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白英才意识到自己神色有异,赶紧轻咳一声道:“咳,苓儿在东大街被人掳走的外面可都是传遍了的,至于坏你清白的说法,是我自己心里猜的,苓儿你想你生得这般好,我们同为女子的见了,都不由自主生出怜爱之心,更何况那些色胆包天的贼人?”

    白英说完之后,脸上还露了一丝轻松之色来,似是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颇为高明,成功补救了刚才的一时口误。可她的轻松没有持续一会儿,就听得萧君迁缓着声音开口了。

    “你前几日不是说是有人想要抢她的钱吗?”萧君迁淡着声音,面上似是隐着一丝讥讽。

    白英听得顿时臊红了脸,口中讪笑道:“家主,那,那都是我胡乱猜的,我这不是见苓儿遭了罪心里着急吗?就有些乱说话了……”

    白英一脸尴尬的解释着,心里懊悔得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那天她见了解苓儿身上揣着那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就故意说出那番阴阳之言,是想暗指解苓儿太过招摇才会惹祸上身。可今日见得解苓儿恢复如初,她心里着焦灼难安,迫切想要知道解苓儿是否清楚掳走她之人的状况,因此一时口误说出来贼人欲要坏她清白的话。她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落在萧君迁眼里,就算不觉得她心里有鬼,也是脑子蠢笨不堪了。

    见了白英这般既懊恼又难堪的样子,解苓儿轻笑了下,紧接着却是替她解围似地道:“原来白英姐姐这般为我着急,我真是要谢过你才是。”

    “苓儿你说这话就生份了,你我同为常春园姐妹,自当相互关心才是。”白英赶紧笑笑道。

    解苓儿也笑了下,而后却是话峰一转面对着萧君迁道:“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家主,家主不仅在我生命垂危之时替我解毒救了我一命,在这之前,我身处险境时,也是多亏了家主才让我免遭毒手得以逃出生天。”

    解苓儿这话一出来,白英面上又露了惊讶之色,她本就十分好奇解苓儿是怎么逃出来的,只不好开口相问,这会儿竟听她提起是因为萧君迁的缘故,她怎么不心生疑惑?

    “我那时外出未归,怎能帮你逃出生天?”萧君迁低敛着眉眼问了一声,装作完全不知那噬魂软骨散的事。

    “家主,你忘吗?上次我在您的药柜内顺手拿了三瓶药,您告诉我那是危急之时防身用的,我就带在了身上,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解苓儿说到这里,转脸看向白英道:“白英姐姐猜得没错,那贼人的确是想坏我的清白,不过,我身上既有家主给我的法宝,又怎能让他得逞?我早早就将药瓶打开了攥在了手里,然后趁他不备一骨脑都塞到他嘴里了,那贼人立即浑身瘫软像条死狗一样,我就这样逃了出来的。”

    解苓儿说话之时,面上含着笑意,将当时情形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些诙谐好笑的感觉。白英听得不敢出声,只拼命在脸上挤着笑。而萧君迁听得却是脸色沉郁,放在案几上的手也在袖内暗暗攥成了拳头。

    “对了,家主,我想问下,那药除了让人当时浑身瘫软不能动弹,过后还会怎么样,我这会儿倒有些好奇了,我真希望那贼子一命呜呼了才好。”解苓儿又看向萧君迁问道。

    萧君迁闻言朝解苓儿看了一眼,这时竟是意外发现,解苓儿居然朝他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暗示他什么。萧君迁看得愣了下,再看时,就发觉她面上已是恢复了平日里性生生的恭敬模样,好似刚才看到的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片刻后,萧君迁收回了眼光,口中淡淡地道:“那药倒是不足以叫他一命归天,过个三五天也就能行动如常了。”

    萧君迁这话一出来,解苓儿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她刚才使那个眼神的用意,是想让萧君迁将中了蚀魂软骨散的后果说得严重些,最好有性命之忧才好,这样才能促使白英着急从而露出马脚来。可没想到萧君迁竟是没看出她的暗示。

    “不过……”没料到萧君迁又缓缓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朝解苓儿看了看。

    “不过什么?”解苓儿赶紧追问了起来。

    “那药名既然叫噬魂软骨散,除了软骨,自然还有噬魂之效。那药内,我加入了曼陀罗和玄石,这两味药都有催眠和致幻的作用,虽说那人三五天之后就能行动如常了,可他会神思混乱,情绪极不稳定,成日里烦躁不安,还会将内心最隐秘的之事说与他人听。”

    萧君迁清冷着声音,将那蚀魂软骨散的功效徐徐道了出来,解苓儿听得顿时生了欢喜之色,双手抚掌笑道:“原来家主的药还有这样的奇效!这回好了,我猜要不了几天,那贼子就会不打自招,将自己的恶行到处公布了!”

    “嗯,我已吩咐朴伯叫人在外打探了,就等着那人自投罗网了。”萧君迁点点头道。

    “多谢家主!”解苓儿一脸感激的上前向萧君迁福身致谢。

    “白英姐姐,那贼人不日就要落网,你也就再不用再为我担心了。”解苓儿起身后又笑着看向白英道。

    “那是,如今有家主替你作主,我自然也是为你高兴的。”白英也笑得一脸的温柔之状。

    白英说完这句之后,又向着萧君迁躬身一礼才退了出去。

    解苓儿转身目送白英出门,白英背绷得直直的,竭力保持着平日里端庄与沉稳,可明显有些急促凌乱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慌张与不安。

    解苓儿轻笑了下,再转脸过来时,却发现萧君迁正在注视着她,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解苓儿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一时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满脸堆笑恭维道:“家主,真没想到,那蚀魂软骨散还有那样神奇的功效,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我诌的。”没想到萧君迁却是语出惊人。

    诌的?解苓儿一时愣住了神,萧君迁抬眼将她看看,见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他不禁弯起唇角笑了下。

    “怎么,叫你失望了,原来我的药没有那么神奇罢?”萧君迁忍着笑意问她道。

    解苓儿听得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原来萧君迁不仅看懂了她的眼色,还比她预计中高明多了。如今想想,若是萧君迁说那药能使人毙命,白英说不定心中还暗自高兴,何三若真的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的。可如今依萧君迁所言,何三性命无忧,只是会胡言乱语说出心中隐秘之事,这对白英来说,无疑是头顶悬剑,寝食难安。

    “噬魂软骨散功效实际如何已不重要了,如今只要有人相信它有那般神奇之效就可以了。”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笑看着萧君迁,她笑得灿然,脸上的欢悦里分明隐着一丝佩服之意。

    萧君迁没有说话,只飞快垂下了眉眼,他是担心再朝她看下去,会面色有异失了态,可纵是眼睛不看了,心里却仍是不得平静,她的笑靥似乎一直在他心里盘旋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且不能掌控,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得竭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若无其事般的自小几旁起了身,然后至书案后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了案头的契约文书翻看了起来。

    ……

    翌日一大早,解苓儿与紫苏两人一块去伙房吃早饭的时候,才进了门,就听得里面都在议论纷纷。好像是说后街昨夜死了个什么人,大清早的被人发现七窍流血,身体都僵硬了。

    解苓儿听得心中一动,忙向一个婆子打听是什么人死了。

    “苓儿姑娘新来乍到,这后街的事儿定是不清楚的,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说。”

    那婆子满脸堆笑着给解苓儿递了个凳子。如今府内上下都知晓,解苓儿不仅得家主看重,就连大爷及离掌事也都对她另眼相看,这一个个的见了她,皆都卯足了劲儿地示好。

    “这后街上住着的,多是我们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虽说是下人,可跟着主子效力多年,手上也都有了积蓄,买了田地置了房产的。死的这人名叫何淮水,他爹爹原是萧家的一名管事,他阿娘也是在后院当差多年,夫妻两人颇挣了些家产,只可惜两个大儿子都早早得病死了,好不容易得了第三子,自然捧在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生惯养着长大,谁成想这何三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时候就四处闯祸,长大后吃喝嫖赌,成日里游手好闲,成了个一众地痞流氓的头儿,把他爹娘都给气死了……”

    那婆子还在絮叨着,解苓儿的脸色却是骤然变了,这何家老三何淮水,便就是何三那畜生无疑了,可是,他是怎么死的?是白英害怕东窗事发因而下手的吗?

    “这何三好好的怎么死了?是得了什么急病吗?”紫苏朝解苓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稳了心神,然后看向那婆子问道。

    “谁知道呢?许是作多了孽,报应来了吧!”那婆子叹着气道。

    “你快别说了,那何三与白英姑娘还沾着亲戚的,若是被她听见了,心里指定不痛快。”旁边一位妇人扯着那婆子的胳膊提醒着道。

    听到这里,解苓儿与紫苏对视一眼,两个皆都心知肚明,与婆子们又敷衍了两句,两个随便吃了一些便走出了伙房。

    “你昨天一直盯着白英的吗?可曾见过她出门?”待到僻静无人处,解苓儿问紫苏道。

    “昨天你和我说过你和家主给白英下套之后,我就去寻李大娘寻了个借口,说要将东头的小园里的杂草都清理出来,那个小园子就在白英住处附近,我可是一直注意着白英屋内的动静,确实没有看见她出门。”紫苏摇摇头道。

    白英一直没出门,那何三是怎么死的?解苓儿不由得蹙了下眉头。

    “不过,有件事现在想想有些蹊跷。”紫苏想了想又接着说了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我看见常跟在白英身边的小丫鬟翠儿出了门,过了一会儿,那小丫鬟就领着丁香一块进了白英的屋子。”

    “丁香?”解苓儿听得面露思忖之色。

    两人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解苓儿便说去找朴伯帮忙,她想去大门值守房问一问,查一查丁香昨天有没有出门去过哪里,紫苏听得点头称这是个好办法。

    两人才走出后院不久,便听得四周闹轰轰的,有好个几管事娘子神色匆匆地自往这边来了。

    “两位姑娘,你们来了正好,都快些去前头二门的仪清院集合,快点啊!我们还要去通知别的人!”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急匆匆地道。

    “云嫂子,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我们去二门外集合?”紫苏一脸惊讶地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是朴伯吩咐的,说的是家主下的令,府里十几二十几的年轻丫鬟,全都都要去集合。”云嫂子一边应着,一边领着人匆匆往后院走去。

    出了什么事了?解苓儿与紫苏面面相觑,一时也猜不出来,于是都加快的脚步打算往二门外去探个究竟。

    两人很快赶到了二门外的仪清院内,才进门,就发现门口里竟是站着两列身着公服的官差。两人心里有些打鼓,赶紧低头快步入了内,就发里面已是有好些年轻丫鬟列着队站在那里了,更叫人意外的是,萧君迁居然也在场,他坐在台阶上的一张椅子上,身后两侧,是赵文元及府里的一众管家。

    萧君迁下首一点还站着个陌生的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穿一身绿色的官袍,面色凝重,眼神里更是带着犀利与威严,不时审视着走进来的丫鬟们。

    看这架势,应是巡检司衙门前来办案的了。那何三之死必是与白英脱不了干系,这位巡检官的动作到是挺快,这么快就追查到萧家来了。解苓儿在心里暗自惊叹了一回,也不敢发出动静,只与紫苏两人一道往队伍里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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