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风雨和李三宗一起,正在万佛寺外徘徊。

    “十郎,你不说是晋王说的是万佛寺吗?完全看不出蹊跷啊。”李三宗说。

    昨晚地动,万佛寺今日一早便开设粥棚救济附近灾民,又派出略懂医术的和尚外出行医,如今寺中还有暂无居所的民众。

    “能让人随意看出,还叫什么暗牢。”拾风雨望向万佛寺高高的屋顶,那里屋檐巍峨、琉璃幻彩,巨大的石雕菩萨慈眉善目,俯瞰众生。

    “我劝你不要煽动,即使你找得到,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拾风雨劝道。

    “可我娘子……。”李三宗忧虑叹气。

    晋王若真有灵药,肯定留着自保,怎会给皇帝吃,拾风雨忍不住劝道:“那灵丹说不定是什么虎狼之药,虽能续命,恐怕对身体害处更大,还不如给尊夫人吃些温和的药养着。”

    李三宗思索着,仍不想轻易放弃,说道:“今日万佛寺内人多,正合适去一探究竟。”

    拾风雨好奇晋王的暗牢也许还藏着其他秘密,若是以后晋王再对花锦怡出手,总要有能够制衡的东西捏在手里,于是便随李三宗一起,跟着讨粥的灾民往寺门走。

    方丈亲自领着僧众在院内门口施粥,院内还有留宿的和来拜佛的人。

    两人混在人群里,趁和尚们不注意,转到后院,往禅房去。

    李三宗猜测道:“万佛寺的方丈应该就是晋王的人,咱们先去方丈的住所看看有没有暗门。”

    鸡鸣狗盗这种事李三宗在行,他不放心拾风雨放哨,只让他藏到梁上,若是有人来,便敲敲房梁报信。

    他则翻身进屋,在屋内摸索,不到一刻钟,李三宗已经打探好出了门,说道:“方丈屋里没有暗门,咱们找错地方了。”

    寺院楼阁众多,要一个一个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拾风雨提议道:“你来找太难,晋王来拿却轻车熟路。”

    “此话怎讲?”

    拾风雨笑笑:“若是灵丹真是起死回生的神药,只要晋王濒死,他必定会派人来取药自救。”

    李三宗皱皱眉,说道:“实不相瞒,我不想伤害晋王,你这主意虽好,我却不能用。”

    拾风雨早就看出李三宗与晋王关系非同一般,昨晚李三宗为阻止他刺杀晋王,情急之下竟徒手接刀。这么看,李三宗是敌非友。

    拾风雨好心提醒:“你想保晋王,他可未必会对你手下留情,别为了偷药丢了性命。”

    李三宗眉头紧锁,并不领情,说道:“不劳你费心,我自会与我夫人商量。”

    下午,两人赶回鬼宅,只有四宫在焦急等候。

    四宫一见两人回来,来不及和自己亲爹打招呼,急切道:“晌午来了几个黑甲军,把锦娘接走了,我一路跟着,看他们进了公主府。”

    该来的还是来了,拾风雨将匕首掖进腰间,说道:“我这就去看看。”

    拾风雨匆匆离开,四宫很是担忧:“也不知道锦娘是怎么得罪公主的,爹,他们不会有事吧。”

    李三宗答非所问:“想你娘了吗,咱们回家去看看吧。”

    四宫果然忘了锦娘的事,欢喜说道:“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就走!”

    李三宗心想,这个十郎和锦娘与晋王和公主均有牵扯,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鸳鸯剑,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傍晚十分,日光昏黄,拾风雨蹲在公主府旁的大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

    想来是怕人偷窥,树枝早已被修剪,透过高高的院墙,只能看见园内的一处小桥和凉亭。但他心中安稳,因为就在刚刚,他已经看见花锦怡步履从容地从小桥上走过,身后还跟着婢女服侍。

    她换下平日常穿的和他一样的袍子,穿着贵女们爱穿的绫罗绸缎,是他无数次梦中的样子。嫩粉色的衣裙和翩然若飞的发带,将她衬得更如仙女翩然,好像随时就要飞走了。

    看来,福安公主已经与她相认。拾风雨按下心中的不安和烦闷,为她终于认得生母而高兴。

    夜幕降临,拾风雨翻身越墙而入,公主府的守备较晋王宽松不少,于他而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没多久,他就摸到了花锦怡的寝房。

    屋里亮着灯,有人影来回走动,不多时,婢女端着水盆躬身离开,花锦怡开门左右看看,回屋将灯熄了。

    她在等拾风雨。

    不负她的期望,拾风雨果然推窗进来,脚步轻盈,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娘子……”拾风雨轻轻在她耳边诉说衷肠:“我还以为你认回公主做娘,就要对我始乱终弃,再也不见我呢。”

    这人说什么傻话,花锦怡失笑,轻轻拧他硬邦邦的胳膊:“胡说什么,公主还问起你,要我带你来见她。”

    看她欣喜,拾风雨心中却有些苦闷,且不说他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光说他曾经效力晋王一事,福安公必定对他心有不满,要见他恐怕是要逼他离开。

    他闷闷不乐,不动声色地逼她表态:“若是公主不喜欢我,非要让你与我和离呢?”

    “公主说,她与我爹便是被拆散的苦命鸳鸯,只要我与你两情相悦,她必定为你我排除万难。”花锦怡笑着说。

    她亦有和拾风雨同样的担忧,因此决然地与公主说非拾风雨不可。

    彼时公主只柔和地笑,承诺道:“世上两情相悦最是难得,你放心,只要你们能幸福,我这个做娘的在所不惜。”

    她花锦怡何德何能,这一生的三个母亲,都对她掏心掏肺,万般纵容。

    拾风雨却不敢全信,依他多年在京城与这些皇子高官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们贯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可花锦怡刚与生母相认,他不好说公主的坏话,只是跟着高兴。

    “你先回去,明日我去鬼宅迎你。”

    拾风雨还和她黏黏糊糊的不想走:“可我夜夜都要与你一起睡才能踏实,我悄悄陪你在这睡,明日天不亮就走不行吗?”

    花锦怡抱抱他,知道他心中忐忑,但她虽说了不用婢女守夜,可公主府人多眼杂,万一被人发现,再让公主对他心生不满怎么办。

    拾风雨不依不饶:“我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必定不会漏破绽,我只睡在你身旁,什么都不做还不行?”

    不论花锦怡如何说,拾风雨铁了心不走,赖在花锦怡的床上不起来。

    她没办法只好妥协。

    公主府的床榻绵软非常,锦缎秀丽亲肤,躺上去仿佛坠入云端,舒服得不想起,拾风雨的神经紧绷足足两天,此时娇妻在怀,终于重新有了安全感。

    花锦怡的黑发散乱铺在锦被之上,将小脸衬得更加白皙红润,拾风雨凑过去轻啄她的红唇,含糊着说:“下辈子还做我娘子吧。”

    “这辈子还长呢,你怎么开始想下辈子了。”花锦怡掐着他的腰问。

    “那你答不答应,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要做我的娘子。”拾风雨搬起她的小脸,固执地问。

    “你答不答应?”他又问,花锦怡只笑着不回答,让他心焦。

    “那要看你表现。”她坏笑着说。

    拾风雨重新吻下去:“我表现的不好吗?”

    又是那种她可能会离开的不安,搅得他心肺翻涌,一想到要与她分离,拾风雨便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她是他的,不管她是昆仑山下的村姑,还是浔州城里的镖师,亦或是大寅最尊贵的公主的女儿,她都需和他永远捆绑在一起。

    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想占有她。

    他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戾气,不管不顾去撕扯她的衣服。

    花锦怡一惊,按住他作乱的手,说道:“别闹,等明日过了明面再说不迟。”

    拾风雨恢复些清醒,在身下之人的红唇上狠狠撵了片刻,猛地翻身躺下,语气不似他的动作一样霸道,而是卑微地祈求:“锦怡,别离开我。”

    花锦怡拍拍他的手,叮嘱道:“明早记得早点离开,等我找你。”

    第二天一早,等花锦怡再睁开眼,身旁已经空无一人,门外,福安公主给她派来的婢女青戎已在等候。

    她起身穿衣,青戎在门外轻声问道:“小姐可起了?奴婢进屋伺候。”

    花锦怡打开门,不太适应,青戎看来了与她差不多大,却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伺候。

    “你我年岁相当,不必如此小心伺候,进来吧。”

    青戎抬起头朝她笑,昨日公主将她指给小姐,她还十分忐忑,怕惹小姐不快,没想到小姐比公主还要好。

    用过早饭,花锦怡开口与自己的公主母亲说道:“母亲,我今日便去叫拾风雨过来见你。”

    福安眉眼弯弯,惊喜道:“我不知怎么与你亲近,又怕你嫌我管得多,不敢催促你,我早就等不及见他了。”

    永远受人追捧的公主殿下何时如此小心翼翼,花锦怡心中暖流涌动,即使已经有过两位待她如亲子一样的母亲,生母的爱仍让她向往沉迷。

    福安公主又说:“上午我带你去宫中见你外祖父和小舅舅,下午再请他来吧。”

    饭后,福安来了兴致,拉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打扮,纱衣缎袍换了一件又一件,玉器首饰配了一身又一身。

    花锦怡虽没有继承公主繁花一般艳丽的美貌,却如公主一样白皙如玉,匀称婀娜,甚至更多了灵动自然。

    福安满脸笑意,喜爱之情难以言表,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直到进入宫门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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