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我今日似乎运气不错。”

    谢毓走到薛居令身边。他正亲自检查着流光身上的配件,鞍辔缰镫是否有残缺遗漏。

    听到谢毓的声音,他抬起头:“哦?为何这样说?”

    “我和她说上话了!”

    谢毓眉飞色舞,薛居令听后却只冷淡应了声“哦”低头继续检查行装。

    他眼前浮现席上二人搭话情景,闷声咬紧了下牙:和宋岚亭说上话就这般高兴?

    “你都不问问是谁?”谢毓讶然于他的沉寂,凑近脑袋问他。

    薛居令别过头:“我不想知道。”

    再说,毫无悬念,他何必问?

    谢毓不知眼前好友闷气横生,只以为他为春狩而收紧形色,自马腹望他一眼。

    “好吧……那你好好准备,今日一定要拿下头彩啊!”

    “那是自然。”

    薛居令垂眸:他不可能输给宋岚亭。

    卯时正式开始,林场外已汇集了许多人,男男女女都有,其中最瞩目的当属那一身红衣。

    褚洪婧骑的依旧是昨日那匹马。

    昨日谢毓只得远远瞧上一眼,仅能大概看出这马色相上乘。今日褚洪婧往马边一站才发现,她这原是匹毛色纯正的汗血宝马,且体格高壮与战马相差无二。

    “哇……”谢毓张大嘴唏嘘。

    这马真的好高,她恐怕翻都翻不上去。

    通常来说,一般女子因着体型娇小,所乘的马匹向来会比男子所乘的小上许多,更便于掌控。

    可褚洪婧这马别说同一般女子的马相提并论,便是同薛居令的流光相比,都要更为健壮,实在是威风凛凛。

    这位北方来的女郎,着实引人注目。

    在众人目光皆放在褚洪婧身上时,谢毓却注意到角落里秋生替宋岚亭牵来了马。

    若放在以前,宋岚亭这般的相貌、家世以及才学,他才该是这全场的主角。

    可惜康王府的事实在闹得人尽皆知,众人无法忽视宋岚亭的家人来看待这位世子爷。

    就连性情转变,若是康王府欣欣向荣,大家只会说今日的宋岚亭内敛沉稳、冷静自持,而非如今评价的“孤僻古怪、清高自傲”。

    只有谢毓,一如既往地把他当作那个鲜活灵气的宋世子,使劲浑身解数要将他原本的样子给揪出来。

    “老谢,你看什么呢?”薛居令黑着脸,明知故问。

    谢毓这才收回视线,给他递上箭筒。

    “没看什么。”

    薛居令接过箭筒固定在马鞍另一侧,隔着马肚,他问:“老谢,你觉得我能赢吗?”

    谢毓不假思索:“当然了。”

    “上京同辈之中有谁是你的对手?”

    “可今日宋岚亭也会上场。”薛居令闷声道。

    宋岚亭从未参与过这赛事,他不知他实力究竟如何。从未有过的,他今日心中竟生出虚意。

    “那又如何?他不可能赢过你的。”

    少年脆生生的声音穿过马腹而来,带着十足的信心,薛居令心尖不住一颤。

    “是吗?”

    薛居令探出个脑袋,嗓音低低的。

    “毫无疑问!”

    谢毓眯起笑眼:因为我会给他使绊子。

    “好。”薛居令声色转亮,“我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嗯,就看你和流光的了!”

    谢毓轻轻拍了拍流光的马鞍,转身才发现宋岚亭主仆二人不知何时竟到了身后几米开外,也不知将她和薛居令的话听去多少。

    秋生望着谢毓一脸怔愣的模样,捏紧了袖子向宋岚亭愤懑不平道:“世子,这个谢毓也太过分了,他都不知您射艺如何,竟当着您的面口出狂言。”

    宋岚亭缄默看了一眼谢毓,翻身上马,理了理袍子端正上身。

    并未对谢毓之行做出评价,而是缓声对秋生道:“秋生,你退去席上吧。”

    “是,林中凶险,世子可千万注意安全。”

    秋生走后,宋岚亭又往谢毓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又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似乎总是在自己跟秋生说完话后消失……

    谢毓其实是到了他的姑姑身边。

    宋清容坐在胡床上,接过谢毓端过来的茶,问:“你不是也要进林子去?”

    这是昨夜谢毓说的。

    “要去呀!可是……”她谄媚笑道,“可是我没有马……”

    “不知殿下能否借我一匹用用?”

    “你这无赖!”宋清容笑着伸手要去打她,“哪有儿郎来春狩会不自己带马的?”

    “你是一早便打定主意要将手伸到我这儿来的吧。”

    “那殿下肯不肯嘛?”

    谢毓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在鼓声响起之后如愿以偿借到马,驾马跟在了大批人马之后。

    “那不是谢矮子吗?他怎么也去了?”席上有人发现了她的身影。

    角落里的关婺闻声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一抹明绿身影。

    他眨眼: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才去马厩的……

    谢毓并没有跟得很紧,而是慢悠悠坐在马上闲逛,时不时留意一眼宋岚亭的方向。

    西南方向一阵喝彩,谢毓闻声望去,绯红身影手里揪了只兔子。

    褚洪婧竟然这么快就打到了猎物,薛居令不会输给她吧……

    这番动作也就眨眼时间,再转眼方才不远处的那抹追踪已久的银白便身影不见了去向。

    “嘿!我就一眼没看住!”

    谢毓皱鼻哼声,牵紧缰绳漫无目在四处寻找宋岚亭的踪迹。

    那方的宋岚亭在褚洪婧那边动静时,却立马将目光锁定了百米开外一只受惊的梅花鹿,跟了一路鹿儿才镇定下来垂头啜饮溪水。

    宋岚亭停在几十米之外,目光盯紧那只鹿,手中提起箭矢对准那鹿儿的前腹。

    箭欲离弦之际,一支箭横空自他身侧飞奔而去,定定刺进鹿儿脚边软泥,那鹿儿登时便撒腿没了踪影。

    马上的宋岚亭回头,对上几丈外薛居令挑衅的表情。二人皆静坐在马上都没有说话,片刻后薛居令神色奚然调转了方向往另一头去。

    宋岚亭注目他离开的背影,将搭在弓上的箭收回鞍侧的箭筒。

    他轻垂眼皮,默然:跟谢毓一个德性。

    施力加夹紧马腹,马儿便往林场更深处而去。

    此乃皇家林场,时常会有护林人巡视,寻常猎户不可在此狩猎,若是被抓住便要祸及全家。

    林中野兽几乎没有生存威胁,也因此野性十足,警觉性很高,对春狩者而言并不是这么好抓。

    春狩会以狩猎者所捕获的猎物数量取胜,但并非对所有野兽都一视同仁。若是体型硕大或兽性残暴的野兽可抵得上寻常猎物的几只。

    方才跑掉的那只鹿,并非什么异兽,宋岚亭原也只是想用它练手,既然跑了便随它去。

    今日的春狩会,他必须要赢。

    林深之处必有兽王栖息,他要直接擒下兽王,夺回头彩。

    方入林时周围还会传来许多嘈杂声音,越是往内便越是寂静,但宋岚亭还是能听见有轻缓的马蹄之声,或许还有别的人也跟他有着同样的打算。

    林中草木茂盛,宋岚亭沿着水流向上,一侧有一处低矮灌丛与周遭相异,生得格外茂密。

    宋岚亭驱马稍稍往右走几步,果然在那瞧见灌丛后有一处低矮空旷的山洞。

    野兽分食猎物时的血迹滴落在洞口,渗入土里,被浇灌过的草木便比旁的更为繁茂。

    他伸手提起方才捉在笼中的野兔,灰毛的红眼兽儿垂着四只腿,急急嘬着自己的三片唇瓣,微微颤抖。

    宋岚亭将灰兔脚上划开一道口子抛向洞口,低语一声。

    “去吧。”

    兔儿受惊在洞前蹦跶了几下,淡淡的血腥味便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与此同时洞内传出野兽空灵低沉的嘶吼。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宋岚亭面容依旧淡若水,修长的手指搭上箭羽,轻声自喃:“找到了。”

    漆黑一片的洞中忽然浮现两道骇人的绿光,接着更多的绿光出现。

    那是一双双眼睛。

    灰白交接的毛发,眼周一圈墨黑,同它的鼻尖一样。

    锋利的爪子划破黑暗,第一对绿眼睛露出真身。

    一匹巨大的灰狼,它是这个山洞的主人。

    灰狼轻而易举的叼住逃跑的兔子,慢悠悠将它扔回身后,方才还蹦蹦跳跳的兔子一瞬间被瓜分干净,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更浓。

    狼王踩在洞前的土丘上,凶狠的盯向两丈外马匹上的男人。

    宋岚亭已经抽出了竹箭,一人一狼静静对峙。

    宋岚亭率先打破局面。

    不带丝毫犹豫,搭弓开箭一气呵成。

    他瞄准了狼王的眼睛,可这位一洞之王也并非徒有虚名,闪身一扑,爪子嵌入泥地,箭矢插入了方才它站在的土丘上。

    狼王高耸起背,恶狠狠龇牙向宋岚亭低声怒吼,身后数十匹狼也同气连声,纷纷露亮出爪牙,蓄势待发。

    宋岚亭眼中仍无波澜,继续摸出一箭,行云流水往狼王射去。

    狼王长啸一声,扬腿率着一众狼超敌人发起冲刺。

    宋岚亭勒马而奔,众狼疾行穿梭在其后,一匹马与一群狼在林中追赶起来。

    他的目标是狼王,每一箭都精准瞄向狼王的眼睛。

    狼王并不畏惧,它的拥护者更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统领面临危机,宋岚亭连发几箭都被成狼用血肉之躯接下。

    再一次嗅到血腥味,却是自己的同伴。

    狼王鼻翼翕张吐纳着磅礴的呼吸,凶狠地呲出两颗长长尖牙,前肢微曲蓄力后张开血盆大口向宋岚亭狠狠扑去。

    宋岚亭虽无恙,他身下的马儿却遭了殃。

    马的后腿被狠狠咬下一块血肉,撕裂的皮毛敞开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它痛苦尖声嘶鸣,跑到一棵粗壮的树下被御马者勒停了脚步。

    宋岚亭将长弓挂在鞍侧,又取出一旁的横刀握在手中,翻身下了马。

    敌人突然从四肢伏地变作两足直立,狼王警惕地绷紧了脊梁与他保持距离。

    宋岚亭的眼神也不再平淡如水,翻转刀把的一瞬,一向无波的眸子里晕开一抹寒意,直直对上兽王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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