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火药和施法者

    突袭,剧作家的法宝,历史学者一笔带过的内容。

    档案和史料往往重点记录突袭的成果,对于准备过程却轻描淡写。

    仿佛将帅只要威风凛凛地下令“突袭”,剩下的一切就都会水到渠成。

    然而突袭的重点实际上不在于战斗打响以后,而在于出击之前。

    高风险的作战行动需要细致周密的谋划和侦察:工事如何?地形如何?哨卫有多少?从哪个方向进攻能出其不意?

    突袭赫德诸部的营地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赫德人知道自家营盘防御薄弱,所以往往布置大量骑哨和流动哨,哨卫之间的联系也十分紧密。

    以步兵进攻,除非是命运女神垂青,否则等不到抵近就会暴露行踪。

    唯一的办法是动用大批骑兵,以速制速、以骑击骑,抢在赫德人有效组织之前击溃他们。

    很可惜,罗纳德没这条件。

    他手上仅有几十匹缴获的马匹,大半不堪用。而且为了躲避特尔敦人骑哨,他将出击阵地布置在渡口两公里之外。

    两公里,太远了,冲锋就是徒耗体力。

    所以罗纳德选择了另一种“突袭”方式——走过去。

    当然也不仅仅是“走”这样简单,准确地说是“从河滩走过去”。

    目睹上千帕拉图人鱼贯走出森林,沿着河岸缓缓逼近,青翎羽下意识下想要逃跑。

    倒不是朵歹胆小怯懦,而是对于游牧为生的赫德人而言,逃跑几乎是一种本能。

    一种常年在猛兽环伺的环境生存培养出的本能。

    就像马一样。马看似很胆小,哪怕是地洞窜出一只兔子也会被吓得落荒而逃。

    可如果它花时间分辨来的是什么,那下次就不是窜出一只兔子,而是被熊剖开肚子。

    不管怎么样,逃跑准没错。

    敌强我弱,逃跑是应该的;敌弱我强,先逃跑看清情况,然后可以再掉头杀回去嘛。

    朵歹弄不清楚两腿人的意图,更担忧森林里还有伏兵。

    渡口的特尔敦部众差不多有三个百骑队的规模,但是“三百部众”不等于“三支百骑队”。

    这些部众分属于十几个不同的家族和头领,心不合、力不齐。

    如果硬碰硬,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反过来说,如果暂时逃跑,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帕拉图人只有两条腿,不仅追不上他们,也带不走任何女子财货。

    一旦拉开空间,以马代步的特尔敦人轻易就能掌握主动权。

    到那时,三百特尔敦轻骑对付一群被妇孺拖累的帕拉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捏格儿”很美,但是走起来很麻烦。

    很完美,但是做起来很麻烦,

    一来,朵歹驱使不动别家子弟——诸科塔已经在争抢羊皮筏子,一个一个都想先把自家掠获送过河。

    二来,朵歹也舍不下他掳到的东西。

    此地帕拉图人的手段,朵歹已经领教过了——从来是带不走就统统烧掉,狠辣又无情,甚至还不如特尔敦人爱惜财货。

    若是朵歹前脚强迫诸科塔扔下家当,后脚两腿人一把火将东西都给烧了,那事情可就麻烦喽。

    “手推车、吝啬商人与狼”的剧目在大角河畔的渡口再次上演。

    究竟是要屁股上的肉?还是要车里的货?两难抉择摆在青翎羽朵歹面前。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写下这样一条军事原则:“如果进攻想要取得胜利,就要攻击敌人防守薄弱的位置。”

    某些时候,这条格言也可以反过来使用。

    例如罗纳德带领民兵攻打的渡口,特尔敦人的防守力量不算很强,可是防守的意志却丝毫不薄弱。

    亲卫很快给朵歹带回消息——附近的森林已经找遍,没发现有伏兵。

    也就是说……眼前这群帕拉图人是孤军?朵歹忽然觉得胜算很大。

    另一边,罗纳德同样对胜利坚信不疑。

    两军主将都怀着必胜的信心,那战斗的爆发就不可避免。

    犹如牧羊人将混在一起的羊群轻易区分开,特尔敦头领就这样把部众编排。

    朵歹亲率披甲精锐,择地势高处下马观战。特尔敦甲士席地而坐,静静等候战机。

    无甲的属民、奴隶分别由头人领着,十几人一伙。

    他们或是远远掠阵放箭,忽地又直直冲上去,轮番试探、拉扯帕拉图人。

    这种战术或许能够驱散乌合之众,但却无法动摇罗纳德率领的“哀兵”。

    正是因为有这些满腔怒火、自愿参战的男人,罗纳德才敢放手一搏。

    铁峰郡民兵靠河结阵,以拒马和栅栏抵挡蛮子的冲击。

    他们的北侧是内凹的河道,东侧是一处因为河岸塌陷出现的土台。

    土台的形状有点像梯田,高度大约有一米左右。越靠近河岸落差约大,越靠近内陆落差越小。

    铁峰郡民兵没有占据土台,这导致他们处于不利的位置。

    反观特尔敦人在土台之上驰骋骑射,倒是占了几分居高临下的便宜。

    见帕拉图人的阵型没有松动的迹象,观战的青翎羽收起白色马尾旌旗,打出了红色马尾旌旗。

    如同是散而复聚的蜂群,特尔敦轻骑重新集结,在铁峰郡农夫的拒马阵前方列成横队。

    虽然罗纳德少校实战经验不多,但他不可能认不出这是什么,他大吼提醒部下和民兵:“蛮子要用泰基斯战法!”

    肃杀的号角声中,特尔敦战线的最右端率先动作,其他头领依次跟随。

    特尔敦轻骑如同是一条长蛇,以逆时针的方式环绕拒马阵飞驰,死死勒住帕拉图人。

    与此同时,特尔敦一方的披甲重骑仍旧蓄势待发。

    罗纳德的拒马阵被特尔敦轻骑“裹”住,轰雷似的马蹄声压得人近乎窒息。

    西面八方传来的不仅仅是蹄声,还有响箭的刺耳尖啸。

    一个扶着门板的中年农夫不声不响地栽倒,一支无羽箭插在他的后颈上,还在微微颤抖。

    特尔敦人环绕拒马阵驰射,没有任何死角,铁峰郡人的盾牌已然失去大半效用。

    环绕、骑射,这就是帕拉图人口中的“泰基斯战法”。

    其可怕之处不单是无射击死角,更使得帕拉图人无时无刻不处于特尔敦弓骑的射程之内。

    一击脱离式的掠阵骑射,留给骑手的射击窗口极其短暂,每次掠阵至多不过放三四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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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环绕拒马阵飞驰的特尔敦轻骑却可以无限制地施射,直至把箭囊射空。

    面对泰基斯战法,最好的策略莫过于给战士披甲,并用大量投射武器还击。

    盔甲和远程武器……这两样东西罗纳德手上都很缺少。

    民兵用猎弓和投石索艰难反击,每个特尔敦人落马都要十条下铁峰郡人的性命来换。

    目睹民兵接连中箭倒下,罗纳德少校几乎快要咬碎牙齿。

    泰基斯战法意味着一刻不停歇地奔驰,特尔敦人的战马的体力正在迅速消耗。

    下铁峰郡人的拒马阵摇摇欲坠的同时,特尔敦轻骑也逐渐显露颓势。

    终于,罗纳德看到越来越多的特尔敦战马就连跃上膝盖高的土台都极为吃力。

    “风笛手!”少校大吼。

    民兵没有军鼓,更没有军号,只有两把风笛充当传令工具。

    风笛手听到命令,深吸一口气,使劲夹住气囊。他们不会吹军用旋律,所以少校只要他们能吹出动静,越响越好。

    轰隆的马蹄声、响箭的尖啸、垂死人类的呼喊和惨叫……嘹亮、锐利的风笛声穿透了战场的嘈杂,传进每个人耳中。

    这种声音实在太过奇特,以至于没有人会听错。

    特尔敦人不明所以,而铁峰郡的农夫们紧紧握住武器——风笛一响,就是总攻的时刻。

    “亚当·奥尔托拉尼少尉!”少校厉声暴喝。

    亚当用一声咆哮作为回应。

    拒马阵朝着河道的一侧的拒马忽地被搬开,亚当带着他的部下——所有见过血的民兵——冲出拒马阵,踏着沙滩和河水,凶狠地插进特尔敦轻骑的奔流之中。

    与此同时,另外一部分民兵抬着尖木桩涌出拒马阵,在拒马阵与河水之间树起一道屏障。

    好似天崩地裂的一斧头斫下,缠绕在帕拉图人身上的巨蛇霎那间被一劈两断。

    尖木桩外面的特尔敦轻骑茫然地回望,不知发生了什么。

    被困在尖木桩、河道、台地和帕拉图人之间的特尔敦轻骑霎那间从“包围两腿人”变成“被两腿人包围”,肝胆俱丧。

    又有反应不及的特尔敦轻骑没能勒停战马,一头扎进这块死地。

    对于泰基斯战法,与赫德人互相攻杀上百年的帕拉图人同样了解。

    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受害者的帕拉图人比赫德人更加了解泰基斯战法的优劣所在。

    泰基斯战法的核心在于“环绕”,而且一定是逆时针绕行。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即便有些人能左右开弓,左手也不如右手有力。

    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必然朝战马左侧放箭更舒适。

    同样的道理,掠阵驰射,骑手反而要顺时针绕行。

    不是罗纳德被迫在此地布阵,而是罗纳德挑选了这处战场。

    靠河结阵,压缩了特尔敦轻骑的活动空间。

    土台更是陷阱。

    看似特尔敦人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可是一旦特尔敦人使用泰基斯战法,这处落差一米的台地就将变成一道单向阀门。

    道理很简单,逆时针奔行的时候,特尔敦人是从落差高的河岸端跃下,再从落差低的内陆端跳上去。

    一米高的土台看着很不起眼,跳下去也容易。但是要想再跳上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

    被包围的特尔敦轻骑便是如此,一米多高的台地,平时说不定还能驭马一跃而上。

    但是现在他们的战马已经严重体力不支,别说是一米高的台地,就是半米高的障碍战马也不肯往上跳。

    根本不给蛮人思考的时间,亚当已经带着农夫们冲杀上来缠斗。

    他们半数拿着刺槌,半数拿着长杆套索。

    一个人套住骑马的蛮子,就会有另外两三个人过来合力将蛮子拖下马。蛮子只要落马,立刻就会乱棍敲死。

    所谓的特尔敦轻骑,并不是专门从事厮杀的脱产武士,他们中绝大多数也只是奴隶和普通牧民。

    仗着战马远距离放箭,这种事情许多人都能办到。

    面对面、刀对刀,你一下、我一下地近距离搏杀,那是另一码事。

    失去战马的赫德人与帕拉图人没有任何区别,满腔仇恨的帕拉图人比赫德人更勇敢、更狠辣、更无情。

    西边的特尔敦人想要救援,被守在尖木桩旁的下铁峰郡农夫们挡下。

    东边台地上的特尔敦人拼命拉弓放箭,但是他们射出再多箭,也救不了落入陷阱的特尔敦人。

    如果能把特尔敦人拖入肉搏战,人数更多、战意更高昂的下铁峰郡人不可能输。

    慌不择路的特尔敦轻骑或是往河里冲,或是舍马爬走,还有特尔敦人试图踏着人马尸体冲上台地。

    “把尸体搬走!”亚当咆哮着抡起长矛,将踩踏尸体的特尔敦轻骑打落马:“搬走尸体!”

    “使劲吹!”罗纳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瞪着眼睛冲风笛手大吼:“再使劲吹!”

    风笛的声音陡然增大三分,竭力为这场血腥演出伴奏。

    罗纳德望向马尾旌旗的位置,他在等待特尔敦指挥官的判断。

    是壮士断腕?还是乾坤一掷?

    河岸的高地上,青翎羽又冒出了“逃跑”的念头。

    朵歹着实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等手段,他承认他输了一箭,但是他又没输——因为他的部众中陷阱的并不多。

    罗纳德的位置视野有限。但是朵歹看得清楚,对方张开血盆大口,少说吃掉近百部众。

    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朵歹觉得还是先撤退,再从长计议为妙。

    还没等朵歹下令,六个甲士已经踏蹬上马,大吼着朝着拒马阵猛冲过去。

    朵歹可以逃跑,因为他的部众死伤不多,可其他头领不是这样。

    不等号令便冲出去的那六个甲士,他们的部众、父兄、奴隶,都陷在拒马阵中。他们若是逃跑,那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朵歹气得破口大骂,剩下的甲士纷纷侧目。

    “那颜!”一个甲士冲着朵歹质问:“两腿人快撑不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赫德诸部,甲士不仅是“披甲的士兵”这样简单,盔甲本身就是权力阶级的象征。

    能装备盔甲的特尔敦人,绝大部分都是头人子弟、伴当和亲卫。

    朵歹身旁的甲士不是他的雇员,而是他的股东。

    到底是退避三舍还是放手一搏,朵歹难以决断。

    其他甲士见朵歹畏首畏尾的模样,大声催促起来。还有甲士负气上马,看样子是要自行行动了。

    “那你我就去冲杀一番!把生死交给天神!”朵歹一咬牙、一跺脚:“但是也不能随便乱冲!你等跟紧我,从那些木叉叉之间杀进去,先斩了两腿人的头领!”

    甲士们兴奋地吼叫着,各自提枪上马。

    朵歹率领二十余名甲骑冲下山坡,阵型如同箭簇,直至罗纳德的所在。

    这是一支真正的重装突击枪骑兵,帕拉图常备军里已经不再有这个兵种的编制。

    因为在火枪威力越来越强的今天,重装枪骑兵的成本和效用难以匹配。

    但是在这片战场,这队全员披甲、部分人甚至装备马铠的重骑兵就是最硬的铁锤。

    罗纳德看着披甲赫德人呼啸冲下山坡。

    最后的时刻来了——罗纳德的心里没由来钻出这样一句话。

    重骑兵的冲击力如何化解?

    一用工事挡,二用人命填。

    拒马已经变得残破,那就只能用人命填。

    填死蛮子甲骑,胜;被蛮子甲骑摧垮,败。

    “最后的时刻来了!”罗纳德拔出马刀,以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语气向着他身旁的所有人嘶吼:“拿起武器!为了你们的家族!为了你们的血裔!帕拉图共和国!万岁!”

    农夫们可能听清了罗纳德在说什么,也可能没听清,他们很可能根本不在乎帕拉图共和国,但是所有人都怒吼着“万岁”,扶着拒马桩等待决出生死那一刻。

    特尔敦重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刺向罗纳德,在最后一刻……

    在最后一刻他们突然拐了个弯跑了。

    下铁峰郡的农夫们如坠云里雾里,不知蛮子究竟搞什么鬼。

    “老鼠!懦夫!”罗纳德回过神来,立刻狠狠地羞辱特尔敦人:“滚回去钻娘们的裤裆去吧!”

    朵歹听不到这话,罗纳德也不是骂给敌人听的。

    他的听众——下铁峰郡的农夫们发泄式地大笑,冲着蛮骑的背影吼出各种污言秽语。

    正面冲撞拒马阵无非是同归于尽,在罗纳德砍来,蛮子显然在试探、牵扯。

    面对第一次冲锋,热血上涌的农夫们或许有拼死的勇气。但是面对第二次、第三次冲锋,罗纳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罗纳德少校绞尽脑汁回想着最恶毒的脏话羞辱敌人、竭力维持农夫们的士气不堕的时候。

    蛮子甲骑并未如他料想那样——调转方向再冲过来,而是一溜烟地跑了,越跑越远。

    不仅马尾旌旗跑了,拒马阵周围的其他特尔敦人也扔下尸体和同族逃之夭夭。

    农夫们先是发愣,沉默,然后声嘶力竭地欢呼。在他们看来,这场仗已经赢了。

    罗纳德的心在滴血,他几乎站不稳。

    必须摧毁渡口的特尔敦人的建制,才有机会救走被掳的妇孺。不彻底击溃特尔敦人,这一仗就不算赢。

    同样,两难抉择摆在罗纳德面前:

    撤退,最稳妥的办法;

    前进,占领渡口,或许能打赢、但一定跑不掉。

    只能据营坚守,否则带着一群老弱妇孺行军,民兵部队将会被活活拖死。

    就在罗纳德下定决心的时候,“咚咚”的战鼓声从河面上传来。

    罗纳德终于明白蛮子为什么逃跑了:一支船队正在逆流而上,特尔敦人的渡口已经被攻占。

    特尔敦人只有筏子,没有船。

    船意味着……

    “援军!”奋战至此刻的下铁峰郡人热泪盈眶,互相拥抱着、呐喊着:“援军!”

    稍晚些时候,罗纳德见到了这支船队的指挥官——萨木金。

    坐船一起上岸的,还有罗纳德派去求援的埃佩尔上尉。

    在特尔敦人修筑的简陋营地,蛮子掳走的帕拉图人尽数被解救出来,重逢的家庭欢天喜地,抱头痛哭。

    罗纳德仿佛感受不到这种喜悦的气氛,他单刀直入问萨木金:“你带来多少人?”

    面对罗纳德少校这个曾经的“敌人头子”,萨木金总感觉不适应。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于是干脆不称呼对方。

    “就您看到的。”萨木金一指渡口,三十几艘简陋的小船停泊在那里:“这些船。”

    得到这个回答,罗纳德的表情很痛苦:“温特斯呢?”

    听到对方直呼百夫长名字,萨木金微微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

    “他就派你来。”

    “就派我来。”

    “太少了!太少了!温特斯到底在干什么?!派来这点人有什么用?!”从希望的山巅坠入绝望的深谷,罗纳德少校的情绪变得失控,他指着四周欢乐的人群大吼:

    “看看!看看他们!赫德人再回来,他们怎么办?更多的赫德人再杀过来,他们怎么办?他们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守不住也逃不掉!温特斯!他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萨木金先是一怔,然后静静等着罗纳德发泄完。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萨木金收起客气的笑容,冷淡地对罗纳德说:“温特斯·蒙塔涅上尉流的血、撒的泪、扛的重担,比你多的多的多的多!你可知道他的牺牲?你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你何来的资格指责他?”

    被一个连军官都不是的、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阶级的……叛军当面顶撞,而且扪心自问叛军说的还有些道理,罗纳德一时间胸闷气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您别着急。”埃佩尔上尉紧忙打圆场:“蒙塔涅上尉也给我们想了办法。”

    “什么办法?”罗纳德没好气地问。

    “保民官阁下派我来,自然是做了周全的考虑。”萨木金不卑不亢地说:“保民官阁下在中铁峰郡血战特尔敦汗帐,得知您求援仍旧不惜分兵,这其中的分量还请您了解。”

    罗纳德沉默片刻,收起怒意,认真地问:“蒙塔涅上尉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把你们……”萨木金抬手指向西边:“都运到河对岸去。”

    ……

    就此画上句号,虽然这场战役规模不大——三百骑兵对阵千余步卒,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次正面对决。

    萨木金说温特斯在与特尔敦汗帐“血战”,他有些夸大的情感在其中。

    因为中铁峰郡压根见不到这种正面交战。

    倒是非常渴望选好地点、排开阵势,锣对锣、鼓对鼓,堂堂正正打一场主力会战。

    可是温特斯不给特尔敦人机会。

    就在泰赤想要一场主力会战想得发疯的时候,温特斯还在埋头筑他的墙——以及编更多的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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