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四重天

    锆钟家中

    熹微拿起那枚细小的尖针,细看几眼,转身道,“应是此物。”

    见熹微找到了,其余几人赶紧围过来。

    星冲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雾气引到尖针上,没过多久那雾气渐渐变成了粉色。

    “隔了三千年,这上面血渍还在。”翩煜有些意外,看着那东西颜色渐渐更深微微蹙眉,不经意捂了捂鼻子。

    “是。”星冲紧盯着那尖针,它还在变化,用这东西这味道自是不太好的,他离得近也有些被伤到。

    茚焱看着那东西嫌弃无比,“我的父君耶,这玩意儿太恶心了。”

    其余人均早早捂紧了口鼻,这玩意闻起来实在作呕。

    包裹着尖针的雾气由红化紫,又由紫转黑,直至黑雾开始翻滚起来,星冲才赶紧灭掉了那邪祟之物。

    “纳程的那个夫人说的没错,这再生血针果然是邪灵之物。”熹微皱眉挥了手,取东西将那污气罩住。

    “你觉着她说的是实情?”翩煜问她。

    熹微瞥了他一眼,“她说的是实话,但不完全是实话。”

    玄及在一旁,语气不好道,“这东西都摆在这了,除了那凤璎还有谁?”他昨日被翩煜骗下山崖,现在他身子还疼着,现在看着他心里实在不悦。

    星冲收起那东西,“东西是没错的,可她将事情全部推在了彩凤一族身上,如若这真是真相,这等丑闻,天宫不可能会让我们来揭破这件事。”

    翩煜轻哂。

    熹微与星冲想的一样,“那老妇应当有事情隐瞒。”

    “那她会隐瞒何事?这银针在这儿,上面干涸血迹与锆钟对的上,咒术也确是邪灵之术,哪里还有错?”翩煜轻勾唇角,这一切线索顺着下来,实在是顺理成章。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所言,并未求证过。再者虽证物在此,上清气也能分辨这是否附着邪灵术法,但是不能求明上面究竟是何术法,用途不明难以轻易下结论。”查到了现在,可熹微心中觉得不应如此容易。

    洁纾点了点头,“我也觉着应当不是,那女子当日留下来见证他的亲事,可见对锆钟有情,即使出了那些事,也不至于非要他的性命。”

    玄及轻嗤,“你怎知那女子是真有情?我看不过就是她消遣的乐子,偏偏这傻子摆不清身份,当了真,巴巴的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她手里。”

    众人静默,翩煜拢了拢洁纾,转头讥讽玄及,“于你来说或许是乐子,你房中的侍妾成群,这其中滋味你自然是懂得,却也不要以己度人。”

    当众被揭短,玄及咬牙,“你…”,可一想到昨日之事,再次面对翩煜不知为何有了几分胆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茚焱也想起自己房中的几个侍女,默默离远了他们些,唯恐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你们下一步准备如何,是去碧水城?”翩煜不再理他,转而看向熹微他们。

    凤璎如今正与其夫君居于碧水城。

    熹微摇摇头,“碧水城地远,今日是来不及赶到了,凤璎如今是青宫中人,背后还有翎宫势力,想要查问她,仅凭一老妇的证词怕是不够,还容易打草惊蛇。”

    “那是还要去断岩谷?”茚焱问。

    “不。”熹微并无再去那里的打算,“去你们腾蛇应宫。”

    茚焱有些诧异,“怎么还要去应宫?”转瞬又反应过来,笑问,“你在断岩谷安插了眼线盯着那家人?”

    熹微并未否认,只是笑道,“听闻应宫中有不输天宫的佳酿,我还未尝过。”

    翩煜脑中一动,想起前晚糊弄熹微应宫佳酿一事,她竟拿这来做说辞。

    茚焱愣了愣,何来的传言有什么佳酿。他看了眼翩煜,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立即领会,“好好好,我应宫中的美酒都是数不胜数的,管你喝个够。”

    星冲和熹微均在断岩谷安排了人,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玄及虽不明白为何如此,却也只好跟了过去。

    应宫

    待他们从彩凤之域到腾蛇之域主城,已过了午时,几人从今早到现在一直未进食,已然是饥肠辘辘,刚入驿站便传了膳食。

    膳食已上桌,茚焱回了应宫内,说是去搬好酒,等他到时,几人的饭食都用了大半。

    翩煜还是未吃什么,只喝了几口素汤,便被茚焱往自己杯中倒满了烈酒,他拿起轻嗅,那刺激的味道直冲面门,他还未喝似乎就已经被熏的有些醉了。

    “这还是白日,你就拿来如此烈酒。”玄及一口下了肚,肚里瞬感不适。

    星冲是不喜饮酒的,佯装喝了几口,没再多碰。

    熹微拿近闻了闻,味道的确新奇,抿了一口后耶是整杯下了肚,又要了一杯。

    茚焱看着她拍手称赞,“这可是应宫中最烈的酒,许多不济的只闻一下便醉晕了,熹微你这真是厉害。”

    茚焱话音刚落,一旁的洁纾突然倒在桌子上,带着手中杯里剩下的酒水撒了出来。

    翩煜赶紧起身将她扶起,拖抱起来。

    茚焱注意到动静,立即起身过去查看,对翩煜道,“哎呀,这是醉倒了。”往翩煜手中塞了一片药丸。

    翩煜看了眼那药丸,将她塞入洁纾口中。

    “这酒烈,解酒药功效没这么快,得需一会儿,先送她回房休息吧。”

    翩煜看着怀中洁纾通红的双颊,皱了眉,“那我先送她回房。”

    茚焱点点头,立即上侍从上前帮忙。

    翩煜摇了摇头,将洁纾打横抱起,扭头示意其中一个侍女,“你跟我过来。”

    待翩煜带着洁纾走后,茚焱这才过来继续往熹微杯中添了酒。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不常饮酒的,所以只一点点便醉倒了。”茚焱笑道。

    熹微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两杯酒已经填满她的肚子,这第三杯她有些喝不下,只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

    玄及喝了酒肚子不适了起来,也朝茚焱讨要了解酒丸。

    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人,身着铠甲,见状是天宫中的士兵,一路进来无人敢拦。

    那天兵走近熹微才缓了脚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知道了。”熹微听完他的话皱起了眉头,那天兵传话结束又独自离开。

    星冲知道那是熹微的私卫,见她脸色不太好,轻声问道,“怎么了?”

    熹微道,“凤璇方才午时在天宫向沅策将军提交了案情真相。”

    此言让他们都惊讶了,正从楼上下来的翩煜恰好也听到了熹微的话。

    “怎么可能?这才第四日,我们才查到凤璎身上,她怎么可能如此快?”

    他们有琐命柱相助已然快人一步,又机缘得到了凤橦相助,有人比他们还快,玄及自是极不信的。

    熹微想起前日天兵来报,凤璇直奔螣蛇之域后很快返回了翎宫,后一直未出,今日突然就提交了作答,她不知是哪里有所错漏。

    熹微摇了摇头,“沅策将军已经通过了凤璇的作答。”

    “凤璎和凤璇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是我们查错了?还是她真的大义灭亲揭发了自己的亲生姐姐?”熹微想不大通。

    茚焱撇了撇嘴,“也不是没有可能,历来八部嫡系姊妹中为了争权,这种事也不少。”

    星冲认识凤璇多年,虽无深交,却知她并非心狠之人,短短几日,她如此果决实在奇怪。“可知道凤璇交的是何内容?”

    熹微摇摇头,“两个月期内,其余人的作答我们均不看到。”

    凤璇交了答卷,真是趣事。

    翩煜回到方才的位子坐下,与熹微相对而坐,问她,“沅策将军就这么轻易通过了她的答卷?今日才第四日,可知道沅策将军当时是何神情?”

    熹微抬眼看了眼他,后指尖微动,片刻间方才已经离开的天兵,又匆匆折返回来。

    “沅策将军收凤璇的卷纸时,是何神情?”熹微问那个天兵。

    天兵低着头,思索片刻后如实答道,“回殿下,沅策将军神色十分平静,只看了眼凤璇少主的书卷一眼,说了句'无错'后让下官记了名,随后就让凤璇神女离开了。”

    翩煜扬了扬眉峰,弯起唇角。

    星冲疑惑,“不过第四日便查出了真相,沅策将军竟毫不惊讶。”

    玄及听了这话也是想不通,手里的碗筷都放下了,看向熹微和星冲,等着他们的看法。

    的确,在如此短时间内便交了答卷,沅策将军的反应未免太过平淡。

    问题是翩煜发现的,熹微抬头看向翩煜,“你怎么看沅策将军的反应?”

    茚焱也看向翩煜,笑道,“你是有什么发现?”

    几人的目光均集中在翩煜脸上。

    翩煜一脸的无辜,“我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玄及闻言冷哼一声。

    他故作无知,熹微只后悔自己多问了他这么一句。

    几人又沉默下来。

    “凤橦说身子不适,这休息了大半日,怎的还未下来?”翩煜不紧不慢问道,又拿起面前的清茶饮下,一旁的烈酒却是不敢再碰。

    “对啊,怎么,这都过两个饭点了,她不吃饭吗?”玄及道。

    星冲和茚焱也意识到了不对。

    熹微方才回来时还问了随侍仙娥,说是一直在房内休息未出,想着她受了不小的伤,自己并未去探看。

    意识到翩煜有意提醒,熹微唤了一旁的仙娥,得了吩咐仙娥很快往寝殿房去。

    过了好一会儿,仙娥才返回。

    “回殿下,凤橦神女所居屋内已经无人。”

    桌上几人皆是一愣。

    “什么?”玄及从座上起身,“无人?”

    “的确无人,屋内物品都已被收拾妥当。”仙娥道。

    茚焱轻抚额头笑了笑,看向熹微,“看来,你们是被他们姐妹俩一起诓骗了啊。”

    知道茚焱的话让星冲眉头轻蹙。

    翩煜淡淡笑着品茶,没有对此事感到惊讶。

    玄及似是也懂了些什么,顿生恼怒,“原来是凤橦给凤璇通风报信。”

    星冲拍了拍玄及,皱眉示意他坐下。

    “你是蠢的吗?”

    见熹微正冷眼看着自己,玄及立刻明白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愣了会儿,讪讪坐下。

    气氛安静下来,翩煜见状笑出了声。

    熹微闻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厚唤了守门的侍卫进来。

    那侍卫也是如实回答,“昨日各位出驿站不久后,那位神女也随之离开了,约莫也就前后脚的样子,并未留下什么话。”

    昨日得了断岩谷那家人的消息后,他们便马不停蹄赶往彩凤之域锆钟家中,为了取那邪灵之物。

    事情蹊跷,星冲想起那只玉笔,向熹微耳边道,“那只玉笔。”

    熹微也是想起,随后手中灵力流转。

    “如何?”星冲见她动作停下。

    熹微摇摇头,“玉笔上的术法被解了。”

    “追踪术法被她解了?”玄及更觉后悔相信了凤橦。

    “凤橦灵力在你之下,不能解开你设下的术法,应该有人助她。”星冲在一旁提醒。

    熹微没有说话,蹙了眉,又饮下一杯酒,这烈酒对她来说如同清水一般。

    见熹微几杯酒下肚,却面不改色,茚焱看着可是呆住,忍不住在一旁又帮她添满新的一杯。

    “茚焱,我记着你们腾蛇族独有的有种追踪之术,能否查出凤橦在哪?”翩煜偏了脑袋看向他。

    “啊?”茚焱皱眉看向翩煜,不太明白他的话。

    翩煜的话点明了几人,他们的目光立即转到茚焱身上。

    翩煜朝自己扬了扬眉峰,茚焱愣了会儿,后才向熹微撑出一个假笑,略微带了些不好意思,“那我试试。”

    他独自转过身,避开了众人视线,双手不知在私自比划些什么。

    “他还真能找?”玄及冷哼一声,觉着茚焱小气,这是还怕谁偷学了去。

    没过多久,茚焱转身低声叹了口气。

    “怎么样?”熹微有些按耐不住。

    “凤橦回了翎宫。”茚焱摇摇头。

    “果然。”玄及狠狠往桌面一拍,更为气愤。

    星冲皱起眉头,“回了应宫?”

    “你是如何确定凤橦在翎宫?”翩煜突然的举动让熹微觉着怪,“应宫与翎宫相隔甚远,如此距离,就算是高阶追踪灵术也只能确定个大致方位。”

    茚焱嘿嘿一笑,“秘术秘术,自是有它的得到之处。”

    他的话也无可辩驳,熹微也不再多问。

    说着,外面渐渐声音攒动,是来了许多神珺馆的弟子,玄及随意扯了一人问,得知他们都是得了彩凤记事才赶来。

    “琐命柱上并未记载锆钟曾与腾蛇部定亲,他们是如何知晓的?”熹微觉出不对。

    看着进入驿站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其余几人也是眉头蹙起。

    翩煜笑了笑,起身走到熹微身边,“凤璇已然交了答卷,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不是两全其美?”

    熹微回过头看向翩煜,眼神淡然,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翩煜愣了会儿,看不出她眼中有何情绪,又低声继续道,“其实事情查到此处已经是水落石出,凤璎出于报复,违令偷用禁术,又利用露芠父亲的私心,把那邪物放入了锆钟体内,将锆钟的寿命渡给了露芠,所以年岁不永,恰好死在了无论山内,那两根逆轮血针便是证据。天宫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原因,具体是什么凤璎所为还是彩凤君的手臂都是深究无益,不如见好就收,像凤璇一般,现在就将事情经过写下交了,又多了这两枚邪物作证,还更高凤璇一筹。”

    熹微没有回话,依旧静静的看着他。

    听了翩煜的话,玄及也觉有道理,“是啊,来龙去脉已经查明,我们写了交上去不就得了,查清又如何,我们还在真能把他彩凤嫡系还有彩凤君抓到天宫给惩治了?”

    茚焱拍了拍玄及肩膀,赞扬道,“你小子越来越有是越来越有头脑了。”

    几人等着熹微决断,她还是静默。

    门外,进入驿站的弟子越来越多。

    “时候不早了,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熹微起身道。

    本都等着熹微回答,给个主意,没想到等来这么句话。

    熹微话闭,竟真转身回了房。

    剩余四人愣在原地。

    茚焱瞪大眼睛看向星冲,手指向熹微离开的方向,“她这是怎么,这是另有打算还是不管了?”

    “熹微怎么想到?”玄及也求助星冲。

    星冲也不知熹微是何想法,笑着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洁纾。”翩煜拍拍茚焱肩膀,留下这么一句也走了。

    现下驿站各层均有弟子入住,茚焱刚扯住翩煜言语了几句,就有被几个弟子看见,来找他求要应宫授令了。

    翩煜回头瞧了眼被拦住去路的茚焱,无奈笑了笑没再管他,径直回了房。

    好在他住的这层还算安静,翩煜推门进入到洁纾屋内。

    熹微正站在洁纾床榻边,一手拎着育花在洁纾鼻周徘徊,为她清明醉意。

    听见有人进来,熹微转头瞥了眼,看清是翩煜,又回过头来继续手中动作。

    翩煜走到熹微身旁,“她可好些了?”

    “醉气吸了大半走,可还会沉沉睡一段时间。”熹微收回手中的育花,那花朵转瞬间枯萎。

    “可否借我一看?”翩煜指了指她手中的花朵。

    熹微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虽不知翩煜有何用意,还是递给了他。

    翩煜接过那支枯萎的花,轻嗅了一下,果然花瓣醉气逼人。虽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与自己想的一般,没甚特别。

    “你做什么?”熹微夺过那支育花。

    翩煜愣了一瞬,转头看见刚被他丢弃的花朵到了熹微手中,“怎么了?”看了眼熹微手中的育花,“这育花已经枯死,失去效用了。”

    熹微小心的将育花放入腰间的囊袋中,皱眉道,“还有其他用处。”

    翩煜收回,这已然枯死的花朵还有何用处。

    “好了,你既来了,洁纾给你照顾。”熹微收拾手中物品。

    翩煜看了眼床榻上的洁纾,脸颊红润,睡的正熟,轻声应道“好。”

    夜已深,断岩谷内却还热闹,这从前的灵源之城,原本灵气充沛,处处都显得清明,如今失了灵源,这城中夜里看来竟有一丝说不出的魔化邪气之态。

    多亏有了这应宫授令,熹微深夜入城也未被禁制阻拦。她原本以为茚焱在给她们的授令中下了追踪术法,所以他能够确定凤橦位置,可她仔细将授令查看一番下来,没有任何发现,不知是不是她多心。

    熹微在城中慢行,不知不觉经过一条怪道,这小道也不算狭窄,却挤满了神众,此时这条道上两侧的酒肆、茶馆甚至于铸兵铺都还热闹,所有的店铺内都燃烧着红金色的角烛,妖异的光从店铺内流出,铺满了整条街道的地面。

    不断有神众踩着这些异光在各个店铺中进入进出,他们大多面上如同喝醉了一般,表情怪异,又喊又叫大声喧闹,又或有走了几步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再也不起,除了那些店铺外忙着迎送宾客的店小二,这里看着没几个是清醒的。

    熹微看了眼那七八个叠在一起跟小山一般一同睡着了的人,不知被压在最底下趴着的人是死是活。

    她正盯着那人看,就看见他突然俯起身,上面叠着的人被托起接二连三惊呼一声,以为那人要起来,没承想他深深吸了口气后又原样重重趴下,睡死过去。

    这是什么样的地方,熹微往那些店铺内看,想要探的究竟,却被他们大门外的一层红色薄雾拦住,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何情形。

    “这位姑娘里面请。”见她似要进入,店小二很热情上前招呼,想要迎他入里。

    熹微看了眼牌匾,是家酒肆,她眸色微冷,眉头紧蹙,盯着门口。

    店小二瞧出她一直往店里看,当她是新客,扯着嗓子笑道,“姑娘这是有何不解,进去一看不就知晓了。”

    这时店内摇摇晃晃出来一腾蛇族人,走路都不稳,脚步又快,径直要撞到熹微身上。

    正看见那人要撞到自己身上,熹微一记风刀打在他身上,那人倒在了自己脚边。

    夜里这条道上的客人,神智不清的到处都是,这碰撞都是常事,大多无人在意,有时也会有些推搡之事,可不管不顾把人打倒在地可是第一次见。

    店小二看了眼地上昏过去的客人,再看向熹微笑意全无,细细打量了她,见她穿着普通,并非什么有身份的,声音尖锐起来,“姑娘,你这是何意,这位公子乃是季系子弟,你随意出手伤人,可想到下场?”

    熹微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威胁,反倒问道,“这店内是做何营生?”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店小二看着她冷嗤一声。

    熹微皱眉看向地上昏死过去的人,回想起方才他快撞到自己身上时闻到的气味,那味道极淡,此时这人身上已经没有了,那是不同于这条道上的气味,她才想起那是什么,是凡间的味道。

    这条道上弥漫的异香是用来掩盖他们店内的凡味,店内的客人一出店铺后,身上的凡味立即被道上的香味给散掉。

    熹微意识到里面有凡间的东西,辰族天门有重兵把守,这凡界之物如何进来的,还给此处造成了迷靡之状。

    店小二的哑哨叫出了四五个帮手,又跟熹微说了几句威逼之语,见赶她不走,已经准备要上前动手。

    熹微静静瞧着他们,冷声道,“我再问一次,这里面究竟做何营生。”

    那些店小二笑笑,手里抄着武器,动身上前。

    熹微直直立着,丝毫不惧,她手中的风刀已经蓄满灵力,只等他们上前,一举掀翻这座违禁之所。

    “借过。”有人拨开围住熹微的几人,走到熹微身后。

    熹微闻声偏头看过去,是翩煜。

    只见他语气略微带了歉意,朝着那些店小二道,“这是我家小妹,前段日子与她定亲的郎君在咱这酒馆结识了其他女子,便毁了婚约,我妹子受了打击,精神不大好,这一个没看住跑了出来,还请各位不要计较。”

    那店小二看了眼熹微,又看了眼翩煜,这二人虽都穿着粗衣,可容貌均是极上乘,虽没看出哪里有极相似之处,但这说辞倒也可信。

    “我们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来此处的客人多有显贵,你这妹子在我家店门口随意出手伤人,若不将她捉起,等会惹了祸我们如何交代。”

    翩煜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手中多了几颗灵元,放入那店小二手中,“我们兄妹俩从前一直跟随父亲居于彩凤之域,这才回来不久,实在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我瞧着这位客人只是睡着了,没有什么大碍。”

    两族相合,所生子女,只继承一方形态,虽少时能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可长大之后,多是要回到同族之域。

    那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几枚灵元,这小公子长着副极好的皮囊,谈吐听着也有些贵气,可也是穷苦之人,店小二叹了口气也不再为难,“算了算了,赶紧带着你妹子走吧。”

    翩煜瞧着那店小二收下了灵元,朝他道了声谢,转身朝熹微使了使眼色。

    熹微意味深沉的看向翩煜,竟也没多话,跟着他走了。

    待走出这条道,到了城内街角的寂静偏僻之处,阴影下,二人才停下脚步。

    翩煜转身停下,垂眸看她,轻声笑道,“我方才还以为你会直接掀了那里,没想到你却没作声。”

    熹微冷眸看着他,“你跟踪我?”

    “算是吧。”翩煜没有否认,“午后在洁纾房中瞧见你腰间多了些存物囊,还以为你要只身前往碧水城呢,没想到来了这儿。”

    那些存物囊内都是各类法器,临出门前熹微去看了眼醉酒的洁纾,没想到与翩煜碰个正着。

    “我知道你注意到了我腰间的东西,所以先回了房中后,再用移形之术出了宫城,你是怎么跟上我的?”熹微眸色微冷,紧紧盯着他。

    她居然还防了一手,翩煜倒是没想到。

    “这就多靠茚焱的飞鳞粉了,这驿站各个屋内都铺满了这样的粉末,你自然也会粘上。”翩煜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飞鳞粉在特定的法术咒语下能显现光泽,翩煜嘴角轻动,随后手指上的粉末便闪烁了一瞬,在这夜里偏僻一角显得更为明显。

    翩煜吹落手中失去效用的粉末,“你看,其实就是最愚蠢的法子,只是你们都不在意罢了。”

    难怪当时问茚焱如何知晓凤橦方位时,他一直遮遮掩掩不愿吐露,原来是这样。

    飞鳞粉是最简单的跟踪手段,她竟一直未察觉,被这样的术法给骗过,熹微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没问,你私下来这里,是有什么新的线索?”翩煜又看向她。

    “没有。”熹微摇摇头。

    见她还是不愿告知,翩煜没有再问。

    熹微看出他不信自己的话,“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没有新线索。是昨日在断岩谷内见着一味草药,一直没有机会采摘,便今晚前来。”

    翩煜还是有些不大信,但也被这回答,“什么样的草药不能让你光明正大拿走,要深夜到这断岩谷半夜做起了贼?”

    熹微听到最后一个字皱起了眉头,语气变得不好,“再现藤。”

    再现藤只在灵源急剧枯竭之地才能长出,混杂了并不纯净的灵源,不仅不能助仙神增长灵力,反倒对妖魔修炼大有助益,这样的东西在神界长出,从来都是被铲除掉的。

    断岩谷原本也是灵脉所在,如今也枯竭了几百年,长出再现藤也不奇怪。

    昨日将玄及从谷底救出时,熹微看见他身上粘上了再现藤的叶瓤,得知谷底有此物,只好避开人深夜前来。

    翩煜想起被熹微藏于耽思府中的人,“白应?”

    熹微漠然,没有否认。

    看来白应身体出了些问题,具体如何,那不是自己要干涉的事情,翩煜没有细问。

    熹微想起方才那条怪道,正了眸色问他,“方才那条道的店铺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她是一定会问此事的,翩煜偏身看了眼她身后,“断岩谷日子无趣,谷内就多了这些凡间玩物,凡人凡物入了这些店铺,多了不少趣味。”

    “天宫有令,私养凡人是大罪,况且辰族天门紧闭,他们是如何弄来这些东西的?”熹微想起方才那醉鬼身上一瞬的怪味,应是凡奴的味道。

    翩煜扬了扬眉峰,“自是那些系氏的手笔,其实这样的事在八域下城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只不过无人揭发罢了。”

    “天轨未复,凡人事宜归属秦渊管治,他们弄了这么多凡人入神界,坏了人世法则,时间一久,秦渊定然会有所察觉,若被他们查出是我辰族,又是一件祸事。”熹微蹙眉。

    “凡人数量庞大,这些事他们干了许久,自然下手是有数的。”翩煜宽慰道。

    熹微觉着他的话奇怪,怀疑般的目光看他,“你刚才不让我揭破他们,又对着里面的事了如指掌,这些勾当你也参与了?”

    翩煜听完她的话怔了怔,干笑两声,“这样的事八部各城或多或少都存在,处罚一地不是什么大事,可都要揭开可就要费些时日,若此时冒冒然将这里的事爆出,八部各处都会警惕起来,日后再想惩处难上加难,秦渊若是听闻也会来问罪,这不是当着外人的面来打自己的脸吗?况且我们查案之事未完,还需安静的进行下去。”

    他说的不错,熹微也是意识到此事,方才才收了手,总归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跑不掉的,待查案之事完结,再一个个收拾也不急。

    熹微沉默,没有反驳。

    “所以,接下来,你要如何做?”翩煜见她一直不语,问道。

    熹微收起思绪,理了理身上衣衫,自顾自道,“下谷底,摘再现藤。”

    见熹微说完便转身离开,黑夜中,翩煜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她到是说走就走,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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