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小巫师们的表情明显比刚放假时蔫儿了不少,还有一些一年级生偷偷坐在座位上抹着眼泪。而另一些年纪更大些的学生呢,则更快地走出了“开学综合征”,正兴致勃勃地与朋友们谈论着圣诞节假期的见闻,又或者与一个假期未见的男女朋友好好亲近一番。

    安娜一间一间车厢摸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空车厢。她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就坐下来翻看起那本魔咒书。她又发现了布巴吉和海格的另一个相似之处——明明离学校都很近,但他们还是坚持要求安娜坐火车来学校,并声称这是她与同学们建立深厚友谊必不可少的一环。

    完全没意识到安娜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究竟有多糟糕。

    比如现在。

    安娜和德拉科大眼瞪着小眼,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几乎是下意识地,安娜立刻起身看了看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写着“Draco Malfoy”,又或者座位上是否画着一个鸡蛋壳脑袋,要不然,为什么德拉科的表情能够那么震惊?

    一旁的潘西出声解答了她的疑惑。她神情倨傲地望向安娜。“你不知道吗?第十七车厢一直是我们的,这是大家都默认了的。”

    哦。安娜放下心来,然后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潘西:?

    “你听不懂别人讲话吗?”德拉科皱着眉头说道:“这里是我们的,没有你的位置。”

    “可是这上面也没有写你的名字啊。”安娜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一条规定不允许我坐在这里吧?况且,这里还有六个座位呢,完全可以坐得下。”

    德拉科大概从未想过安娜会反驳他,因此他居然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就连一旁的布雷斯都惊讶地打量着安娜,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毕竟,在他们短暂的印象里,安娜可是百分百听德拉科话的人啊。

    不过德拉科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鄙夷地看着安娜:“想用这种手段来和一个马尔福套近乎?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真想不懂分院帽怎么会把你这种卑劣出身的人分进斯莱特林。”

    按道理来讲,她现在应该生气的,她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巫师们骂人可真文明啊。

    那些地痞流氓小混混们骂人可比他们难听多了。

    因此她只是又翻了一页书,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们。“车快开动了,你们最好赶紧坐下,免得摔倒了——至于座位问题,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也不会偷听你们讲话。”

    安娜自认自己说话已经相当客气且照顾他们的情绪了,可是为什么德拉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竟敢跟一个马尔福作对?”他恶狠狠地说,“三秒之内,你不滚出车厢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的!我爸爸是校董,他会——”

    “会开除我?”安娜打断了德拉科的话,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说点别的更有意思的,德拉科。不然我会以为你就这点本事。”

    要不是时机不对,布雷斯简直要给安娜鼓掌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姑娘这么有种?

    德拉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除了那个该死的哈利·波特,她是第二个敢跟他对着干的人。圣人波特还算有点资本——尽管他相当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安娜·卡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跟他对着干?

    浸润在“纯血高贵”理念中长达十一年之久的德拉科·马尔福,理所当然地接受不了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胆敢这样同他讲话,他一瞬间把之前对安娜残存的那一点点“好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愤怒地拿起魔杖尖对准安娜。

    “你会后悔的——”

    几乎在安娜即将甩出魔杖的一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抱歉,我找一下安娜·卡特。”

    *

    “为什么要打断我。”安娜一边被塞德里克牵着袖子带着走,一边不解地问。“别说是碰巧——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我不打断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和同院同学互殴?”塞德里克无奈地说。不过很快地,他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疑点——以前的安娜,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

    他心底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但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道:“你才刚摆脱开除危机呢,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的车厢里倒是有空位,里根他们都留校了。”

    安娜稍微在妹妹的记忆里检索了一番,才想起来那个黑头发的赫奇帕奇三年级学长。

    到了车厢后,安娜默不作声地往靠窗的位置上挪了挪,这才懊恼地反应过来,除了手上的魔咒书和魔杖,她什么行李也没带过来。于是她只能暗自祈祷德拉科他们不要意识到她的行李还在那儿,然后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

    “在生气?”塞德里克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没有。”安娜干巴巴地说。她当然没有理由生塞德里克的气了,毕竟真和德拉科闹起来,她也讨不着什么好。她就是气自己没本事,处处矮别人一头。

    如果是发起酒疯的玛利亚、布里斯托街头的流浪汉,又或者桥洞底下的野狗,她还可以用魔法占些便宜,可是这里是霍格沃茨,她会的那些小把戏人人都会,比她更厉害的也不在少数,她一点优势也没有。

    不甘心的情绪疯狂席卷着她,她只能寄希望于努力学习更多更厉害的咒语。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都敬畏她,害怕她!

    塞德里克完全没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十一岁小女孩在心底里发了一个怎样的“毒誓”,只是不经意间地撇了她手上的书一眼,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他又看了一眼。

    昏昏倒地、一忘皆空、四分五裂、通通石化……

    这孩子都在看些什么啊?

    为了防止安娜·黑魔法觉醒·卡特往歪门邪道上一路狂奔,塞德里克“啪”地一声把安娜手上的魔咒书合上了。

    然后神色严肃地看着她。“你学这些魔咒做什么?一年级的学生还用不着学这些,我记得你们现在应该还在学漂浮咒和龙血的十二种用途吧?”

    他紧盯着安娜,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了——

    于是他抽出魔杖,冷下声音询问道:“你究竟是谁?”

    *

    一直到列车到站,塞德里克才勉强接受了安娜的这个解释。

    尽管接受的这个过程也不大顺利。

    安娜先是自我检讨了五分钟,中心思想不外乎“我就是看着玩玩我没真想学我也学不会”和“对对对塞德里克你教育的都对我下车立马把这本书泡坩埚里煮五个小时再把它沉尸黑湖底”,然后又简要讲述了自己的童年经历以及产生双重人格的原因,最终才勉强打动了眼前这个一脸严肃试图大义灭亲的判官先生。

    “所以……落水之前我见到的,一直都是你的妹妹?”

    “是的,但是我们一直是一个人,这是我和她都认同的。她受了惊吓,现在躲起来了。”安娜叹了口气,说道。

    “……抱歉,我刚刚用魔杖指着你。”塞德里克很快收起了魔杖,有些尴尬地说:“我只是疑惑,因为你的变化太大了——我担心是什么黑魔法或者复方汤剂……”

    “那么明显吗?”安娜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好吧,妹妹好像确实不会当众打架,她是该更冷静一点的。“……那你能帮我保密吗?”安娜有些急切地说。她的处境已经够麻烦了,她不希望别人再有更多的把柄来说她。

    “当然,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塞德里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安娜的过往,震惊之余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难以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怎么撑过养母的家暴和长达一年的流浪生活的。他的姨母是圣芒格里一位资历颇深的心理治疗师,或许他应该趁暑假的时候带安娜去看看,他想。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很快就到站了,小巫师们重新围上围巾,穿戴好校袍,结伴走出了车厢。塞德里克则陪着安娜一起,等德拉科离开了,再去他们的车厢拿她的行李。

    由于湖面已经结了冰,再加上也没必要让新生们再体验一遍“从黑湖眺望城堡”的震撼感,所以一年级的学生们和高年级一样,都是坐马车前往霍格沃茨城堡的。塞德里克率先上了马车,并腾出手来帮安娜搬行李,却看见安娜一动不动地望着马车前的空地出神。

    “怎么了,安娜?”塞德里克问道,呼出一团白雾。

    “这些马真奇怪,它们叫什么名字?”安娜试图伸出手来抚摸一下她眼前的这匹马,不过在塞德里克眼里,这样的行为有些古怪。

    “什么?——你在做什么?”他迷茫地看着她,不过很快他又想通了:他的姨母曾经告诉过他,精神病人是会存在幻听和幻视的,而那些只有她们能听见和看见的东西,往往与她们的病情和心结息息相关。

    于是他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你能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样子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查找一下资料,或者问问医、教授?”

    “嗯……”安娜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会儿,“它们黑黑的,长着龙一样的头和马一样的身子,背上还有一对蝙蝠翅膀,瘦骨嶙峋的,看上去饿了很久……”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这匹怪马,令她惊讶的是,它居然温顺地低下了头,任由她抚摸。她注意到旁边有几匹怪马在啃食地上的草,于是也拔了一些草喂它。

    这边安娜玩得不亦乐乎,马车上的塞德里克却忧心忡忡——看上去安娜病得不轻,居然能够那么精确地描述出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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