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殿内，积了几日的雪撂起来足有一尺高。
这几日，顾行之常能听见外边的宫婢谈论那位落了水的小公主是何等药石无医。
最多的便是她们如何期待这位小公主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打听到了，听闻那晏安公主烧了三日，现下还未醒来，要我说……她若卒了，宫里那些人恨不得酒宴三日！”
黑衣少年从檐上一跃而下，乘风跌进了雪里，他一骨碌爬起，撒欢般跑到顾行之门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里瞧。
顾行之正站在窗前，一袭青衫薄薄将人盖住，腰间只松松束了银白玉带，露出的脖颈缠了几圈纱布。
他眯起狭长凤眼，懒懒地朝门口瞥去，“整日里没个正形，回去洗净了再来。”
闻言，方叶立即撇了撇嘴，边退开边小声嘟囔，“我这还不是为了替殿下打听消息嘛……”
等人走远，顾行之又将目光落至窗外，准确来说，他是在看长宁殿的方向。
这位小公主若就这么没了，倒也是件美事，但如果没有……
他眯起眼，素洁修长的指尖掠过窗前的君子兰，轻轻折下一瓣，任其随风落入雪里。
——只与琼华殿一道之隔的长宁殿中，遭人惦记的某位小公主正在识海中默默emo。
沈鸢月，封号晏安，身为月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她可谓风光无限，要星星别人就绝对不敢摘月亮。
因此她被宠得无法无天，连小时最常亲密的父皇也在沈鸢月的成长中渐渐淡出。
但这样的她，仅是一本断更虐文里的恶毒女配，存在只为推动剧情，在男女主双双把家还后，遭反派折磨而死，还被做成人彘悬在宫门三天三夜，最后被丢进乱葬岗。
人缘之差到连狗路过都摇头的程度。
“没关系啦，宿主已经觉醒了意识，不受小说剧情支配，逆天改命的时刻到了！”
熟悉的女声围绕在沈鸢月耳边，这是她落水时绑定的名为“修复系统”的东西。
对方不仅给她恶补了各种不合理的知识，甚至还预演了她的结局走向。
经过三天三夜的洗脑，沈鸢月信了，因为系统给出的结局与她曾梦到的场景相差无几。
沈鸢月默默叹气，“只要我修复小说衍生bug，就可以更改被顾行之杀死的结局？”
系统：“是的宿主！但是小说自衍下，顾行之最后崩坏，将本文男女主也给杀死了，所以他是本文目前最大的bug！”
一听到顾行之，沈鸢月就想到月国破灭之时，她被他提剑断下四肢的场景。
她鼓起腮帮，指尖缠弄着细长青丝，“什么方法修复都行？”
系统沉默半响，“对。”
经过一阵苦想，沈鸢月终于想出了较为稳妥的方案，“反正他对我已是恨之入骨，不如杀了。”
系统：“……宿主可以试试，但顾行之毕竟是风国送来的质子，请宿主酌情考虑刺杀方案。”
顾行之自十五岁来到月国，可谓是饱受沈鸢月摧残。
旁人皆道她折磨顾行之是因厌恶，可只有沈鸢月自己知道。
两人于琼华殿外第一次碰面时，这位小质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便印在了她心里。
于是她用了最恶劣的方式让他牢牢记住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沈鸢月都觉得自己十六年来病得不轻，小说作者简直把她这个恶毒女配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鸢月猛地睁眼，从床上艰难爬起，空荡的寝宫未见一人。
也对，他们都在盼她归天吧。
“来人……”
她皱眉，听着喉中发出的沙哑声音，直接挥手打翻了床头的花瓶。
“殿、殿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去通知太医院！”
透过屏风，沈鸢月看见小安子低着头，双肩发颤，连声音都是抖的。
她顿了顿，“其他人呢？”
小安子支支吾吾，“在……”
照这个架势，她一盏茶都听不出有用信息。
“长宁殿的奴才若都如你这般，还不如剁了喂狗。”
沈鸢月的声音很轻很柔，可小安子却只会不停磕头。
她揉了揉眉心，“罢了，你去把春桃喊来。”
春桃是母后派来的人，也是她这长宁殿中唯一活过两年的婢女。
对于春桃，沈鸢月如今也提不起多亲近，但就目前形式而言，她身边难得可用之人。
看着小安子跌跌撞撞离开的身影，她再次感慨，自己只能慢慢改变了。
半柱香后
一群人乌泱泱跪在长宁殿外，而沈鸢月正卧塌观雪，手边是春桃剥好的葡萄。
“奴婢今日不过是受娘娘所唤，出宫寻了两个时辰药，这群人便敢在后院偷懒嚼舌根，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春桃撅起嘴看向窗外，鼓囊囊的腮帮子甚是可爱。
“母后真是有心了。”沈鸢月点点头，自顾自续了杯茶，“你去把这些人撤了吧，挑两个机灵点的过来，长宁殿不养废物。”
“是……”春桃应的乖巧，面上闪过的疑惑却被沈鸢月捕捉到了。
“本公主如今是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的人，自会与以前不一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看着就是了。”
沈鸢月捧着手炉，面不红心不跳地给春桃打预防针，这是她第一次说正经话。
“奴婢明白了。”春桃观察了沈鸢月好一会，见她表情不似作假，才松了口气。
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是什么感觉？春桃含泪急等。
“对了，把小安子叫过来。”沈鸢月眸光一沉，看向窗外。
不多时，春桃便领着小安子进来了，只要沈鸢月的目光和他一对上，他就低着头，浑身发抖，整个人缩得跟鹌鹑似的。
她扫了他一眼，“本公主长得很吓人吗？”
小安子低头连道，“没、没有，公主长得美若天仙，怎么会吓人！”
沈鸢月问，“你来多久了？”
“一旬。”
见小安子答的极为规矩，她忽然笑出声，“帮我去寻些猛药来，三日未见那位小质子了，我得送份礼。”
——翌日，琼华殿
方叶提着食盒兴冲冲进门，“殿下，看我今日领到了什么！”
“八珍鸭、龙须酥、鹤子羹……”他足足报了七八道菜名才停下。
见顾行之无动于衷，方叶摆盘的手一顿，“殿下难道不喜这些菜式？”
“天上不会掉馅饼。”
顾行之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饭菜，平日里，方叶能从御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厨子手中提回两菜一汤都算厉害了。
今日的规格，都快赶上某人了，说没问题，谁信？
顾行之正要动筷，忽然发现屋内冷气剧增，而来源就在他头顶。
“是谁！”方叶也意识到了什么，抓起桌上酒杯就往漏气的地方飞去。
刹那间，琉璃瓦片与某个鹅黄色身影齐齐滑落。
顾行之眉头微皱，暗道不妙，登时起身接住飞速下落的人，才不至于让这位小公主脸着地，摔破相。
“公主殿下若要投怀送抱，走正门入亦可。”
他轻笑，柔和的五官被泄露的阳光映上一层金纱，身上只随意披了件青袍，苍白的唇色更是为他添了一分病弱感。
“本……本公主岂是这种人！”
沈鸢月一下从他怀中跳开，立即转身去面墙，以遮住脸上悄然升起的红二团。
要命，她特意命人溶了砒霜在顾行之的汤中，此次前来只想亲眼确认他的死亡过程。
但沈鸢月忘了，他并不是真正的病秧子，风国尚武，也的亏顾行之从小习武，不然正常人也经不住她这么造。
“顾行之，你靠这么近干嘛？”
好不容易等到脸上余热消退，她刚转身，差点又撞进他怀里。
“顾某对医术略懂一二，只是想瞧瞧公主是否有碍。”
顾行之靠近的理所当然，翘起的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听闻晏安公主前阵落水，如今怕是还未痊愈，若在琼华殿出了差错，我怕是担不起。”
他顿了顿，危言正色道，“毕竟公主日探琼华殿，还被我的人给打了下来，我也是有罪责在的。”
说着，顾行之又瞧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方叶，“还不快跟公主道歉？”
“本来也是她有错再先……”方叶猛然感到屋内冷气更甚，连忙改口，“对不起，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晏安公主，请公主原谅。”
方叶晃着脑袋想了想，又补了句，“但这上房揭瓦的事，公主下次还是别干了，下次我若劲道重了些，公主只怕要香消玉殒了……”
“哦？我若在此处受伤，香消玉殒的便不知是谁了？”沈鸢月轻笑出声，偏头看向顾行之，“你能自保，这位毛毛躁躁的小侍卫可就不一定了。”
本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因空气中传来的奇异气息而偃旗息鼓。
“方叶出去！”
“素心到门外等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支开各自跟班。
趴在檐上看戏的素心知不明所以地探出脑袋，在听清沈鸢月的命令后，足尖轻点落在门外。
方叶的目光在顾行之与沈鸢月之间徘徊好一阵，嘴里还嘟囔着，“殿下不会一生气把公主拍死吧？应该不会吧……”
直到顾行之瞪了他一眼，他才喏喏离开。
许是因着漏风的屋顶，空气中的异香更盛了些。
在彻底认清这股异香后，沈鸢月水灵灵的杏眼猛然瞪大，立即掏出锦帕捂住口鼻，她连连后退，正要往门外跑，却被一道力量生生拽了回去。
“顾行之，你发什么疯？”她踉跄跌进他的禁锢之中，后背紧抵墙壁，方才捂鼻的帕子也在拉扯中落到了地上。
“呵……这不是公主所愿吗？”顾行之低头，指尖把玩着她的发丝，低头嗅了嗅，而后嫌弃地抬眸，“我初来时不过十五岁，公主也是使了这般手段，当时我年少不知事，拒了公主。”
他冷笑着，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怎么？如今反而是公主矜持起来了？”
这下好了，沈鸢月彻底想起了曾经做的荒唐事，初见顾行之时，她对他一见倾心。
而后……她对他下了房中药，没想到遭受拒绝，这是他们故事的起因，也是沈鸢月受剧情支配的开始。
“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张了张嘴，下巴传来几近脱臼的疼意令她泪水打转。
“滚开！”她一把扯住顾行之的衣领，紧盯着他的双目开始泛红，“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如今紧抓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顾行之深邃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也不知是不是药力影响，他的耳廓明显晕开一圈红。
僵持半响，沈鸢月忽然笑了，笑声肆意又张扬。
她轻轻握住顾行之钳制她下巴的手，缓缓凑近他耳边，“顾行之，你不会是爱上本公主了吧？你这是病，得治。”
他身形一顿，嫌恶地抽开手，“公主莫不是烧傻了？我可不是你私底下豢养的那群面首。”
面首？沈鸢月脑子嗡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自她诞生意识，不受剧情控制后，已许久未踏足后院了。
她眉头轻皱，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遭了！”
说完，沈鸢月便丢下顾行之与这漏了风的琼华殿，急促奔回寝宫，全然没注意身后那道晦涩幽暗的眼神追随她离开。
这几日，顾行之常能听见外边的宫婢谈论那位落了水的小公主是何等药石无医。
最多的便是她们如何期待这位小公主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打听到了，听闻那晏安公主烧了三日，现下还未醒来，要我说……她若卒了，宫里那些人恨不得酒宴三日！”
黑衣少年从檐上一跃而下，乘风跌进了雪里，他一骨碌爬起，撒欢般跑到顾行之门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里瞧。
顾行之正站在窗前，一袭青衫薄薄将人盖住，腰间只松松束了银白玉带，露出的脖颈缠了几圈纱布。
他眯起狭长凤眼，懒懒地朝门口瞥去，“整日里没个正形，回去洗净了再来。”
闻言，方叶立即撇了撇嘴，边退开边小声嘟囔，“我这还不是为了替殿下打听消息嘛……”
等人走远，顾行之又将目光落至窗外，准确来说，他是在看长宁殿的方向。
这位小公主若就这么没了，倒也是件美事，但如果没有……
他眯起眼，素洁修长的指尖掠过窗前的君子兰，轻轻折下一瓣，任其随风落入雪里。
——只与琼华殿一道之隔的长宁殿中，遭人惦记的某位小公主正在识海中默默emo。
沈鸢月，封号晏安，身为月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她可谓风光无限，要星星别人就绝对不敢摘月亮。
因此她被宠得无法无天，连小时最常亲密的父皇也在沈鸢月的成长中渐渐淡出。
但这样的她，仅是一本断更虐文里的恶毒女配，存在只为推动剧情，在男女主双双把家还后，遭反派折磨而死，还被做成人彘悬在宫门三天三夜，最后被丢进乱葬岗。
人缘之差到连狗路过都摇头的程度。
“没关系啦，宿主已经觉醒了意识，不受小说剧情支配，逆天改命的时刻到了！”
熟悉的女声围绕在沈鸢月耳边，这是她落水时绑定的名为“修复系统”的东西。
对方不仅给她恶补了各种不合理的知识，甚至还预演了她的结局走向。
经过三天三夜的洗脑，沈鸢月信了，因为系统给出的结局与她曾梦到的场景相差无几。
沈鸢月默默叹气，“只要我修复小说衍生bug，就可以更改被顾行之杀死的结局？”
系统：“是的宿主！但是小说自衍下，顾行之最后崩坏，将本文男女主也给杀死了，所以他是本文目前最大的bug！”
一听到顾行之，沈鸢月就想到月国破灭之时，她被他提剑断下四肢的场景。
她鼓起腮帮，指尖缠弄着细长青丝，“什么方法修复都行？”
系统沉默半响，“对。”
经过一阵苦想，沈鸢月终于想出了较为稳妥的方案，“反正他对我已是恨之入骨，不如杀了。”
系统：“……宿主可以试试，但顾行之毕竟是风国送来的质子，请宿主酌情考虑刺杀方案。”
顾行之自十五岁来到月国，可谓是饱受沈鸢月摧残。
旁人皆道她折磨顾行之是因厌恶，可只有沈鸢月自己知道。
两人于琼华殿外第一次碰面时，这位小质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便印在了她心里。
于是她用了最恶劣的方式让他牢牢记住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沈鸢月都觉得自己十六年来病得不轻，小说作者简直把她这个恶毒女配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鸢月猛地睁眼，从床上艰难爬起，空荡的寝宫未见一人。
也对，他们都在盼她归天吧。
“来人……”
她皱眉，听着喉中发出的沙哑声音，直接挥手打翻了床头的花瓶。
“殿、殿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去通知太医院！”
透过屏风，沈鸢月看见小安子低着头，双肩发颤，连声音都是抖的。
她顿了顿，“其他人呢？”
小安子支支吾吾，“在……”
照这个架势，她一盏茶都听不出有用信息。
“长宁殿的奴才若都如你这般，还不如剁了喂狗。”
沈鸢月的声音很轻很柔，可小安子却只会不停磕头。
她揉了揉眉心，“罢了，你去把春桃喊来。”
春桃是母后派来的人，也是她这长宁殿中唯一活过两年的婢女。
对于春桃，沈鸢月如今也提不起多亲近，但就目前形式而言，她身边难得可用之人。
看着小安子跌跌撞撞离开的身影，她再次感慨，自己只能慢慢改变了。
半柱香后
一群人乌泱泱跪在长宁殿外，而沈鸢月正卧塌观雪，手边是春桃剥好的葡萄。
“奴婢今日不过是受娘娘所唤，出宫寻了两个时辰药，这群人便敢在后院偷懒嚼舌根，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春桃撅起嘴看向窗外，鼓囊囊的腮帮子甚是可爱。
“母后真是有心了。”沈鸢月点点头，自顾自续了杯茶，“你去把这些人撤了吧，挑两个机灵点的过来，长宁殿不养废物。”
“是……”春桃应的乖巧，面上闪过的疑惑却被沈鸢月捕捉到了。
“本公主如今是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的人，自会与以前不一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看着就是了。”
沈鸢月捧着手炉，面不红心不跳地给春桃打预防针，这是她第一次说正经话。
“奴婢明白了。”春桃观察了沈鸢月好一会，见她表情不似作假，才松了口气。
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是什么感觉？春桃含泪急等。
“对了，把小安子叫过来。”沈鸢月眸光一沉，看向窗外。
不多时，春桃便领着小安子进来了，只要沈鸢月的目光和他一对上，他就低着头，浑身发抖，整个人缩得跟鹌鹑似的。
她扫了他一眼，“本公主长得很吓人吗？”
小安子低头连道，“没、没有，公主长得美若天仙，怎么会吓人！”
沈鸢月问，“你来多久了？”
“一旬。”
见小安子答的极为规矩，她忽然笑出声，“帮我去寻些猛药来，三日未见那位小质子了，我得送份礼。”
——翌日，琼华殿
方叶提着食盒兴冲冲进门，“殿下，看我今日领到了什么！”
“八珍鸭、龙须酥、鹤子羹……”他足足报了七八道菜名才停下。
见顾行之无动于衷，方叶摆盘的手一顿，“殿下难道不喜这些菜式？”
“天上不会掉馅饼。”
顾行之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饭菜，平日里，方叶能从御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厨子手中提回两菜一汤都算厉害了。
今日的规格，都快赶上某人了，说没问题，谁信？
顾行之正要动筷，忽然发现屋内冷气剧增，而来源就在他头顶。
“是谁！”方叶也意识到了什么，抓起桌上酒杯就往漏气的地方飞去。
刹那间，琉璃瓦片与某个鹅黄色身影齐齐滑落。
顾行之眉头微皱，暗道不妙，登时起身接住飞速下落的人，才不至于让这位小公主脸着地，摔破相。
“公主殿下若要投怀送抱，走正门入亦可。”
他轻笑，柔和的五官被泄露的阳光映上一层金纱，身上只随意披了件青袍，苍白的唇色更是为他添了一分病弱感。
“本……本公主岂是这种人！”
沈鸢月一下从他怀中跳开，立即转身去面墙，以遮住脸上悄然升起的红二团。
要命，她特意命人溶了砒霜在顾行之的汤中，此次前来只想亲眼确认他的死亡过程。
但沈鸢月忘了，他并不是真正的病秧子，风国尚武，也的亏顾行之从小习武，不然正常人也经不住她这么造。
“顾行之，你靠这么近干嘛？”
好不容易等到脸上余热消退，她刚转身，差点又撞进他怀里。
“顾某对医术略懂一二，只是想瞧瞧公主是否有碍。”
顾行之靠近的理所当然，翘起的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听闻晏安公主前阵落水，如今怕是还未痊愈，若在琼华殿出了差错，我怕是担不起。”
他顿了顿，危言正色道，“毕竟公主日探琼华殿，还被我的人给打了下来，我也是有罪责在的。”
说着，顾行之又瞧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方叶，“还不快跟公主道歉？”
“本来也是她有错再先……”方叶猛然感到屋内冷气更甚，连忙改口，“对不起，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晏安公主，请公主原谅。”
方叶晃着脑袋想了想，又补了句，“但这上房揭瓦的事，公主下次还是别干了，下次我若劲道重了些，公主只怕要香消玉殒了……”
“哦？我若在此处受伤，香消玉殒的便不知是谁了？”沈鸢月轻笑出声，偏头看向顾行之，“你能自保，这位毛毛躁躁的小侍卫可就不一定了。”
本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因空气中传来的奇异气息而偃旗息鼓。
“方叶出去！”
“素心到门外等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支开各自跟班。
趴在檐上看戏的素心知不明所以地探出脑袋，在听清沈鸢月的命令后，足尖轻点落在门外。
方叶的目光在顾行之与沈鸢月之间徘徊好一阵，嘴里还嘟囔着，“殿下不会一生气把公主拍死吧？应该不会吧……”
直到顾行之瞪了他一眼，他才喏喏离开。
许是因着漏风的屋顶，空气中的异香更盛了些。
在彻底认清这股异香后，沈鸢月水灵灵的杏眼猛然瞪大，立即掏出锦帕捂住口鼻，她连连后退，正要往门外跑，却被一道力量生生拽了回去。
“顾行之，你发什么疯？”她踉跄跌进他的禁锢之中，后背紧抵墙壁，方才捂鼻的帕子也在拉扯中落到了地上。
“呵……这不是公主所愿吗？”顾行之低头，指尖把玩着她的发丝，低头嗅了嗅，而后嫌弃地抬眸，“我初来时不过十五岁，公主也是使了这般手段，当时我年少不知事，拒了公主。”
他冷笑着，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怎么？如今反而是公主矜持起来了？”
这下好了，沈鸢月彻底想起了曾经做的荒唐事，初见顾行之时，她对他一见倾心。
而后……她对他下了房中药，没想到遭受拒绝，这是他们故事的起因，也是沈鸢月受剧情支配的开始。
“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张了张嘴，下巴传来几近脱臼的疼意令她泪水打转。
“滚开！”她一把扯住顾行之的衣领，紧盯着他的双目开始泛红，“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如今紧抓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顾行之深邃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也不知是不是药力影响，他的耳廓明显晕开一圈红。
僵持半响，沈鸢月忽然笑了，笑声肆意又张扬。
她轻轻握住顾行之钳制她下巴的手，缓缓凑近他耳边，“顾行之，你不会是爱上本公主了吧？你这是病，得治。”
他身形一顿，嫌恶地抽开手，“公主莫不是烧傻了？我可不是你私底下豢养的那群面首。”
面首？沈鸢月脑子嗡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自她诞生意识，不受剧情控制后，已许久未踏足后院了。
她眉头轻皱，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遭了！”
说完，沈鸢月便丢下顾行之与这漏了风的琼华殿，急促奔回寝宫，全然没注意身后那道晦涩幽暗的眼神追随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