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说着,把两张方木凳搁在茶几旁边,乐呵呵的握着大铁勺笑看他们。

    李魏宏看着大铁勺,怕自己的登门拜访耽误人家的事,赶忙起身。

    “奶奶,我们来就是想看看,您家那柴劈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劈、劈,”王奶奶转对他,压下他的肩头,让他放心坐。“没事也可以找奶奶呀,我这屋子里清净,需要点人声。”

    蒋鹭点头默认,姚姚晃着脚丫子,看几个大高个儿坐在矮凳上,忍俊不禁。

    忽而,姚姚顺眼瞥到李魏宏那张脸蛋,“李哥哥,你这脸上怎么白白的、又黑黑的?涂了什么东西——你是没抹开吗?”

    李魏宏听闻,向姚姚要了一面镜子。待姚姚拿过来的时候,李魏宏看着旁边刻意躲闪的蒋鹭,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看着镜中的自己,李魏宏微微攥紧拳头拉过旁边的蒋鹭:“好你个蒋鹭,我防晒霜没抹匀你怎么不和我说?走了一路了,这得多少人看到,你存心想看我笑话是吧?!”

    向来板着脸的蒋鹭这会笑得脸疼,“我这不是想让你长个记性嘛,”李魏宏哪里信他话,把他丢旁边去:“下次再也不让你帮着涂了,我自己来!”

    很欠揍,蒋鹭正襟危坐:“我更乐意。”

    李魏宏二话不说就薅他脑袋,把沈馨和姚姚看得哈哈大笑。这场小插曲直到王奶奶抬出一锅红豆糖水才结束。

    姚姚挨着碗边喝,沈馨看着自己喝了一碗又一碗,王奶奶不断给她添的模样,有点无奈。姚姚抱怨起来道:“各位哥哥姐姐们,我奶一到暑假就是变着花样煮糖水,你们要是不来,这糖水我一个人真解决不了。”

    蒋鹭抬手揉她头,“好福气,还不知足?”

    王奶奶坐起身,给蒋鹭二人又添上几勺。

    “多喝点,都是长身子的时候。”

    “哎,”二人齐应声。

    这般想来,沈馨倒觉得自己碗里的糖水没那么勉强了,呼呼下肚。

    末了,蒋鹭和李魏宏拿着斧头,走出门外去,到门前去劈柴了。

    蒋鹭掂了掂手中斧头的重量,和李魏宏对视一眼。

    王奶奶不知从哪找来两个树墩子,隔开间距,放在门外东西两侧。沈馨和姚姚抱来干柴,分次堆在他俩旁边。

    王奶奶递来帕子,怕两人嫌弃,多加一句:“用热水洗过了。”

    蒋鹭点头,李魏宏摆手笑道:“没事。”

    大门大开,沈馨在里面吹着风给姚姚辅导作业,门外“咔、咔”的声音伴着说话声,时间好像悄无声息般在这之间溜走。

    王奶奶坐在摇椅上,蒲扇摆摆。这左一处右一处都有人,且都是忙碌且愉悦的场景,王奶奶看着颇为满足,眼角的皱纹从弄作一团到慢慢放松。

    王奶奶睡着了。

    沈馨发现以后和姚姚降低音量,窃窃私语。姚姚不甘心,不依不饶吵着沈馨拿出新手机看看。蒋鹭和李魏宏劈好柴后,抱着进来:“王奶奶,这柴……”

    被沈馨和姚姚齐“嘘”一声。

    李魏宏低头看去,一下会意。

    蒋鹭二人向姚姚示意后,沈馨过去帮忙,三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劈好的干柴堆在厨房了。

    蒋鹭把浸了汗的帕子一起在卫生间洗好,拿到门口晾衣服的架子上挂好,和姚姚沈馨招招手,便离开了。

    看了下天色,沈馨也起身向姚姚道别,去菜场了。

    三人一前一后在岔路口分开,待沈馨提着红的黑的塑料袋回家的时候,姨妈也刚刚到家。

    看着沈馨手上提着的新鲜蔬菜和肉类,姨妈大拍额头,一惊:“我都忘了告诉你菜场在哪了。”

    姨妈顺势接过菜,沈馨空出手推开门,“没事,我问了王奶奶的,王奶奶跟我说了。”

    听她这么一讲,姨妈放心多了,本带沈馨找王奶奶,就是想王奶奶多帮衬一下。

    沈馨把菜拿出来,明天要吃的就放在冰箱码好,晚上就要做的纷纷拿去盆里泡。

    沈馨问:“姨妈今天下早班?”

    “我明天休息,今天就回来的早一点。馨馨还没怎么出去走过吧?明天姨妈带你去市里买几件衣服,顺便看看你那新学校。”

    亨嘉中学,沈馨已经在网上看过不少照片了,但确实一次也没去过。

    中考的时候,她奔赴姨妈的城市考试,但那次姨妈出差,她全程住酒店,考场、酒店,两点一线,考完又坐着大巴急急回去了。

    打开水龙头,沈馨说道:“好。”

    ……

    第二天一早,沈馨在床上犯懒,姨妈叩响她的门:“馨馨,今天要出去,快点起来收拾收拾。”

    “啊——”沈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带有倦气的嗓音慢慢回道:“我马上来……”

    她下楼的时候,姨妈正系着围裙拿着铁铲,左手煎培根右手打豆浆,忙的不可开交。

    沈馨看着餐桌上煎的油滋滋的吐司,还有一份蛋饺,目光向姨妈看去:“姨妈,你这是做午饭吗?”

    看着小姑娘身形偏瘦,平日里忙就算了,姨妈休息,还不得给她好好补补?她咧嘴一笑:“是早餐。”

    “这也太丰盛了吧?”

    沈馨眼里放金光,往里咽口水,尽量忍住筷子去夹的冲动。姨妈看她那馋样,把豆浆倒进两个杯子里,快步走过去:“来吧,开饭!”

    “这蛋饺真好吃,”沈馨腮帮子鼓起来,一边塞了一个,心满意足。这嘴里还没嚼完,就给她姨妈夹去一块:“姨妈,你也多吃。”

    姨妈“NoNoNo”的拒了下来,顺带夹了几个菜到沈馨碗里:“我做的多着呢,你多吃一点。中午呀我们就不在家里做饭了,去市里,带你吃大餐!”

    听到吃的,沈馨就耐不住好奇:“什么大餐呀?”

    姨妈继续卖关子:“等你去了就知道了,让你想一会。快吃吧,吃了我们去坐车,馨馨晕车吗?”

    “不晕,”沈馨嘴里忙,含糊回道。

    今天她简单穿了一件白T和牛仔短裤,扎了一个丸子头,肩上背了一个小款女士包包,哦,那是她姨妈的。

    姨妈好好在卧室里打扮了一番,出来的时候从沈馨手上把包接过。

    女士包包背在左肩,利落的短发被姨妈别在耳后,一颗闪亮的戒指耳环悬挂在耳垂处。未多施粉黛的脸因劳累显露痕迹,姨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哇哇大叫:“我的眼袋!!!”

    姨妈欲哭无泪,沈馨看着姨妈那般也是哭笑不得。姨妈今年三十多岁了,一直单身未嫁,活力比寻常妇女要好一些,少了那些操持,姨妈脸蛋儿更显娇嫩。

    因此也很注重外表。

    姨妈理了下额头上的碎发,终于对沈馨说道:“走吧,去坐车。”

    姨甥俩并排出来,路过王奶奶家门口时还站住寒暄几句,姚姚被王奶奶拉过去叫人,不情不愿的小丫头“嗷嗷”两声,显然没睡醒,把姨妈看乐了。

    登上了县里的公交,沈馨抓着扶手看向缓缓驶过的公交站台,上面清楚写着:17路,终点站-亨嘉中学。

    她心里也知道了,估摸以后她是会经常坐这班公交车了。

    车子开出主路,向左转,车身颠簸一下,好似打开了姨妈的话匣子,姨妈开始拉着沈馨兴奋的同她说外婆家和县里的事情。

    “在熙海的时候,馨馨会经常出门吗?”

    “经常,但是跑不远,”沈馨靠着窗边细细回忆:“沿着环海公路走,有一家海鲜饭店,那是我同学的爸爸开的。她家生意非常火爆,我经常去那里帮忙,顺便跟我同学玩。”

    “因此,”她嘴角收不拢,音量放低:“也白吃了好多虾蟹~”

    姨妈看她那小窃意的样子,哈哈大笑:为吃所动,这才是她的外甥女呀!

    “对了馨馨,知道我们县叫什么名吗?”

    沈馨点头:“水木桥县。”

    “你怎么知道?”

    “路过菜场的时候,我往水木桥那边走着,朋友和我说的。”

    原来如此,姨妈点点头。

    她陪外甥女的时间不多,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厂里度过,回来要么太早看不见她人,要么太晚她且睡了,她是真没太多时间了解她的外甥女。

    于是沈馨去王奶奶家串门,认识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姨妈很心欢也很放心,至少她这个暑假不会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浑浑度过。

    说着说着,车便一下子到站了。姨妈和沈馨一前一后下车,她们来到市里的大商场,足足有五层楼高。门口的布偶人摇摇摆摆,热情招手,递给沈馨一个卡通公仔,那似乎是商场的吉祥物,耳上的挂牌上印刻着几个大字:暑仔。

    “暑仔好呀~”沈馨揉揉它的耳朵,软乎乎的绒毛摸得沈馨心情愉悦。

    要不是姨妈已经走进门了,沈馨还想再摸一会儿。

    她跟着姨妈后头走,姨妈直接拉着她去商场三楼女装店。把她领进去,沈馨就变成了人型衣架子,任凭店员和姨妈拿着各种款式的衣服摆在她面前。

    沈馨看着店员猛地摇头:“不行不行,这件领子太低了!”

    那是一件宝蓝色连衣裙,裙长到膝盖,虽然领子低了些,但胜在版型好、颜色鲜艳,店员看着这颜色那么衬沈馨,无奈作罢,又去挑下一件。

    这边刚支走店员,姨妈挑来一款露脐装给她,姜黄色的上衣和斜边下摆,简单的英文字母图案,整件衣服简洁又美丽!

    但沈馨摆摆手,把衣服推了回去:“姨妈,会拉肚子的。”

    看着沈馨这般青涩的模样,姨妈无言笑对,落下一句:“好吧。”

    一场沈馨和姨妈加店员的拉锯战开始了,折腾二三个小时,转换多家女装店,最后,沈馨终于是买到了一条粉色格纹裙子和一顶竹编帽,外加两件简单的T恤。

    提着大包小包,姨妈比沈馨还累,捏捏酸疼的神经,沈馨不明所以然,大步跟上去:“姨妈,我们现在是要去吃大餐了吗?”

    “是……”姨妈有气无力的回答。

    走进开在商场旁边的大型披萨店,沈馨被扑面而来的面饼香气勾住鼻子,原地细嗅两下。是一股奶香的芝士味,不对不对,好像还有烟熏火腿的味道……欸,怎么还有海盐的味道呢?

    沈馨从来没有来过披萨店,一是商场离海边远,二是外婆外公吃不了这种重油重盐的东西,沈馨很少接触。

    姨妈看小馋猫杵在那里,倒回去拉住她去里面落座。

    把东西放好,姨妈问她:“没骗你吧?”

    不知何时,姨妈变成了沈馨心目中那种能满足小孩一切愿望的圣诞老人的形象,她热情的点点头,连着道几声:“是是是!”

    一瞬间俘获了娃娃的心,姨妈得意且害羞的低下头。披萨在这一谈一笑之间上来,热气腾腾的用黄油发的面饼,怎么能这么好吃?!

    一张九寸的披萨,化了的芝士里包裹着香菇、火腿、奥尔良风味鸡腿肉,撒了一些欧芹碎点缀,还围了一圈洋葱圈。

    好吃的沈馨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她用筷子夹出洋葱,一饼的披萨里,她挑出来一小山。

    姨妈这才知道沈馨有忌口,仔细回忆这几日有没有用洋葱做菜,答案是没有。

    姨妈笑嘻嘻的,用心记下了。

    吃饱喝足,出了披萨店的门,沈馨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心情颇感顺畅。二人齐刷刷往右走,奔着下一个目的地——亨嘉中学。

    “哎呀,”姨妈拍拍脑袋,“馨馨,难得出来一趟,买点零食回去吃吧?”

    沈馨原来也是有这个打算的,被美食诱惑的忘乎所以了,这才没想起来。

    姨甥二人倒了回去,刚准备进商场采购,途径门口路过一家炒货店时,被里面炒酸奶的冰凉水果香气牵住。

    沈馨拉住姨妈,姨妈也正有此意。

    拨开门帘,姨甥二人直奔老板那台机子去。

    夏日炎炎,清风不是时时都有的,沈馨和姨妈还要赶路去亨嘉中学,路上免不了热,这一口冰凉解暑实在太是时候了。还没等沈馨开口要,姨妈已经发问了:“老板,这炒酸奶多少钱一份?”

    “12元9块,”

    老板把那酸奶用铁铲搅和,边铲边回答,大概是用火龙果染色了,这酸奶呈鲜艳的火红色。

    姨妈高喊道:“来一份!”

    炒酸奶要等待六七分钟余,等酸奶冰冻住,放上果干、椰奶片等,样式好看,口感也丰富。

    姨妈推推沈馨,自己在那吹会空调凉快。

    “馨馨,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们买点回去。”

    又有炒酸奶又有零食,沈馨当然高兴,她乐意效劳,兴奋地立马跑开。

    她这边来到专柜面前,一双眼一个一个看过去,才发现柜橱下面有一个小女孩儿,系着朱红色围裙,正蹲着,一双手从篮子里不断往外拿东西,补货。

    她有一头及腰且乌黑亮丽的秀发,扎着高高的马尾,有些出汗的额角,和热得发红的脸。

    她站起来和沈馨对看一眼,又继续干活去。

    把筐里的东西拿完,小女孩走到老板身边,声音清亮悦耳:“爸,货我已经补完了,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老板把铁铲递过去,嘴里念道:“欢欢,等下酸奶好了你铲九块给这位姐姐,我去看看糖的火候儿。”

    “哎,”女孩应道。

    沈馨走到她刚刚补货的地方,旁边放着几款试吃,于是沈馨拿起一块山楂条,放在嘴里嚼起来。

    口腔里满是甜甜的山楂果香,山楂条整体有嚼劲、口感丰富,外面裹了一层细细的糖粉,不夺山楂原本的滋味,反而吃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沈馨一下子拿了三包,另外拿了一袋薯片、果干和饼干。

    提着筐子,沈馨放到收银台处。

    吹着凉凉的风气,女孩的脸蛋这回已经不再红热,原本的肤色显现出来,又白又净。

    她走过去,伴着软软的声音开口道:“一共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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