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床,崔停清吃过早膳,带着百禾就要往外边走去。

    刚踏出院子的门,崔停清见崔宇宁站立在游廊下,昂首眺望。几次接触下来,崔停清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好感。

    年纪轻轻心眼极多,动不动就想挑拨离间她与崔思岑的关系,脸上似乎戴着虚假的面具,底下是忌恨到扭曲的心理。

    崔宇宁看到崔停清,脸上扬起自以为真诚的笑容,边走边说道:“停清阿姊,我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过些日子是我的生辰,我阿父阿母答应我,让我邀请一些好友贵女来府上,到时候阿姊定要来,我给你介绍认识咱们上都的贵女。”

    她喋喋不休,崔停清无心去听。

    若是心思比较重的女娘,看到堂妹生辰大办,自己还是从乡下回来,从未露过面,闻此言,心情愈发不开心。或许还会陷入,家中阿父阿母与阿姊,是否疼惜自己的怪圈无法自拔。

    倒不是崔停清亲情感淡薄,而是她更看重自己仕途的发展。她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大理寺立足,通过大理寺的考核。渴望许久的位置摆在眼前,岂能不努力,寄情于女儿家的闺房情谊?

    崔停清挂出淡笑,缓缓应声:“好。”

    听出来崔停清的敷衍了事,崔宇宁不甘心,跟着崔停清走起来。她不知道崔停清为何兴趣不高,但瞧她神色淡然,心底头觉得崔停清应当是羡慕自己的。

    路才刚走两步,崔宇宁问道:“停清阿姊这般不高兴,是不是觉得伯父伯母未给你过过生辰,你心底不高兴?”

    崔停清瞥眸一看,将崔宇宁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停清阿姊不必担心,这不你还未到生辰时候嘛。”崔宇宁看似替卢苒蔚和崔伯长说话,话里却充满挑拨离间,“不过,我觉得停清阿姊回府这么长时间,伯父伯母应该邀请亲朋好友来府上,好让你认认人。”

    说到这里,崔宇宁更加起劲,“要我说,寿安县主待你不过如此。她心中有在乎的小郎君,从未与你说。停清阿姊,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可怜,在偌大的崔府,如同外人一般。”

    “今日你不用上学堂?”崔停清语气疏离,神情淡淡中带着一丝嫌弃。

    崔宇宁一时语塞。

    “若我是你,每回考试都是倒数,我就没有颜面让阿父阿母在崔府摆生辰宴。毕竟,你们二房借着大房的颜面,交了不少权贵,丢人,不能将大房的颜面丢尽,要不然,以后如何狐假虎威?”崔停清有意说出伤人的话。

    “以你的成绩,以你的容貌,以你的才华,如何在众多学富五车的贵女中拔尖?如何让阿叔阿婶借你生辰之势,给你寻到一门好亲事?”崔停清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有事没事在周霁面前晃一晃,周霁会看上你吧?”

    枫和在身后闻言,欲言又止。她想跟着说两句崔宇宁的不是,但人家好歹算个主子,不能轻举妄动。

    崔停清之所以说崔宇宁在周霁面前搔首弄姿,是因为枫和与她说过。

    那日,枫和外出还话本子,恰好看到崔宇宁和身边侍女走出府门。枫和一时好奇,心想话本子不着急还,虽多但对她而言,并不算负担,于是她跟上崔宇宁主仆二人。

    等枫和跟着崔宇宁主仆二人来到国子监时,她才后知后觉。

    国子监正巧午休,身为助教的周霁走了出来,崔宇宁面如桃花,拦下周霁。周霁似乎认得崔宇宁,朝她微微一笑。崔宇宁心花怒放,从包中掏出亲手做的荷包,赠送给周霁。

    周霁盯着眼前的小女娘,觉得她手中的荷包有些晃眼。想到她是崔思岑的妹妹,计上心头,露出最暖的笑,接过荷包,还夸奖崔宇宁。

    “这可是你做的?”

    崔宇宁羞涩点头。

    “这荷包上的竹子绣得栩栩如生,你当真心灵手巧,我很喜欢,谢谢你。”

    思及此,枫和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娘好可怕,明知自家阿姊对其有意,还故意献殷勤。

    被崔停清羞辱一番,崔宇宁忍不住红了眼,声音哽咽:“停清阿姊,为何一早你便如此对我?我说错什么了,你要这般说话,可知伤人之语,有剑戟之痛。”

    崔停清忽然觉得好笑,眼神一沉,说话声冷如地窖寒冰:“看来宇宁妹妹记性不好,忘了我说过什么。”

    她说过,莫要前来挑拨离间,否则让她……

    崔宇宁泪珠子挂眼尾,楚楚可怜,忽然大声喊道:“停清阿姊,我从未惹过你,你为何处处针对我?”

    说罢,身形一晃,如花落地,她身旁的侍女扯着嗓子附和她的表演。

    声音引来未上朝的卢苒蔚和崔伯长,他们只见崔宇宁坐在地上,我见犹怜,她的侍女字字哭诉崔停清欺辱她的主子。

    枫和气笑了,欲要开口骂人,看到卢苒蔚和崔伯长来。

    崔宇宁向来会在长辈面前装乖巧,倒打一耙说崔停清的不是,伸手打她。对上卢苒蔚和崔伯长探究的眼神,崔停清笑了笑,对枫和说:“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言行一致。”

    枫和得到命令,端端正正朝着卢苒蔚和崔伯长行礼,随后笑吟吟地拉起崔宇宁,“崔三娘子,地上凉,还请起来说话。”

    不等崔宇宁将衣衫整理,枫和扬起手掌打到崔宇宁的脸上。声音之大,犹如破镜之声,动作之快,快得卢苒蔚和崔伯长反应不过来。

    崔宇宁脸上如被钝器捶打,身子站不住结结实实倒地不起,顿觉头昏眼花,找不到东西南北。

    她的侍女哭嚎起来:“三娘子,你没事吧?啊!你……你的脸……”

    随着崔宇宁捂脸的动作松开,侍女惊得脸色发白。

    看着崔宇宁这副模样,崔停清长叹一口气,“我说过,别来惹我。你说我方才打你,这才是我打人的模样。”

    “阿父阿母,我马上到上值时间,儿先告退。”崔停清老老实实作揖,咧开嘴笑起来,“今日阿父阿母不上朝,后续的事情劳烦二老。”

    另一处院子的林芝圆听闻家女儿挨打,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地去找崔停清。

    ——

    大理寺内,崔停清先是将自己的事情忙好,再去找宇文柏,却没有看到宇文柏。

    绕了好几圈,崔停清泄气了,心想等宇文柏回来之后,再说吧。

    恰好遇到鲍津,崔停清询问他:“你知道宇文少卿去了何处吗?”

    鲍津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匆匆留了句“崔小官若是不急,可在傍晚寻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日斜阳拉得很长,金光洒满屋檐下,将崔停清笼罩在金光之中,给她镀上一层佛光。她在阳光下,正教顾远山辨骨。

    宇文柏从外边回来,崔停清立即将手中的头颅塞给顾远山,“好好拿着这个头,我盘到发亮很不容易!”

    言罢,她追上宇文柏。

    “宇文少卿,”崔停清轻声喊道,等宇文柏停下脚步,她才继续说道,“昨日我在那处等了你许久,未见到你,我便回家了。”

    “抱歉,昨日我有事,无法及时赶回去,你……等了很久吗?”

    崔停清摇摇头,“倒不是很久。”

    谁敢当着上司的面,抱怨上司呢。

    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崔停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发现那三副食用帖的字迹是何人的了。”

    见她神采奕奕,宇文柏却只是笑着应了声,半分好奇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静静看着崔停清。

    崔停清双眼如星辰,“正是国子监广文馆助教周霁周助教写的,为了确认,我还斥巨资买了一幅字。”

    说着,她脸上露出委屈,心疼自己未掏出去的钱。

    “花了多少?”

    “五十两。”崔停清说得义愤填膺,似乎忘记自己并未真实付款,那是字画铺子的掌柜赠与她的。

    宇文柏认真回答:“那确实很贵,是巨资。”

    杏眸在宇文柏的身上转悠,崔停清发现宇文柏得知这个消息,没有任何神情,像是早已知晓一般,毫无惊讶。

    按常理,国子监广文馆的人参与进来朝廷命官的命案,应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察觉崔停清的审视,宇文柏垂眸掩饰眼底迅速变化的情绪,“好,这事情我知道了。叶嘉和惠文这个案件,你们不要查下去。”

    “为何?”崔停清眼里充满疑惑,身上的那股犟劲慢慢从骨子里溢出来,让宇文柏有一种错觉,她大约会擅自行动,不查到真实的结果不罢休。

    一片落叶掉在崔停清头上,宇文柏伸出手替她将叶子取下,神情不变,“待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真相。切莫带着他们轻举妄动,这个案子,是上面的人说,不要查下去的。”

    “明明还没有结果,为什么不让我们查下去了呢?”

    “如果没有结果,上面的人为什么不让我们查下去呢?”宇文柏反问道。

    崔停清一怔,品出宇文柏话里的意思。

    宇文柏说:“明日,便有结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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