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中,牧之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是他最迷恋的眉眼,他忍不住伸手想触摸,可是他却无法动弹。那张脸便在光晕中看着他,微笑着,如那海市蜃楼般,一碰就破。

    黑影覆灭了幻影,牧之眼前被黑影笼罩着,好像有人在给他注射了很多东西,嘴里叫着“牧之!牧之!……”,但是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温柔地呼唤,从远处而来,虚无缥缈:“穆之。”

    他默想:是宁远吗?

    随后牧之便被黑暗侵袭,沉沉地陷入了沉睡。

    “小之,快给我拍张照。”一道清脆女声响起,牧之立刻循声望去,惊讶道:“姑、姑?”

    “小之,快拍呀,这花多好看呀!”穆清站在杏树下看向镜头微笑。

    牧之在惊诧中不自觉按下了快门,他低头一看,这时候的姑姑笑得真开心。

    他看了看四周,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开得正盛杏花树,树下不远处便有一排排石桌,背后正好想起下课铃的声响,一簇簇学生抱着书或背着包慢慢悠悠、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学楼,这是姑姑上班地地方,看了相机里的照片,他便知道这是姑姑第一天来这里上班时拍的照。

    他也知道了自己心底的野兽,趁他意志薄弱时,冲出了牢笼,他看向这熟悉的地方、年轻的姑姑,心里笑了笑。他以为他会害怕面对这些,便时刻压抑着。可是真的当他面对时,他的心里却为此轻松与开心。

    他那不再跳动的心再一次躁动,他知道在姑姑第一天上班的这一天,他会与那人邂逅。他抱了一下姑姑“姑姑,我有事,一会再来接你。”

    他便立刻转身走了,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那个人快走出教室了,他一想到将要再次见到他,心里便开始雀跃,那快走的步伐逐渐变为了奔跑,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自己心底的人。

    他气喘吁吁跑到池塘边时,那人刚好走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正如初见一般,那人温柔地同身边的女孩子说话,女孩因为害羞脸红红的,看得出女孩喜欢他。

    那人在午后阳光地照耀下,向他走来,他亦向那人走去,带着喘息与悸动,如初见那般,俩人碰撞,便一眼万年。

    这便是他们地初见。

    那人神色紧张,赶紧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穆之深情地盯着他,笑了笑说:“那你请我吃饭吧。”语气中充满了潇洒和哽咽。

    他终于再次看见这个人了,终于再次听到这熟悉得要命、喜欢得要命的声音了。此刻,牧之才真正知道,自已一直以来的压抑多么可笑,他在压抑中渴望再见,却也在渴望中否定一切,最终自己在缺口中消失了,自己失去了一切。

    如果自己早点承认该多好,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该多好,再坚定一点该多好。

    他知道这全是梦境,可是如果能一直见到这人,一辈子活在梦中,那有何不可。

    对方愣了一下,“啊,哦,好好好!”手忙脚乱的。

    他笑得更开心了,“那加一个联系方式呗。”

    不等对方回答,他已经在其手上留下了电话号码,“拜拜喽,晚上见。”

    被讹一顿的人望着已经快走没醒的人,才反应过来,小声道:“好、好。”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牧之走到不远处的小楼里,隐蔽着身子,偷偷地看向那呆在还有些冬天所剩寒意的风中的人,这一幕,他目不转睛。

    “小之”

    牧之侧过头去,看到了蹙眉而立的姑姑在自己身后,手里提了几个黑色袋子,姑姑嗔道;“你去哪了,都不说清楚要去哪,就跑不见了,你要再这样,我再也不带你来了。”说着,顺便还把袋子递给了牧之。

    他赶紧接过,“姑姑,我错了,别生气啊!”

    “那你跑那么快去干什么?”

    牧之睁着闪闪亮亮的眼睛,笑道:“找媳妇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被姑姑教育了,背上那一巴掌真不轻,火|辣辣的,穆清严肃地说:“别祸害好女孩。”

    “姑姑,你手劲儿真大,未来姑父好惨!”

    穆清给了他一顿白眼,作为回答。

    他看着穆清昂首挺胸地背影,自信,优雅。这时候的姑姑,很快乐。

    可他知道穆清也在他死掉那一天,消失了。

    “姑姑!”他叫住了她。

    穆清回过头来,没好气道:“怎么了,臭小子。”

    “你要永远开心,照顾好自已。”声音充满了祈祷。

    穆清疑惑了,“你这句话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你姑姑我好着呢!”

    牧之附和着:“是是是!”

    早早来到他和宁远第一次吃饭的那家餐馆所在街道,四周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就连空气都带了几分熟悉,他并没有立马走进餐馆里,而是去了斜对角的咖啡店里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一杯美式,谢谢。”牧之一坐下,便看向了餐馆的大门,眼中尽是期待。

    尽管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但依然满心欢喜,这是他最爱的人呀。

    六点半一到,他便看见了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男生推开了那反光的玻璃门。

    他到了,牧之撑着下巴,笑意直达眼底。可他却没有立刻赴约,他慢慢悠悠的喝着那杯美式,点了一根香烟,刚吸了几口,服务员便小跑过来,温声提醒道:“先生,不好意思,店内禁止吸烟。”

    牧之吐了一圈圈烟雾,便将烟头掐灭,“不好意思。”

    一切都如那天一样。

    咖啡店的时钟响了,在敲的第七次铃声中,牧之已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直直走向了玻璃门,手用尽了力气拉开了屏障,入眼便是光,他在光中迅速定位。

    “你好”

    对面男生闻声抬头,看到了逆着光的人,迅速起身,椅子被弄的吱啦作响,男孩紧张地回:“你好。”

    牧之笑了,顺势坐了下去,“没想到你还真请我吃饭,你真老实。”

    男孩脸红了,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你好,我叫穆之。”“穆,姓穆的穆;之,之乎者也的之。”

    对方赶紧接道:“宁远,宁静致远。”深怕迟一秒,这话题就冷了。

    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牧之眼睛都直直地看着宁远,把宁远看得局促不安,脸红扑扑的。

    最后逼得宁远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很好看吗?你一直盯着我看。”他以为对方会否认,但是牧之的回答却让他更加局促,后悔自己为啥要说这样一句。

    “好看,我很喜欢。”牧之如是说道。

    气氛直接冷场,最后这顿饭以宁远以学业未完成尴尬逃离结束。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牧之很想追上去,抱住他,但是那一刻他忍住了,他想尊重他们的过往。

    他不要改变任何一个节点,哪怕一秒钟。

    因为他对生前的每一件事都不曾后悔。

    ————————————

    顾旌透过玻璃看着人在昏迷的牧之,眼中充满了担忧,仪器中各种数据都正常的他,却已经昏迷三天了。他猜到了牧之不愿醒来的原因。

    “牧之还没醒吗?”荀溪恒突然进来了。

    牧之的情况顾旌在第一天便告诉荀溪恒了,“梦见宁远了吧。”顾旌回头看向荀溪恒,担心地问他:“你的新药没有任何不适吧?”

    荀溪恒已经听烦了,这几天顾旌已经问他很多遍了,他知道顾旌的担心,但是一直问也是很烦的,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老实回答,到后面的直接不回答,他累了。

    顾旌也没追问,他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果然,人面对自己在意的,都无法冷静。

    “走吧,我去你该做检查了”顾旌拉着上荀溪恒走了出去。

    他看着荀溪恒数据表上的数字全部正常,才放心不少,看来新药的稳定性还是很不错的,和荀溪恒很是适应。

    荀溪恒看了看日子,随口一问:“你今天不回家吗?”

    正在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便又继续打字,“不去了。”

    荀溪恒没在说什么,他生前倒是听说过顾旌的处境,吊车尾在哪个家族都会受到相似的对待,家族需要的是能在各方面都能杰出发展的人才,而不是仅仅只有学习。

    “那你一般回家会干啥?”

    顾旌随意:“给父母亲大哥问个好,然后沉默或者回房间。”“不过回房间的话就得做好他们不会叫你吃饭的准备。”

    “为什么不叫你吃饭?这太过分了吧!”荀溪恒以为是故意的,因为吊车尾,而不配吃饭。

    顾旌抬了抬眼镜,“不是,他们忘记了,他们从来不记得我这个儿子而已。”

    荀溪恒听到这个原因更难过,还不如是故意的,他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说啥也不合适。难道说你童年怎么过的?还是说没事,你长大了!

    这些话都不合适,他不知道顾旌童年是怎么过的,他也不知道顾旌有没有哭着求父母抱抱,啧,这个场景有点不太符合顾旌的人设,哪怕是一个小孩子那么大的顾旌。

    但是他却在心里揪着疼,疼得厉害。

    凭什么这么对他,父母的爱不应该是不带着杂质的吗?为什么有的父母却不如一个陌生人那般温暖?

    荀溪恒默默看着工作的顾旌,他想抱抱他,温暖他,可是伸出去的手被强制缩回,换成拍了一下肩膀,笑道:“那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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