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呢?”李然依在刑房内厉声问道。

    薛绍勇武将出身,此时也被她的冷声震得发怵,他拱手回道:“正押在天牢内。”

    李然依:“带上来!”

    ……

    “跪下!”

    负责彭泽起等人吃食的厨子被金吾卫押到李然依身前,又被狠狠地按着双肩压跪在地。

    金吾卫朝她行礼:“启禀殿下,人已带到。”

    李然依扬手让他们退到一旁。

    跪在人群中厨子现下身边没了压迫便忙叩着求饶,慌慌张张,话无逻辑,“长、长公主,小的、小的没、没有,小的,不不、不敢啊。”

    此前李然依因和谈一事未来得及审理一案,所以她便一直担心着还有余党想趁此作祟,劫囚倒是不怕,天牢守备整饬,他们若是敢来,她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顺便一网打尽。

    最怕的反而是是那群人破釜沉舟、杀人灭口。

    所以她还特地要求,对彭泽起一干人的饭食每日要单独派人做,且还专为他们开了一条从选材到送饭的专人线路,为此她还故意没让大理寺和刑部插手,就想着由自己经办才放心,没想到竟还是出了岔子。

    她问:“饭是你一手负责的?”

    来人惊恐万分:“是。”

    “饭里的菌菇是怎么回事?”

    “那不就是白蘑菇么,送菜的人送来的,小的就用了。”

    李然依对金吾卫道:“去把送菜的也带来。”

    她又问:“你此前是禁军内的厨夫?”

    跪着的人颤颤巍巍地点头。

    “来几年了?”

    “有个七八年了。”

    李然依听完倾身向前,一把抓住厨子的衣襟,纵然她面容红艳,也止不住让人觉得胆寒:“送菜的送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当了这么久的军厨,连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能力都没有?”

    语罢,她施力将抓着那人往旁扔出去。

    又见厨子爬正回来,“小的真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昨晚验毒不是也没问题吗?”

    李然依问御医:“林太医说那毒菇切碎之后与寻常所用白蘑菇难辨,那若是完整模样下呢?”

    御医道:“毒菇偏扁状,白蘑菇则更为圆润。”

    李然依移眸回来,对厨子道:“看来你这眼睛长得甚为无用啊。”

    “把他眼睛剜了!”

    “公主饶命!”说着,那厨子还想爬上前抱住李然依的腿求饶,可当真是吓糊涂了。

    李然依缩脚向旁边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他控住,厌恶之情藏不住的显露出来。

    厨子道:“小的拿到手的时候,就是已经被切好的菜。”

    李然依警觉道:“是只昨日如此还是往日都如此?”

    厨子讪讪道:“只有昨日……”

    “殿下,送菜的带来了。”

    金吾卫又拉了一个人跪在李然依面前。

    李然依倚靠在一旁的凭几上去:“也行,你们就自己对对,到底是谁将那菌菇切碎的。”

    厨子闻言立马向旁指道:“就是你,你快给殿下说,你带给我的时候那菇就是碎的。”

    李然依跟着瞥向送菜的那人,他也未过多狡辩道:“是……小的昨天买的时候就买的碎的。”

    “为什么要买碎的!”薛绍勇替李然依问道。

    “那菜贩子找到的小的,说这菇卖不出也就坏了,小的觉得可惜就买下了。”

    薛绍勇上前一步:“就这个?”

    “还有就是……便宜。”他抬手想要挡住薛绍勇恐吓的双手,“小的想着,嫌犯随便吃点就行,买菜余下的钱也能自己捣鼓着存下来,但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个东西有毒啊,是菜贩子说的,就是寻常的白蘑菇。”

    他指向一旁的厨子:“这个钱他也分了。”

    厨子语塞,二人混乱着狡辩起。

    李然依扶额,闭目舒气:“去把那菜贩子找出来,把他俩带下去。”

    “是。”金吾卫领命将聒噪的二人押走。

    李然依起身:“今日就到这儿吧,回公主府。”

    薛绍勇:“想问殿下,抓捕之后打算处置。”

    李然依:“幕后之人很明显,本宫不动那群人本也为了看看他还有多少势力盘踞在京,现下顺着菜贩子一路抓也好,到时相关的人直接杀了便是。”

    她眸中冷光微闪:“马上就是陛下生辰了,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

    毒杀彭泽起的计划是叶焕为燕王想的,而实际实施的则是燕王留在京城的人,叶焕此举不仅意在彭泽起更在这群人身上,他计划之中故意留下漏洞,让薛绍勇的人轻易就将这一群人抓获,又有李然依的命令在先,不过一夜,便全数死于金吾卫刀下。

    当夜,许行向叶焕汇报:“公子,你让我去彭泽起的一行人的住所清理痕迹,现下已经完成,但……”

    他迟疑片刻道:“我在他们的住所发现一些东西。”

    叶焕站在窗前,声音稳重:“什么?”

    许行:“他们屋中藏有甲胄,其上特有的标识和工艺与四年前长公主部下所用、与周治宫廷一战的武器如出一辙。”

    叶焕惊目,侧过头正色问:“当真?”

    许行点头肯定:“当初我随公子在表姑娘家和宫变现场都见过那些兵刃,不会忘记。”

    叶焕蹙眉:“怎么会这样?”

    他沉吟,难道先前那事同燕王也有关联?可李然依与燕王速来不合,他们又怎么会愿意结盟行事。

    记得李然依曾说过,当时她与周治齐真斗时,燕王可是半点大气都不敢出。

    就算退一步想,他们那时真的同仇敌忾,现如今两边撕破脸,这与人北凉暗箱勾结买卖甲胄一事,任由哪方都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让天下人倒戈相向,又怎么会在这件事上相安无事?

    叶焕陷入沉思,难不成哪里出了问题,他判断错了?

    —

    三月廿六,已许久未上朝的李然依重新出现在太极殿,皇帝宝座背靠的墙后,她阖目养神,听着前朝的大臣议事,而众臣也知道,他们虽明面上是在面奏皇帝,实则都是将事情说与墙后那人所听。

    在朝会之上,李然依也通常就这般听着,唯至大事才会派人到殿前、皇帝身侧附耳告知她的决断,其它的小皇帝想说也便说,反正大臣最后会再问她一遍。

    不过今日不同的是,竟有人敢当庭站出来指责她。

    礼部左侍郎林睿是个已经蓄起须的半百老头,他为官三朝自是有些老派官员的傲气,又任职礼部,便总喜欢揪着一些失礼之事不放。

    此前李然依上陵途中遇刺,擒下刺客后便直接回了京,但上陵一事先前本就延了时日,现下又直接折返,因此在他眼中便觉得是李然依坏了规矩。

    他出列于朝堂将此事先讲了一遍,而后责问道:“长公主此举是否可视为对先帝后不敬?而有违我朝孝道,让天下百姓耻笑!”

    李然依虽掌控朝局,但到底说不上每个人都能像薛绍勇那般忠心于她,更多屈于她的不过是惧怕她手中占据的大半权柄,而像林睿这种为博名声不怕死的也不在少数。

    小皇帝笑道:“林卿言重了,皇姐也是一时受到其它事阻挠。”

    林睿咄咄逼人道:“事有轻重缓急,长公主既擒下刺客,可让禁军押送回京,不至于此后影响上陵的行程。”

    小皇帝劝慰道:“上陵之事并非只能定在那一日,后面再择良日便是了。”

    “上陵良日一年甚多,然祭拜之诚心却是看人。依臣所见,是长公主平日太多琐事缠身,也就无心做好为人子女之孝义了。”

    此言一出,全殿哗然。

    小皇帝坐于龙座上也开始不自在起来,手心不自觉为殿下那人出了冷汗。

    李然依于殿后起身,准备出去与林睿对峙。

    却突闻一清冽男声响起:“林大人此言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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