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梁经年跟着沈越去赴一个推不掉的饭局。他们这个剧的导演在,导演下个剧的投资方在,特意叫上梁经年,这意思有可能就是梁经年能上导演下个剧,这个机会得把握住。

    沈越带着梁经年早早地到了包厢。赴局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没想到凌子楚和他经纪人也来了。

    他们进来没多久,门又被推开了,大家都热情地起身招呼,“谭总来了。”

    “谭总好。”

    梁经年看着谭总,有一瞬间的怔愣,在众人的寒暄声中,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挪到一边。

    组局的姓牛,是个制片人,他先给导演介绍,“林导,这位就是谭总,负责我们下个项目的投资。”

    “幸会幸会。”林导说。

    “能够认识林导才是我的荣幸。”那位谭总说。

    “这是韩副导,是林导的老搭档了。”

    “老牛说要介绍谭总给我们认识,我还以为是个大腹便便的老总呢。没想到这么年轻,谭总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哪里。”谭总谦虚道。

    “的确,我们谭总这么年轻就在公司担任重要的职位,确实年轻有为。”牛制片说。

    “而且还一表人才。”韩副导说。

    “各位前辈拿我说笑了。”谭总继续谦虚应和。

    “而且还单身呢。”牛制片笑着说:“各位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妹妹、侄女、外甥女的,可得积极点呢。我们谭总今年30,名校毕业,仪表堂堂,可是抢手得很呢。”

    “那得饭后抓紧加个微信。”一人捧场应和。

    “可等不到饭后,现在就得加。”一人笑说道。

    在这场面下,大家都纷纷过来加微信。牛制片担心弄巧成拙,主持了一下场面道:“大家都有机会,我们一个个来,我来一一向谭总介绍。”

    其实,场上也不是所有人他都认得,但好在不认识的人也知道自己主动介绍。

    介绍到梁经年的时候,牛制片就卡了壳,然而这位男演员竟没有主动自我介绍的自觉,好在他旁边的经纪人见状立刻要先自我介绍的样子,可还没等他说话,谭总就开口了,“不必介绍了,我们认得。”

    “认得?”牛制片惊讶道。

    “对,这是我同学。”谭总说。

    “同学啊?”牛制片惊喜道:“同学的情谊最难得了。”

    席间一位剧组的人道:“小梁啊,你居然和谭总是同学,赶紧叙叙旧,谭总下个投资的片子就稳了。”

    另有一人道:“真没想到您和谭总竟然是同学?“什么时候的同学?小学、中学?”

    “反正不能是大学。”

    众人笑着捧场。

    “高中同学。”谭总答。

    这时有人说道:“小梁,跟大家伙说说谭总学生时代的风光往事吧。”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梁经年,谭总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梁经年目光偏了偏,最后说道:“我那时不太关注这些事。”

    “也是,上学的时候,好学生和差生玩不到一起嘛。差生也不关注学霸的事。”凌子楚说。

    大家笑闹着附和了几句。

    席间有一人捧道:“小梁,还不赶紧给谭总敬一杯酒,谭总下部片子给你留个角色。”

    梁经年神色不变,淡淡道:“既然是同学的情谊,想必这杯酒也不用敬了。”

    四周一片静寂。

    在这一片静寂中,谭总淡淡开口,“那是自然,老同学嘛,我能帮的地方都会帮的。”

    在座的都是人精,几句话一交锋,大家就都发现谭总和梁经年关系不是那么好。特别是凌子楚,一开始还担心他来抢角色,现在看这情形,心放了一大半。不过这趁便踩几脚梁经年捧捧未来投资人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带头跟梁经年喝,他的经纪人有样学样,其他部分人也跟着。沈越帮着挡了一部分,可也只是一部分。

    凌子楚这时候又跑到谭总跟前敬酒,“谭总,您可得好好帮帮您这位老同学啊。经年现在在娱乐圈混得不怎么样,没什么名气,戏也不怎么有机会拍,您可得好好提携提携他呢?”

    谭总站起身来,“那是自然。其实,你们都小瞧经年了,他做事很厉害的,干什么都很厉害。现在不怎么发达,可能只是没遇到好的机会。”

    “所以现在不是要谭总您帮着给找机会嘛。”

    凌子楚又cue梁经年,“经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不闷一杯都说不过去吧。”

    谭总道:“我跟经年的关系用不着,这一杯,我先喝了。”

    说罢就把自己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凌子楚这时拿着酒瓶走到梁经年面前,边往大杯里倒酒边说,“经年,谭总这一杯已经喝完了,你这一杯不喝说不过去吧。”

    在座的人攒气氛,也跟着起哄。

    沈越在旁边看得气愤,这是同样的一杯酒吗?可这时候,他又不能站出来替梁经年喝,那这样可就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了。

    梁经年起身,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桌上叫好声四起。

    大家聊了一阵,桌上的关注点又回到导演身上,开始畅谈导演过去的辉煌事绩。

    捉弄你是捉弄你,但也要分清主次,梁经年趁着这个空当,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从包厢里出来,一路下电梯,来到了酒店后面的一块空旷地,闲闲地站着。

    “你出来这么久,房里的人已经在问了。”身后传来谭总的声音。

    梁经年连身都没回,谭总只得走上前来,“你还是老样子,这么清贵骄傲,怪不得这么多年发展都不好。”

    “经年,”他叫了一声就叹了口气,“叫你这个名字真不习惯。”

    “你发展得不顺心,你可以来找我啊。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帮你的。虽然热IP的男主演不了,但男二努努力总是可以的。”

    梁经年一句话不想说,直接往回走。

    “经年,你怎么总是这样子?我的话你都不听。可我哪句说错了?我让你留在学校好好学习你不听,我让你远离那个人你也不听,可事实证明我劝你的都是对的。”

    “谭总,你说完了吗?没说完我们回包厢继续说。”梁经年说。

    “你也不用威胁我,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谁有那个闲心听你说我坏话。你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信的。况且,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没有,那只是你自己心胸狭窄、鼠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梁经年未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谭总一把拉住他,刚才的气势都没有了,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做小伏低,“经年,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在演艺圈打拼,我为你铺路。我现在,我现在已经小有所成,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不日你就可以在演艺圈大放异彩,我们做一对好搭档,好兄弟,以前的一切都让它过去好不好?”

    梁经年无奈,只能认真地跟他说,“是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就当做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之间就只做一个陌生的校友,不可以吗?”

    谭总的表情一寸寸垮了。

    梁经年也不预备再理会他,转身向里走。

    “你瞧不起我,可你看你自己选的人,他还不如我呢!我还知道发达了回来提携提携你,可他呢,他现在在音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可有想过来拉你一把?”

    “梁谦沐,你之前是天之骄子,所以他巴着你,现在你啥也不是,你看他躲你躲得远远的。”

    “梁谦沐,这近十年,他可有来找过你?”

    看着梁经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忽然有些窃喜,嘲讽值拉满,“不会一次都没有吧?”

    “真的一次都没有啊。”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疯狂,有种又狂喜又扭曲的可怕。

    “谭万维。”梁经年直了直脊背,叫他的名字。

    “你刚才说你要帮我,你所拥有的那些,有什么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吗?”梁经年看着他,神色平静地说。

    谭万维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没有。”梁经年淡淡地说。

    “十年前是,十年后依然是。”

    “我没有得到,不过是因为我不想要。”

    梁经年说完,就转身往楼里走。

    谭万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梁经年的背影,有点歇斯底里地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现在回来还有你分毫位置吗?你以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得到吗?你要真有这么厉害,你为什么十年还混得这么狼狈啊?”

    沈越看梁经年久不回来,有些担心他,也出来寻他,看到他俩谈话,不好现身又不敢离开,于是就隐在楼里一角。

    此时,看梁经年进来,他悄摸摸地从暗处角落里现身,跟上来,“经年,他怎么回事啊?我感觉他精神有问题,他还是去精神科看看吧。”

    “刚刚真把我吓着了,真是让人想不到,这么斯文有礼的高管精英也会有这么歇斯底里的一面啊,经年,你当年到底怎么着人家了?”

    梁经年走着走着,撇头看了他一眼,“好奇?”

    “好奇。”沈越应着。

    “好奇就忍着。”梁经年“毫无人性”地说。

    沈越讪讪哼了一声,他转头瞅着梁经年也没有心情太不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心情没有不好还是装得很平静,但他还是插科打诨道:“经年,我一开始以为他高中的时候喜欢的姑娘喜欢你,他对她爱而不得所以看不惯你,我现在觉得,他不会是对你爱而不得吧。”

    梁经年停步静静地看着他。

    沈越发现自己这个插科打诨打得不怎么好,于是低下头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梁经年抬步往前走,沈越跟上去,梁经年说:“进去之后就撤吧。”

    “嗯嗯。”沈越应道。

    如今这个状况下,还是撤吧。

    于是回去之后,两人就借口有事撤了,虽然这样先走很得罪人,但说不定再呆下去得罪得更厉害。

    第二日在剧组,凌子楚故意走到梁经年身边,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幸灾乐祸,“经年,昨天酒局为什么早走了呀,大家都说你不懂事呢。”

    “你懂事不就行了。”梁经年面无表情地说。

    凌子楚被噎了一下,表情有点奇怪。他实在不明白,梁经年的脑回路到底是怎样的。导演在场的酒局说早退就早退,资源在握的老同学说得罪就得罪。

    他以为他是谁啊?名角大腕啊。

    你再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真这么淡薄名利,他进什么娱乐圈啊。

    梁经年看他这自己在脸上上演浮生六记的样子,无奈,于是自己转身,准备离开。

    凌子楚又叫他,“喂,梁经年……”

    路念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凌子楚,这时候看他突然拉着梁经年说事的样子,她担心凌子楚生事,于是刚刚就在往这边走,这会子正好拦上来。

    “找我老板什么事?”

    “有你什么事?”凌子楚语带讽刺地说。

    “有你的事就有我的事。”

    “怎么就有我的事就有你的事了,你看上哥哥了?”凌子楚说话没个正形。

    “这话怎么说呢,我们之间是有天然的联系的。”路念星说:“我这人就喜欢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你就是那个不义、不平。”

    凌子楚见状,忽然不继续跟她呛了,而是转了个面孔,笑呵呵地说:“我刚刚过来是来关心他的啊。”

    “他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我来关心关心他。”

    “喝酒?”路念星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对啊,那么多大老板在,当然得好好陪着喝了。”

    梁经年感到十分没劲,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路念星望着梁经年离开的背影,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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