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洁虽然能调动许多兵马,但这些兵马目下大多驻守在本镇,要让他们赶赴曹州进入战场,需要不少时间。

    正因如此,赵玉洁兵进曹州、兖州南部围城困敌,为骑兵清理出一条通道的策略要实现,最快也需要两个月左右。

    如今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各部进展不错,除了之前集结在宋州、徐州北部,早已进入曹州与敌交手的大军,其余距离近走得快的,已经到了曹州、兖州边界。

    大战将启,赵玉洁也到了前线军营。

    中军帅帐,阅览过今日军报,赵玉洁满意的放下文书,目露笑意地对身边的小蝶道:“照眼下各部的进展,至多再有二十天,就都能到达指定位置。

    “如此一来,我就能比预计的,再早几天抵达兖州。届时攻克兖州的功劳,无论如何都有我一份,也不枉我这些时日,一直督促各部全速禁军。”

    小蝶笑着附和道:“娘娘英明,必能称心如意。”

    帐中没有其他人,赵玉洁说话也不避讳什么,冷哼一声道:

    “当年,赵七月那木头一般的老女人,不过是攻克了区区一座杨柳城,就赢得了天下人的赞誉,声望如日中天,收获无数拥趸。

    “那时,谁又记得大军能够攻克杨柳城,是因为有我以王极境中期的修为,阵斩强敌,第一个杀入城中?没有我,大军岂能拿下有此大捷!

    “就因为那时统帅是赵七月,所以功劳都算在了她的头上,那些愚民蠢夫也就记得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这回不同了,如今我也是一方统帅,只要我领兵出现在兖州场外,那只要陛下承认,军功就会有我一半!

    “当年赵七月欠我的,如今由赵宁还给我,岂非是天经地义?”

    小蝶点头不迭,想起往事,也深为赵玉洁感到不平:“世人愚昧,谁是领头的,就以为功劳是谁的,根本不去了解内情,真是可恨!

    “娘娘这些年征战在外,没有片刻停歇,麾下兵马立功无数,不仅在宋州、徐州挡住了敌军进攻,眼下更是收复了大片疆土。

    “有这些军功打底,再有攻破兖州的大功,娘娘的风头就能完全盖过赵七月,乃至是跟赵宁分庭抗礼!

    “且让赵氏那些人再得意一时,等到国战胜利,陛下还都,娘娘成为皇后,今日赵宁有的东西,那时娘娘都能百倍拥有!”

    听到小蝶说的将来,赵玉洁脸上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悠悠道:“别看现在赵宁风头正劲,实际上,这些年赵氏血战得来的那些名声,都是暂时的。

    “追根揭底,他们拼命保住的,是陛下的江山社稷,只要陛下还是陛下,大齐还是大齐,我们任何时候都能让他们的这些东西化为乌有!

    “所以,一时的得意并不算什么,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小蝶笑着道:“正是如此。以娘娘的天赋实力,将来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赵玉洁笑得愈发得意。

    那的确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她早晚是要跟赵宁分胜负、决生死的,眼下到兖州去分对方的军功,就是她向赵拧发起的第一波进攻,这事要是成了,往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娘娘,军报!”

    帐外响起亲卫的声音。

    “哪里来的军报?”

    赵玉洁有些奇怪,她麾下那些兵马今日该送来的军报,都已经送来了,怎么会还有军报,难道是哪里的战事、行军有什么临时意外?

    “禀娘娘,是兖州军报!”

    听到兖州两个字,赵玉洁眉眼一凛,立即道:“进来!”

    兖州之战开始前,她就派了麾下修行者,在兖州城外盯梢,以确保及时掌握彼处的战况。

    但自从赵宁的大军围城,封锁四面,她的人就被隔绝在外,根本无法靠近——纵然她的人亮明王师哨探的身份,赵宁也根本不相信,反而说他们是北胡的人。

    赵玉洁知道,赵宁这是故意针对她。

    她虽然恼火,却也只能让麾下的人,在兖州五十里外盯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已经什么消息都不可能打探到,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赵玉洁也想过派王极境修行者过去,但考虑到王极境过去也未必有用,反而有可能被赵宁找借口留住,削弱他的实力,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在这种情况下,她麾下的修行者,还能探知到兖州的什么军报?

    看到修行者入帐,赵玉洁率先道:“不必见礼,兖州战况如何?”

    “禀报娘娘,兖州大捷!”

    赵玉洁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不愿反应:“大捷?什么大捷?”

    “郓州军与平卢军,已于日前攻下兖州城!”

    赵玉洁红润的脸霎时一片纸白,整个人一惊而起,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嘎声连问:

    “赵宁攻下了兖州城?这怎么可能!这才多长时间?三十几天而已!三十几天,他怎么可能攻下兖州?你们的军报是怎么得来的?!”() ()

    “禀报娘娘,赵总管确实攻下了兖州,郓州军已经进驻城池,连周围的封锁都撤了,如果不然,我们也不能得到消息!”

    小蝶张了张樱桃小嘴,惊得哑口无言,赵玉洁却是突然暴怒,苍白的脸因为愤怒,给气得红到了脖子根: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兖州有八万精锐守军,那都是博尔术的主力!博尔术呢?他怎么样了?他怎么可能让赵宁这么快攻占城池?!”

    “回禀娘娘,据属下探知的消息,博尔术已经......已经战没了。”

    “博尔术......死了?”赵玉洁的双眼一下子失去焦距,犹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跌坐回帅案后,失魂落魄。

    博尔术有多厉害,她再是清楚不过,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败得这么快,还连自己都死了兖州城!

    这下,赵宁不仅有克城歼敌的大捷,还有阵斩堂堂北胡左贤王的显赫军功,必然再度震动天下!

    而这些功劳,跟她都再无分毫关系,她的盘算已是全部落空,之前的奴力全都白费,所有美好的幻想同时破灭。

    “娘娘......”

    赵玉洁双拳紧握,指甲刺破手心,牙齿咬得都要碎掉,恨恨道:“这赵宁......这混账!他麾下部曲的战力,怎么能这么强?!”

    ......

    金陵。

    兖州之战开始后,宋治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他的使者回来告诉他,赵宁在听到他封王的许诺后,当场就下令大军次日全力攻城。

    这说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赵宁正为了这个任何臣子,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使出了拼命的劲与博尔术死磕。

    如此一来,他借此战消耗赵宁麾下兵马,削弱对方实力的意图,就能顺利实现。

    现在,宋治就等着赵玉洁领兵顺利抵达兖州城下,届时,赵宁的人用性命换来的军功,赵玉洁便能坐享其成。

    赵玉洁的行动,当然先告诉了他,也获得了他的支持,

    而一旦赵宁为了封王,驱使麾下将士不要命的攻打坚城,致使部曲伤亡惨重的消息传出去,赵宁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威望,就会立即大打折扣。

    甚至是跌落谷底。

    国战至今,赵宁的确赢得了天下人的极高赞誉,但当人们在倾力赞美一个人认可一个人时,总是喜欢把他捧上神坛,用圣人的标准要求他,容不得他有半点儿瑕疵。

    一旦这个人有了瑕疵,就会立即触怒大众,接下来便会被拉下神坛。

    宋治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到了今日,宋治已经不太关心兖州战事,因为那不是短时间内能有结果的,他的精力放在了别处,研究最多的,反而是陇山战局。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看到进门的高福瑞,一脸吃了粪便的表情,宋治晴朗的心情,顿时有了要升起乌云的意思,他以为这又是哪里的节度使,在地方上激出了民变。

    宋治做好了迎接坏消息的准备:“何事?”

    高福瑞呈上一份奏报:“陛下,这是赵宁的军报。”

    “赵宁的军报?”宋治意外的愣了愣。

    赵宁的军报让高福瑞这幅表情,难道是吃了败仗?难道攻城不顺利?亦或是赵宁急于求成,露出了破绽,被博尔术抓住了,给予了迎头痛击?

    宋治一颗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郓州战事关系重大,可容不得差池,此战赵宁绝对不能败!

    他给赵宁封王的诱惑,只是为了赵宁拼命攻城,可不是为了让赵宁败阵。赵宁就这么不经事,一向没有败绩的他,这回竟然出了岔子?

    宋治一把夺过高福瑞手中的奏报,迫不及待的打开迅速浏览。

    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阵红阵白阵青阵绿,眼角与面颊交替抽动,活像是染缸里的水,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看完奏报,宋治呆立当场,木雕般一动不动不知道多久。

    “陛下......”高福瑞见宋治久久不动不出声,脸色也难看至极,一副陡然生了大病的样子,不禁担忧的上前搀扶。

    听到高福瑞的声音,宋治如梦初醒,陡然一个机灵,手中奏报一个没拿稳,陡然掉落在地。

    “陛下......”

    宋治抬头喃喃道:“胜了,竟然胜了,竟然只用三十几天,就胜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看他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好像又在哭又在笑。

    高福瑞读懂了宋治的表情。

    那是被恶心到极致的表情。

    而且是被自己恶心到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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