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夕的脸埋宋晗的颈侧处,声音闷闷的。

    和压低声音一同袭来宋晗耳畔的,是因为风寒导致高热而微微泛着潮湿黏腻的呼吸。

    “也可怜可怜我吧。”

    这柔软得近似哀求的声音让宋晗怔住。

    她习惯傅朝夕的靠近,也常常无视他平时惺惺作态的刻意做作。

    此时傅朝夕迷迷糊糊不停地低声哀求,却让她有些无措。

    傅朝夕身上仅仅穿着件里衣。

    他身上的潮气也将其沾的半湿,屋子四处雾蒙蒙的,春潮带雨般的潮意似乎蒸得人意识恍惚。

    兴许是她也被这屋内潮热的雾气和药香熏地昏头。

    宋晗此时有些鬼使神差的伸手拍他的背脊。

    傅朝夕整个人失力一般趴在她肩头,双臂扣紧她的腰身,他似乎整个人陷落在宋晗的身上。

    宋晗只觉得自己手心下傅朝夕背脊处嶙峋的触感更显著。

    她每触碰到一截脊骨,传递而来的是那人极力克制隐忍后,微不可察的微微颤抖,明明是这么高挑玉秀的人,却给人一种伶仃脆弱之感。

    酥麻的触碰,心被每一丝触觉所触动,令人发颤的兴奋也要克制。

    傅朝夕不敢动也不敢再多说话,趴伏蜷缩着身子使得自己真的像一个病得意识迷糊的人,一切不过是无意思的举动。

    他只是想从他的小殿下这儿获得一些特权。

    他承认自己是卑劣的,比任何时候更小心翼翼的卑劣。

    宋晗不畏强者,同时相应的对于弱者有着莫名的保护欲。

    他只是也想博得如同谢长隽一般的待遇,差不多的也行。

    年夜守岁那晚,他温文礼貌地婉拒了营中人递过一碗又一碗的贺年酒,他想等宋晗回来,知道她并不喜欢宫中那欢饮达旦的宴会。

    如果一切如常的话必然会早些回来营地这里。

    风雪夜里,营门营帐两处只见来回逡巡,傅朝夕心里反复思量着许多可能绊住宋晗的突然事情。

    天光将明时分,宋晗才回来。

    小殿下见他来轻声说,他起得真早,傅朝夕只笑笑隐瞒了夜里自己的逡巡徘徊不定,只问她饿不饿。

    宋晗是不喜欢那宫宴氛围,想来会早早离席。

    正想探寻原因,傅朝夕鼻间便嗅到了淡淡酒味。

    春宴上皇帝一般例行赏赐群臣屠苏酒,当然也有特例。

    比如亲近倚重的臣下也会按着其喜好赏赐,以表天子看重。

    宋晗身上的酒味混了药味,是散寒通络的桂枝气味。

    她话语呼吸间没有沾染,倒是衣袖间气息更重,是从他人身上沾染而来的,那时通络温养药酒混着些苏合香的气味。

    傅朝夕瞬间心里明了,是那位小谢大人。

    京中人追捧小谢大人的文采气度,言行举止生活喜好都流传坊间,众人对其模仿不胜枚举,桂枝药酒和苏合熏香因是他的喜好,也成了京中竞相模仿的风尚。

    想到此处,傅朝夕浑浊的思绪中掺杂了些不安忿然。

    他忍不住想宋晗是否也这般这般安抚过那个人,或许更加亲近。

    今夜宋晗即使尽力假装镇定,她在回避谢长隽的视线和过多的言语交流,极力在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么害怕看那个人,要不看看我。

    如平时玩笑般这样半真半假的,傅朝夕张张唇想开口这样与宋晗说。

    却又不想承认那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终是闭口沉默。

    “去榻上歇着吧,药等会放凉些我端过去给你喝。”

    宋晗拍拍他的肩头放轻了声音。

    “走不稳我扶你吧。”

    傅朝夕心道,宋晗还真是吃服软装弱的这套把戏。

    她的语气已经比平时冷硬的态度软和纵容了许多。

    “很暖和。”

    他故意耍赖一般靠着宋晗身上,宋晗的脖颈滑腻一片,呼吸间他嗅着那犹带雨水潮气的温暖气息。

    她在克制着后退和推开他的冲动,不想多跟烧得糊涂的病人计较。

    长年征战沙场的人,这般被人把持着脆弱处,未曾没有做出反击,已是十分克制纵容。

    “冷是吧,你稍稍起开些,我扶你过去,把炭火烧热些。”

    嗯他犹带鼻音轻轻答应了一声。

    待到宋晗将他夫到床榻将近处时候,故意像支持不住般前摔,一时间玉山倾倒,将她一同带到塌上。

    他知道宋晗习武从戎疆场杀伐果断身上的力劲可想而知,挣脱他,甚至把他踢下床榻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感受到怀中她只是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其他动作。

    他心中愉悦,不过是想偷些温暖,却没想能拥暖阳如怀,酣睡一夜。

    固定着同个姿势整夜并不好受,宋晗看着沉然安睡的傅朝夕,心道自己这个主顾对待手下幕僚确实是非常优厚了。

    但她转念思考若是换做其他部将,她断然是不会纵容道如此地步的。

    傅朝夕昨夜的药搁得凉了都未喝,药方还是从前他自己开常用的风寒方子,早晨让满桃重新又煎了遍药,此时也放了有阵时间。

    宋晗推推傅朝夕的肩头,唤他喝药。

    傅朝夕眼皮微动,似有了些醒转的意思,脸转向她这边。

    他桃花眼未曾睁开,眼睫连带着泪痣微微颤动,贴着宋晗身旁。

    “起来,喝药。”她又催促了声。

    傅朝夕刚转向躺平的身子又朝着里头翻了身,状若无意识地逃避。

    宋晗冷嗤,她知道傅朝夕此时的举动是试图在逃避喝药。

    他身子向来毛病多,吃药比吃饭多,平日里调理的药都通通制成了药丸,便于囫囵吞服,少偿苦味。

    还有更甚的是,傅朝夕装药丸的瓷瓶里头都是捣碎筛过细糖粉,放进去的药丸面上都过了一圈糖粉。

    但即使如此,傅朝夕吃药时候送水吞服,还要往嘴里送些蜜饯。

    这次风寒来得突然,傅朝夕也没早做准备。

    武力压制对于傅朝夕这等文弱之人尤其好用。

    宋晗捏了他下颌,比拿捏小鸡仔还轻松,她端碗直接灌的,也没管傅朝夕满眼的幽怨苦楚。

    满桃过来收拾药碗的时候,进来传了个晁衡的消息,请宋晗去议事。

    “应是刑部牢狱那边出事情了。”傅朝夕依着靠枕道。

    “到底还是尚书台底下六部,刑部那边真是得力,这么快下手。”

    “也不指望从叶靖身上还能查出什么来。”

    宋晗也没多少意外,之前便料想着会有这么一出,能从叶靖嘴里榨出来的东西不过,他也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能提上三司,按住刑部独断这个案子便是起初的目标,至少这一时半会那边会有所忌惮,她便有足够功夫处理北衙的事情。

    “你好好歇着,我过去晁衡他们那。”

    看完晁衡递过来的信件,果如傅朝夕所说,叶靖在刑部牢狱中畏罪自戕,甚至还留了封像模像样的遗书,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按着原定计划行事,如今斩了尚书台的手脚,行事更从容了。”

    文有琼林宴,武有鹰扬宴,次于最高的文武祝贺宴会下还要会武宴,此次比赛两营比试实力高下之外,也有意吸纳武臣贤才。

    宋晗心想着抽空要给仍在北地的高珩去封信,若是言语劝说不通。

    得想点办法把这位信得过的北衙同期弄回帝京城坐镇。

    按着规格,比试之后将举行会武宴以嘉奖众勇武少年,又逢此时初春惠风和畅,小皇帝特许让两营少年骑马踏花赴宴。

    自先惠帝政通仁和,大昭习文之风更胜,大家看多了琼林文士风采,却鲜见策马勇武少年英雄,会武宴赏的消息传出,京中人都想凑个热闹,个中也不乏妙龄少女们。

    都到琼林宴前捉个玉面探花郎,那今日逮个俊俏英雄少年也不差。

    会武宴会当日盛况空前,归京必经路旁热闹非常。两营少年策骏马归来,鲜衣烈烈春风得意,踏春赴宴恣意飒飒。

    少年策马游春,花也满襟怀,却不是杏花无意吹满头,原是两侧路上的高楼的韶龄玉貌,正值芳华的少女们抛掷过来的。

    宋晗骑了高头大马行在最前,玄色银绣蟒袍威严腰跨长刀,样貌极盛如昭昭灿阳光华夺目,但却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姑娘们投掷鲜花的热闹,都落在后边极为年纪尚轻,青涩懵懂的俊俏飒爽少年们身上。

    被夹道两边的年轻姑娘热情地抛花掷果迎接,各人神态各不相同。

    裴南斗自幼生活在羌海,一时也搞不懂帝京城里的风俗,有些诧异的被抛了满身花,却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些姑娘们。

    苏同风是当中最稳重的,四平八稳的骑着马,也礼貌微笑颔首谢过丢花过来的姑娘,这样谦谦温和的君子风度,姑娘们也不好太过放肆,反倒是拿了团扇遮了半张羞红的脸。

    安成晖有些不习惯周边这么多人注视,刻意目不斜视,却被个胆大的姑娘喊了声小将军,忍不住去看是,被抛了束艳丽的芍药在怀里,对上娇俏的笑颜霎时红了脸。

    “安小将军,喜欢被这么喊是吧?”

    宋飒星不怀好意的揶揄安成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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