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楼是西市这边最有名气的酒楼。上京城的西市鱼龙混杂,不比富贵云集的东市,但状元楼之名气可媲美东市酒楼。

    别看这名儿里带着个状元,实则那酒楼东家性格十分霸道,酒楼里头养了一批打手,但凡去酒楼闹事的,最后都会被暴揍一顿丢出来。

    赵婵刚至门口,半开的铺子门便被人粗鲁推开。

    赵婵却是半分不憷,反倒主动相迎,朝那为首的中年男子道:“什么风将状元楼王掌柜吹来了?王掌柜快坐下喝杯茶。”

    一旁的张婶回过神来,当即倒了两杯热茶。

    她还想着帮婵丫头壮壮胆,不成想婵丫头竟比她还稳得住。

    王掌柜见状一挑眉,“赵大姑娘,你竟识得在下?”

    “您说笑了,状元楼的王掌柜,谁人不识?王掌柜既亲自前来,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王掌柜可是为了契书上的那一批灯笼而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掌柜脸色稍缓,“你爹与我状元楼合作多年,也算有些交情。但是赵大姑娘,咱们一码归一码,你爹没了,咱也没说马上便撕毁契书,但如今连唯一能主事的段玉山都死了,我状元楼便不得不留个心眼。”

    “你爹虽走得急,但走之前必定已完工了一批灯笼,这批灯笼我们状元楼现在就要拿走,赵大姑娘可有意见?”

    赵婵听了这话不恼反笑,“王掌柜,我赵氏灯笼铺不是离了男人便开不下去了。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分明,上元灯会前三日交货。”

    “若不能按期交付,我自会按照契书上写的双倍赔偿定金。若王掌柜不放心,大可派人来盯梢,我赵氏灯笼铺大门敞开,随时可看查看进度。我跟王掌柜担保,到时候必定如约送上三百盏灯笼。”

    王掌柜却觉得这赵大姑娘是在拖延时间,真到了交货日期,这赵大姑娘未必能拿得出来。

    “王掌柜,不若如此,到时候我再额外送状元楼几盏针刺无骨花灯。这针刺无骨花灯独一无二,我敢担保,整个上京城只此一家。”

    王掌柜听到前面还没反应,直到后面那话一出,他兴致忽起,“哦?你口中这针刺无骨花灯是何模样?”

    赵婵便将刚刚做好的无骨花灯展示给他看。

    “这三盏花灯分别是荔枝灯、宝石灯、花开牡丹八卦灯。”

    王掌柜仔细看了看,惊奇道:“这些汇成花纹的孔洞莫非都是针扎出来的?嘶,这得有上千个孔洞了!”

    “王掌柜好眼力。”

    赵婵用手拨了拨灯身,“这灯面之上的纹路图案全乃刀凿针刺,此时不显,等我点了灯放入,到时候,灯光透过这些孔洞而留影,到了夜晚妙不可言。”

    “此灯还有个特点,整盏花灯通身不用一根骨架,全部乃纸片折拼粘接而成,这亦是无骨花灯名称之由来。”

    “因着不受骨架的约束,针刺无骨花灯的造型千变万化,时间紧张,我只来得及做出这三盏,但我这里还能做出拾福灯、绣球灯、龙凤八卦灯……”

    王掌柜听到这儿便已经心动了。

    赵婵趁热打铁,“除了这些单灯,我还能做组灯。组灯气势恢宏,到时候往状元楼一摆,再寻个舌灿生花的文雅人讲一讲这灯上的乾坤,定能吸引大批才子佳人!”

    王掌柜俨然被说服了。

    若这针刺无骨花灯的确是只此一家,那他们状元楼在上元灯会展出这一批花灯,那将是极好的噱头!

    “赵大姑娘,这无骨花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婵早已想好了说辞,“我赵家有一本祖传的古籍,上面记载了这种无骨花灯的制法,只是这无骨花灯融绘画、刺绣和建造工学于一体,无师父教授的话实难领悟其精髓,我也是摸索了多年才终于弄懂了其中的关窍。”

    “这些无骨花灯竟都是赵大姑娘自个儿做的?”王掌柜惊奇不已。

    竟是他看走眼了?

    这赵大姑娘不是花架子,而是个有手艺的,而且半点儿不怕事。想来这赵氏灯笼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关门了。

    “赵大姑娘,你这无骨花灯可有卖给别家酒楼?”王掌柜问道。

    赵婵淡笑,“何止没有卖给其他酒楼,便是任何一家商肆都不曾见过。不过,若有生意上门的话,我定然是要做的。”

    王掌柜眼珠子溜溜一转,他跟状元楼的东家沾亲带故,平儿酒楼里的杂事都是他做主,若是办好了,还能得到丰厚的赏钱。

    普通的竹编灯笼随便一个灯笼铺便能买到,不过是因着赵氏灯笼的更结实一些,他才与赵氏灯笼长期合作。

    此时,他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赵大姑娘,我这有个买卖你瞧能不能做,状元楼原先在灯笼铺定的那三百盏竹编灯笼,你能做多少便做多少,我同你另外签一份买卖契书,这些无骨花灯我愿出高价购买,但上元灯会之前,你做的这些无骨花灯只能卖我状元楼一家。”

    赵婵故作为难,“可是……原本我还打算上元灯会在铺子门前宣传一番。”

    王掌柜在心里道了句“小滑头”,面上却是笑着道:“赵大姑娘,你看这样如何,在介绍这针刺无骨花灯之时,我会提及这是赵氏灯笼铺独家所制的花灯。”

    赵婵当即朝王掌柜拱了拱手,“那赵婵便提前谢过王掌柜了。”

    最后,气势汹汹而来的王掌柜是笑呵呵离开的。

    张婶全程看下来,都傻眼了,“这便将人打发了?”

    等人一走,赵婵心情松快地给张婶倒茶,“都是做生意的,能开开心心合作的话,谁愿意撕破脸皮。”

    她修过心理学,知人心之复杂多变,自然清楚如何拿捏王掌柜这一类人。

    不过这王掌柜委实大方。

    接下来,赵婵要做的便是招两个吃苦耐劳的工匠跟她一起糊这批灯笼。

    虽说王掌柜给了承诺,许赵婵这一批灯笼能做多少做多少,但她若真当一回事,便是她不知趣了。

    三百盏灯笼不说全做完,但至少得做出一半。

    将铺子里编好的这批灯笼骨架完工,勉强够这个数。

    赵婵说干就干,取来笔墨纸砚等物。

    桌角砚台数日未用,里面余墨凝固冻结,赵婵淋了些热水清洗砚台,清理干净后方重新研磨墨条。

    因着如今天儿冷,为防墨汁冻结,赵婵磨墨之前便想好了内容,执笔之后几乎是一气呵成。

    次日一早,赵婵将这招聘启事贴到了铺子门口。

    本想着虽然工钱不高,但管一日三顿饭,若为女工还可包住宿,应当有人会来,结果一整日过去了,这招聘启事竟都无人问津。

    直到傍晚赵婵准备关门时,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进了铺子,手里捏着他刚刚撕下来的招聘启事。

    “这活儿我接了。”那人道,声音低沉好听,却天然带着冷意般,给人一种极不好惹的感觉。

    赵婵回身一看,心生诧异。

    竟是这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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