷冷道：“是。”
贺椿台却莞尔一笑，礼貌道：“可以送给我么？”
“不可以。”
少女毫不犹豫地抽走他掌心的红纸，转身决绝。
她厌恶这里高高在上的所有人。
隔岸观火的看客们，也算是刽子手。
贺椿台的手还摊在原处，少女的身影却已走远，他漠然收回手指，望着远处的层叠盛放的秋菊。
重来一世，这里的人和事还是这么无趣。
白疏棠同朝云随长公主府的人进了一处偏房沐浴换衣服。
朝云将她的湿衣服收好：“三姑娘今日太鲁莽了，这公主府自然有人去救人，何须三姑娘亲自跳湖？如今姑娘这一跳怕是要出名了。”
白疏棠梳着半干的头发，不以为意：“你看我救她上来时，她已经昏迷不醒，若是再晚一步，人就算捞上来又有什么用？”
朝云与那些公子小姐不一样，她也是下人，自然是更理解那小丫鬟的处境，嘴上虽不认同她的做法，心里却对这位新来的三姑娘心生敬佩。
她撅撅嘴自认道：“我说不过姑娘。”
朝云又替她重新拢了发髻，从侯府中带出来的钗环已悉数掉落在湖中，只剩一只玉簪，更显得整个人素净大方。
外头长公主已令人摆了螃蟹宴，白疏棠收拾好后，有府中嬷嬷领着她落座。
杯盏交错间，她抬头瞧见了另一桌的贺椿台。
他既不吃蟹，也不喝酒，手中拿着一块精致的桂花糕，慢悠悠嚼着。
两人目光相撞，白疏棠有些闪躲，贺椿台却毫不避讳，朝她宛转而笑，颔首点头。
白疏棠心道，虚伪至极。
“沈三妹妹好。”
席间有人来举着酒杯来敬白疏棠。
朝云见状连忙替白疏棠斟了一杯酒递给她并使了使眼色：“姑娘，这是瑞国公府小公爷。”
白疏棠并不会喝酒，但此刻也心知，这酒是不得不喝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点头微笑：“小公爷好。”
江元舟又端起酒壶替她斟了一杯：“沈三妹妹楚弓复得，真是可喜可贺啊。”
白疏棠看了眼朝云，只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只能按下心绪，又饮了一杯。
如此反复，已然五杯冷酒下肚。
这酒辛辣无比，白疏棠已然觉得喉间似有烈火燃起，她实在难抵这酒的烈度，目眩眼花，只得一手撑着桌面艰难应付着。
江元舟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替她斟酒。
朝云方想起刚才那支湖边的壶矢原是他扔的，如今差点闹出人命来，白疏棠又下场去救，便是亲自打他小公爷的脸面。
他现下这是蓄意报复呢。
见自家姑娘双颊红透，朝云适时开口赔笑道：“小公爷有所不知，我们姑娘体弱身寒，近来入秋，身子一直不大好，改日待她身子养好了再与小公爷饮酒作乐，这次就先饶了我们姑娘罢。”
江元舟举手打断她：“酒能暖胃，多喝几杯这身体自然就好了。”
朝云有些急了，可此刻其余众人都在尽兴喝酒，杯盘狼藉，也无暇注意到这边的情景，只当是两人玩乐。
白疏棠有些醉了，她摆摆手晕然道：“不喝了。”
江元舟不依不挠，脸色变得凶狠，拿起酒壶，掀去盖子，一手擒过白疏棠的后颈，一手举着酒杯往她嘴里灌。
“长公主府里上好的桂花酿，三妹妹还是多喝些吧。”
朝云着急去拉江元舟，却被他推倒在地。
酒水顺着白疏棠纤瘦的脖颈，淌过逶迤锁骨往下流去，而胸前凉意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双手抓住江元舟持壶的手腕，狠狠咬去。
借着醉意，她将江元舟的手腕咬的血肉模糊，一股血腥味混着酒味直往喉咙里钻。
随着江元舟的一声惨叫，酒壶跌落在地，怦然碎裂，他捂着自己的手腕直呼痛，瑞国公府陪同的小厮匆忙上前扶住他。
江元舟怒道：“回府！”
他这一声怒吼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白疏棠跌坐在原地，发髻凌乱，衣衫尽湿，她怔怔抬手用食指沾了沾唇角的血。
好恶心……
朝云护在白疏棠面前，试图挡住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她知道这幅情景落别人眼里，怕又会变成另一番说辞。
正当白疏棠混沌之时，一股淡淡清香钻入鼻尖，这味道像雨后长满青苔的朽木，在久违的阳光下，冒出一丝清新绿意。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贺椿台那张干净温文的脸。
他弯着腰，递来一方素帕，眉眼含笑，可笑意却如同一层虚幻的光影浮在水面，未达眼底，腰间悬着的白玉亦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
“三姑娘，趁血还未干，擦一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