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好似逐渐恢复了清明。

    就在那血契之上的龙凤消亡之时,凛中等人也全部赶到,毫不犹豫的手起剑落之下,已然没有还手之力的皇极殿众人,瞬间鲜血横流倒了一地,然而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众人便愣在了原地。

    “完了,出事了。”有人喃喃道。

    众人定睛看去,便见得那些皇极殿嫡系的鲜血,竟然泛着点点滴滴的金色光辉,渐渐汇入到那血契法阵之中,误打误撞的将那契约大阵,变成了以人命祭祀而成的逆天血阵!

    而此刻,那带着上古的禁忌气息逆天血阵,已然缓缓成型……

    李婉清猛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兴奋激动之色。

    她要成功了,她真的要成功了……

    便是以数十位阚氏皇族嫡系的性命为祭,只要她真的能契约了这把神器,义父和玄知哥哥想来也不会多加怪罪于她,从今往后,她便不再只是一个因为运气好而意外点燃了一滴凤血的凤阳郡主,而是手握上古神魔分界之剑的人族天骄!

    她会得到所有一切她想要的。

    她会声名大噪,会成为真正的圣子妃,会让没落的李氏家族重新兴起,她……

    她……

    李婉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把泛着暗黄色光芒的短剑,刺透了她的心脏。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和神器结下了血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被破了护体结界?”李婉清喃喃道,目光里皆是惶恐和迷茫。

    “你怎么会伤得了我?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她转身看向那短剑的主人,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她想要反抗。

    是的,她已经契约了神器,只要她拔出那把剑,不论是谁都会死在她的剑下!

    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却都只能感觉到体内涣散的灵力不断流失,血不断的从口中涌出,而那把剑,不论她怎么召唤,都无动于衷。

    轰的一声!

    风云骤变,那带着禁忌之息的命轮血阵,在接近那把上古神魔分界之剑时,竟然瞬间炸裂开来,血色的雾气弥漫天地,飘洒人间……

    众人抬首望去,皆是心神一震。

    那把道剑就立在那里,它就那样高傲的立在这片重新恢复了清明的天地之间,冲破血阵,俯瞰众生,巨大的剑身散发着锋利的剑气,仿佛要将所有试图靠近的生灵全数撕碎,毫不留情。

    “杀人者,人恒杀之。”虞怀安的声音在李婉清身后缓缓响起,仿佛地狱索魂的幽灵:“十三年前,妄图抢夺神器的你们就不懂这个道理,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十三年后,你们依旧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拔剑,仰头看向那把漠然傲立,临渊俯瞰的大道之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世人只知神器威势震天,却不明白,若是想要以人族躯体,驾驭和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面对神器,便好似俯瞰深渊,只有死亡与鲜血才能唤醒灵息,若是没有向死而生的决心和勇气,那动辄可毁天灭地的神器,又怎会甘愿为区区蝼蚁般的人族所驱使?

    纵观人族历史上的几件神器,哪次不是在死地所得?又有哪次,不是契约者真的付出了生的希望和死的决心?这其中便是有一分的犹豫不定,便会永坠深渊,死生不复。

    而李婉清呢?她竟然妄图以他人的性命和鲜血来为自己契约神器。

    神器有灵,更何况是那不知见过了多少鲜血与死亡的上古神魔分界之剑?

    之前在冥河地底,若不是仗着同样拥有神器灵息,可以不断筋骨重连腐肉再生,纵她还是前世那个人族剑道第一的濯瑶君,也难以求得大道认可,挥剑斩天。

    李婉清缓缓吐出一口心血,眉间那滴金色的血液早已干涸不在,她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哪里都与当年不尽相同的少女,但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却不断地与十三年前见过的那个身影逐渐重叠。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李婉清凄冷惨笑,眼中尽是恍惚和迷茫:“你怎么会提起十三年前?你又怎么会知道十三年前的事?!”

    虞怀安没有回答,她只是做了一个起势,一个如同十三年前濯瑶在防风城内,同样的一个起剑势。

    “凤阳郡主,这一次,没有人会再挡在你身前了。”她道。

    她右手握紧了那柄短剑,带着无尽的凌厉剑气,反手斜劈而下!

    她的神色冷漠,瞳孔缓缓与十三年前的自己重合一致,映在生息断绝的李婉清眼中,满满的皆是不可置信与惊恐堂皇之色。

    或许在这之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曾经给予了自己重生和光明的存亡道,会同样葬送她的性命。

    “哥,对不起……”李婉清缓缓倒地,看着头顶那轮明月,轻声喃喃。

    是我没用,我帮不了你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张符纸缓缓飘过,带着无尽的大道真义,和天地骤然连成一体。

    轻轻的,落在了那把傲视众生的巨剑剑柄之上。

    风带起了无边的沙尘,掩埋了遍地的尸骨。

    血迹消散,魔狼不再,大地重新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把可劈山斩海,断分神魔的道剑,微微清鸣。

    刺眼的剑芒逐渐消逝,凛冽的剑气收入鞘中,化作一柄看似毫无杀伤力的袖珍小剑,被那符纸包裹其中,朝着那远处的残破殿宇飞去,瞬间便没了身影。

    虞怀安看着那剑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当空悬挂的清朗明月。

    她俯身扶起早已失血过多,倒地昏迷的谢无惧,自顾自的轻声道:“你说的对。”

    如今看来。

    那位人族道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可以轻易以一道符纸作鞘,纳剑入里,平息风波。

    却非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互相厮杀,以命相博,最终落得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在那人的眼里,什么凤阳郡主,什么阚氏皇族,什么平江王府,什么八大仙门,怕都是一群不知死活,扰人清梦的蛇虫鼠蚁罢了,与其留着给自己找麻烦,不如全都死了干净……

    闻而善道,临而羡渊。

    人族有这般道统,可真是刀尖舔血,火中取栗。

    ……

    等众人回到那方残破殿宇之内时,里间的人似乎还在沉睡。

    他脸色苍白,唇薄如纸,单薄的身子被厚重的皮毛毯子裹着,远山般的黛眉上却好似起了一层薄薄的早霜……

    即便是早已在心中下足了判断,可只要每次见到闻羡渊这幅模样,虞怀安都不禁会想,眼前这人好似被一根稻草系着的风筝,只要风稍微大那么一点,都怕会绳断魂散,命不久矣。

    若她是闻良人,面对如此道法通天,却命薄如纸的宝贝徒弟,恐怕都不只是会当作眼珠子般的看护着,而是看作自己的命根子了,又何谈会把他放入这等存亡险地。

    可若她是阚骊,是人族高层是仙门魁首,是魔皇无尤是四大妖王,那闻羡渊这破败的身躯却会成为他保命的护身符……

    时也,运也,还是命也?

    若是人族知道自己敬拜信仰的道统是个这般外白里黑,心狠手辣的性子,那这天下格局又当会如何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一人之命系天下之运。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浑身上下破烂不堪,浑身血污泥泞的小乞丐,竟有一日会长成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

    陆问雪还在殿外替谢无惧治疗伤势,凛中等人也在察看照料伤兵。

    虞怀安独自一人缓缓走近那竹帘,没有再像之前的那般直接掀开进去,而是隔着竹帘轻声开口问道:“李婉清的事,出去怎么解释?”

    “解释?”闻十一嗤笑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需要什么解释?”

    “哦?”虞怀安懒洋洋的侧靠在竹帘边,道:“是吗?”

    她指尖夹着一片残碎符纸,上面隐约可见点滴血色。

    闻十一见状冷笑:“你想说什么?难不成还是我们指示那群蠢货用血祭契约道剑不成,最终被反噬而死的?或者是我们从身后捅剑,杀人越货的?”

    虞怀安刚准备说话,却听得里间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闻羡渊仿佛是刚刚醒来,缓缓睁开了那双雾气氤氲的黑眸:“十一,莫要再和郡主说笑了。”

    “凤阳郡主与皇极殿众人,自入存亡道,便不曾与你我相见,不是吗?”闻羡渊淡淡道,微微隆袖,正襟危坐,面不改色,丝毫不觉自己在青天白日说什么睁眼瞎话。

    “残境之中移步换景,四季不明,我等误入歧途,险些坠入冥河化作冤鬼,后偶然发现道剑所在,这才破开天地,险境求生。”他缓缓道:“至于旁人,未曾见过,不知下落。”

    “想来怕是早已遇难,唯愿逝者安息。”他抬眸,对上虞怀安的眼睛,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她看着那双潋滟清明的圣人双眸,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可笑的意味来。

    “也对。”她垂首,敛下所有情绪,再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笑意天真的模样来。

    “既有先生作证,那我也就放心了。”虞怀安看向殿外忙碌的众人身影,清声开口,语气淡淡,但却隐含凛冽剑锋:“我平江上下,自入存亡道始,便承蒙先生照料,遇险逢生,携手同行,生死与共,寸步未离,是以同先生一般,从未见过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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