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

    与谢也晶子怀揣着刚从社长那里听说的重磅消息进来的时候,侦探社的众人正在比以往还要高分贝的嗓音互相嚷嚷。

    ——“那可是中原中也!港口黑手党的最强战力!!他女朋友对此不知情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虽然我对此也很担忧,但是那不是我们应该去招惹的对象!”这是急得脸红脖子粗、以理据争的国木田。

    ——“但我还是觉得,晴子小姐有权知道真相。”这是一脸淡然的织田作之助。

    ——“纳尼?!桥豆麻袋?!!那个暴力分子,重力操纵使居然谈恋爱了?!”这是正一边努力把自己妹妹谷崎直美从身上拽下来,一边瞠目结舌才吃到新鲜瓜的谷崎润一郎。

    与谢也医生飞速的安静吃完了瓜。

    看来港口黑手党喜事成双啊。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奇又勇猛的女子,居然真的敢和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谈恋爱?有些好奇她是谁呢。

    与谢也医生笑眯眯地走进这一片混乱中,若无其事扔下又一枚重磅炸弹:“刚才听到社长和种田先生谈话,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要结婚了。”

    所有人默契地看过来,表情在某一刻呈现出统一的空白。

    “……谁?什么?结婚?和谁?”国木田喃喃地问道。

    “那个罪大恶极的男人要结婚了?”这是今天第二次表情没崩住的织田作之助。

    事实上,织田作之助至今为止从未和那个男人打过照面。

    只是听说过,或是间接目睹过他,和他那被称之为“双黑”的搭档,共同犯下的穷凶极恶的罪行。

    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在今天,忽然想起了两年前,倒在自己玄关的门廊上一具最初他以为是“尸体”的青年。

    那个青年几乎全身都是伤,枪伤、刀伤,全身上下却又都是黑色的,暗红色的血就这样洇透了他的黑色外套,黑色西装,黑色领带。

    他身上唯一的白色只有几乎将他整张脸都缠绕起来的绷带。所以织田作之助至今也没有办法仔细回忆起他的长相。

    织田作之助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只有那个青年的眼睛了。

    那般黑暗的眼神,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神,是杀过人的眼神。

    不是一个人,十个人,恐怕是几百上千人……

    这样的眼神,也只会在罪孽深重之人身上出现。杀了太多的人,犯下太多的罪咎,就会抵达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到的,精神世界晦暗无光的另一侧,是吞噬了所有光、色彩与重力的彼岸。

    他救了他,那个浑身是血倒在他家门口的青年。帮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沉默又奇怪的青年和他短暂又和谐的相处着,直到……

    年轻的警察敲上了门。而后那天的事态就此失控。

    当吸了瓦斯的他从牢房醒来,跑出了开锁的牢房,在闃黑的地下避难所一路奔跑时,他看到了一具毕生难忘的濒死‘尸体’——

    年轻警察的双手已经被破坏得血肉模糊,皮肤被剥掉,肉都露了出来。从肘部到手部,手背侧和手掌侧的皮肤,像是被夹着撕裂。

    织田作之助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酷刑,才能导致如此残忍的伤口。

    ——“那家伙是……港口黑手党。”

    ——像是这条街道黑暗场所里吹拂的夜风一般。会追到黑暗中的任何角落,用那獠牙撕碎喉管。是活着的人绝对无法抵抗的死之使徒们,港口黑手党,他们追到了这里。

    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死之使徒,港口黑手党。

    这就是织田作之助对Port Mafia的唯一印象。

    “晴子小姐只是一个普通人。”

    织田作之助用很平淡的语气,平淡的表情说道:“她不该和任何港口黑手党的人有牵扯。和那群死之使徒纠缠……她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她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他用平淡无波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但是熟悉他秉性的国木田知道自己的搭档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但是那是他们的事情。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晴子小姐有你的电话号码,等她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武装侦探社绝对不会搁置不管。”国木田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搭档阐述着最为客观冷漠,却也是最无伤大雅的方案。

    让深处于旋涡中的人自己努力爬出来吧。

    太湍急的黑暗水流,如果旁人蓦然伸出手试图去拯救旋涡中之人,只会被拉拽着一起被吞噬啊。

    “但是……那个男人结婚又是怎么回事?”织田作之助默认了国木田的话,终于跟上了最新的重磅话题。

    谷崎直美抱着谷崎润一郎的胳膊叹气:“啊这是哪位不幸又勇敢的小姐居然敢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结婚?希望她能安全的活到婚礼结束吧。”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是和哪个黑.道组织联姻了吗?”

    与谢也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所以里世界的所有德高权重的那些家伙们,都在暗自里下注。”

    他们都在猜,这位年轻的黑手党首领,究竟会选择什么样的女子结婚。

    ——也许是当红女明星?

    ——国外黑手党的千金大小姐?

    ——某跨国集团大财阀的女儿?

    总而言之,猜什么的都有。

    至于,普通人?没有人去思索过这个选项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黑暗的本身……那位最年轻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怎么可能会选择和一个,和混沌黑暗的里世界,毫无关联、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结婚呢?

    ***

    【对了我的宝,有个事情要和你说一下。你亲爱的爱人,太宰君,他对你的各项数值。】

    我的系统痛苦万分的为我报告:【恋爱值和好感度,最近一直稳定上升,现在分别是99.75%和99.8%。但是信任值……】

    ——【信任值现在每一秒都不停的在-100%和0%之间横跳。所以,我现在这边看到的只有……'NA'】

    NA - not available.

    无法读取该数值。

    【信任值的崩坏代表了什么……?】大家都是心地善良的法治社会文明人,事态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我不知道。】系统诚实地说:【或许你该去看看我给你下载的那些书了。】

    你说是什么《她逃他追插翅难飞》这种狗血天雷玛丽苏文吗?真是谢谢您了。

    这顿意大利餐我们谁都没有心情去吃下去了。

    “哥哥,你别想太多啦。前男友,都是前任了,怎…怎么可能还会回到我们的世界呢。”

    我尽力维持着快要挂不住的笑容:“还是你说的不是吗,过去的就该彻底被丢弃在过去~”

    中也眼底冰冷的戏谑意味更浓:“我从来没有,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仿佛所有氧气都在一瞬间被剥夺,空气稀薄令人窒息。

    我忽然想起来,过去的这一年里,似乎有无数个类似的瞬间。

    ——“哥哥哥哥,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奇异果味道的冰淇淋~”

    他会沉默地接过来,咬下一口,然后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个味道。”

    ——“惊喜不惊喜!今天晚上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螃蟹~”

    他会安静地吃完,放下筷子,然后对我说:“这其实是我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我昨天晚上好像梦见我们的以前了,高一在学校住宿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窗户口……”

    他那一次终于没有耐心听我说完一整句话,在这个‘窗户口’的半句话打断了我:“我从来没有半夜敲响过你的窗户。”

    那天是个大雾天。而中也澄蓝色的眼睛映着看不见尽头的雾霾,沉甸甸。

    ***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回家吃饭。我和他心照不宣地下意识选择回避了市中心……

    不想要再让我们宝贵的休假时间出半点意外了。

    “哥哥,我给你做饭吃吧~”我兴冲冲地说,试图让他开心起来:“提前开始习惯自己作为妻子的职责是不是值得表扬!”

    他含着星火闪烁的烟头,抬起眼睫看着我,绷紧的侧脸终于柔软了下来:“我不吃螃蟹。”他故作冷酷地说。

    我笑眯眯拉着他去超市买了牛肉、又辗转去酒庄买了赤霞珠和酩悦香槟。

    前者用来做红酒炖牛肉,后者用来庆祝我们的订婚。

    现在的我,可算是太了解我亲爱的哥哥了。

    就拿香槟来说,如果能选择Esprit du Siècle Brut,他绝对不会喝Verve Clicquot.

    用来做牛肉的牛肉要是安格斯牛肩肉。

    而用来炖牛肉的赤霞珠,也不能是加州普通Napa Valley一瓶酒,还得是啸鹰酒庄的赤霞珠干红。

    当然,对于红酒的年份他有着同样的品味和讲究,不过这就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了。

    所以他就连选跑车,也会选尽管张扬,却同样不失格调的阿斯顿·马丁。

    选酒从此不会直接下意识点一杯Chivas的威士忌,而会思索一下,要不要来一杯Petrus的干红?

    他从背后抱住我,带有淡淡烟草气息的吻将我裹挟:“你终于带上了我的印记。”

    我带上了他的印记,他也被我带‘坏’了。

    沙漠的玫瑰被一把火点燃了。我们从彼此的拥吻里寻找不到空气,身体灵魂一同燃烧,燃烧成灰烬。

    而这一次,他对我真的再也没有了半点疼惜。意识昏沉的那一刻,我庆幸自己多买了一瓶优思明。

    我们穿插纠缠在一起的过去和现在,就像一滴雨落入了水里,鸩毒倒入了酒里,脓疮溃烂在伤口里,烟雾飘散在风里,再怎么抽丝剥茧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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