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听后脸上并无波澜,他似乎毫不意外。

    卫悠却是懂了,他口中说的“另有其人”便是皇后。虽然不知舞女为何不动江序,但显然皇后也并不无辜。

    “知道了,”他眼睛微眯,乍看在认真思考,开口却是:“去吩咐早膳。”

    魏来熟知主子作风,二话不说便转身听从安排。

    倒是轮到卫悠愣住了,反派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她问江序,“我能吃吗?”

    安王殿下凉凉的盯着她看了几瞬,唇边浮起一抹微笑,撂下一句“你能吗”便放下轻剑,转身回屋。

    卫悠:“......”

    ·

    江序用膳也依旧是不急不慢的从容,好似没有什么能打破这副游刃有余的面具。

    房间中无人,卫悠便大胆与他说话,她想起江序刚刚挥剑时的手法熟练,试探问道:“听闻殿下自幼体弱多病,实则不然?”

    江序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抬起眼皮,“不如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没了。”

    江序看着她的窘迫,目光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忽然问她:“想知道更多吗?”

    没等卫悠回答,他便转身走向里屋,“跟上。”

    卫悠不解,只能听他的照做。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门窗紧闭,气味有些浓。

    光线透不过纱窗,视线昏暗,塌前的红木桌上放着一本古书,江序拿起又翻了看。

    他转身对卫悠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到你吗?”

    卫悠着实好奇,却没料到是江序率先要给出解答,她点点头,等待下文。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则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魂为阴,魄为阳。”江序像是在念书一般一条条陈述,突然话锋一转,眉头微微上扬,

    “我便是少一魂,不知阴魂去了何处,”江序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便自小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你......”卫悠惊叹的话噎在喉间。

    江序一步步走向她,卫悠却觉得周身蔓延冷意,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江序的话止住。

    “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卫悠竟从那常常懒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

    更不正常了!

    白茫茫的天空上似乎暗藏黑云,天色暗了几分。

    卫悠谨慎的回答:“卫悠。”她自罗刹城出来,索性还记得自己名字。

    江序配合着她的身高弯了弯腰,额前的碎发有些遮挡了眼。

    卫悠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忽而挑唇一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唤她,“卫悠,”笑容染上些恶劣,“我们做个游戏,看看你是不是能真和我心。”

    “什,什么......”

    卫悠尚未反应此话何意,冰凉的手指便点上额头,她下意识闭眼。

    不知江序使了何种法子,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如坠冰窟。

    “卫悠。”江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明明人就在眼前,卫悠却觉得这声音很空灵,激得灵魂一震。

    视觉在发挥作用前,是密密麻麻的痛感先涌上。

    卫悠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的突然沉重,腿一软便要倒下。

    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她看到一双手伸了过来,然后,揪住了她的衣服后领。

    卫悠:“......咳咳咳,你想勒死我吗!快松手!”

    她弯着腰来缓冲,在思考身体的不对劲前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衣摆和鞋子。

    忽然,门外传来魏来的催促声,“殿下,皇宫那边又来催了,望您快些赶去。”

    卫悠颤抖的抬起手,扶着桌面直起身。

    这句身体很是怪异,尽管面上知体弱,内里却千疮百孔。痛意在四肢百骸里流窜,肢体关节好像被锁上的拘束,处处透露着不适。

    抬眼却不见刚刚扶她的人,卫悠神色扭曲了一下,太阳穴不安突突跳动,额角冒出冷汗。

    这种情况下她却忽然想起,都道江序杀人弑母,可原因无从考究,这身伤病又从何而来?

    门外没有听到回复,疑惑的又唤了一声。

    “愣着作甚。”

    是江序的声音。卫悠的同情心顿时粉碎,低声怒吼道:“江序!你有本事滚出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序的声音环绕在她周围,“别紧张,我还在这具身体里。”

    “卫悠,我将主动权交给你。说了这是一个小游戏,本王有些好奇你会怎么做呢。”

    卫悠紧握的手松了又紧,长长呼出一口气,给马上要推门而入的魏来一个回应,“知道了。”

    她难得真动了气,冷冷道:“我未曾答应你做这个什么鬼游戏。”

    安王殿下自顾说道:“我昨日特意让人取了幽兰花,制成粉末燃入香薰,听古籍道可用作引鬼入体,没想到当真有用。”

    在卫悠说话前抢先继续:“还加了些别的东西,所以,在你找到破解之法前,你只能选择听我的。”

    卫悠此刻想用眼神狠狠刀他,让小黑把他的魂魄大卸八块!可偏偏与江序双魂一体,看不见摸不着他。

    她指甲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从不适中清醒,“如今是我占据你的身体,信不信一会便去寻死,也便我直接将你带回地府受炼狱惩治。”

    江序闻言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身体由你支配,你若是当真如此狠心,那我也无法。”

    卫悠沉默的望着虚无,没有知声。

    她此刻真是身心憔悴,她算是知晓了,江序是个极致聪明又极端的人,短则半日的相处,便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性情,他赌她不敢。

    她不会随意玩弄他人生死。而江序却全然相反,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生死当做游戏。

    抑或者,他有什么卫悠不知道的底牌。

    这个该死的疯子。

    卫悠不再理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腰封,抬眼时,恰好看到了铜镜中江序的面庞。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任务反派,眉眼修长疏朗,双眸如墨色沉重。

    江序时常会笑,可笑意从未达眼底,卫悠想了想,大抵是这个人总是冷笑讽刺吧,从不以真情待人。

    偏偏可惜了一副好长相。

    江序叹息:“你若是要对我这副躯体做些什么,我怕也是难以反抗。”

    卫悠扶住腰封的手一顿,立即炸起来:“你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我才看不上你呢!”

    语罢,昂首阔步走出门,留下咣当一声关门声。

    卫悠成鬼不久,走路总不是问题,只是换了一具身量更为高大的男子,加之江序体内的病疾缠身,她总觉得行走都有几分别扭。

    江序应是瞧出来了,意有所指道:“自你答应要将本王带回地府开始,事已至此,我们就该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乖乖听话,于你我都没有什么坏处。本王得到想要的,你便也能圆满,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

    卫悠无语感慨江序的洗脑手段果真一绝,但可惜她是个很懒的小鬼,揽下带回江序的作事,便是为了阎王能让她发家致富度过鬼生,哪知这将死之人偏偏是个麻烦人。

    卫悠深叹一口气,她不知江序野心何在,如今处处受人限制,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穿过宫墙,高高的红砖垒砌不知道锁住了多少人的一生。

    卫悠倒觉得自己是个极其乐观的人,就恰如现在已经被迫接受了要与江序这个恶魔共用一体的事实。

    乌云渐渐下压,厚重的铺在天上,啪嗒一声,雨点便接连砸在地面。

    魏来撑起伞,带着卫悠走进凤仪宫,前脚刚踏入,入耳便是一声尖叫,掺杂着突如其来的闪电,不免有些惊人。

    卫悠脚步未停,学着江序的姿态,端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门前的婢女战战兢兢的守着,终于等到了他来,道一声安,便推门让卫悠入内。

    正厅盛昭帝状若无事的喝茶,见她来了也并未有过多话。

    卫悠微不可查的一顿,江序却懂了,“不必行礼。”

    安王殿下果真得宠,卫悠便只只朝皇帝一弯腰,自顾坐了下来。

    “江序!你还有脸过来!”江固骂骂咧咧的从屋内出来。

    卫悠并未理睬,她觉得好累,雨天本该呆在府内休息,却偏要来找骂。

    “绝对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你这怪人在母妃宫中放了什么脏东西!”

    脏东西?

    卫悠这才抬头看他......准确来说,是他背后趴着的东西。

    是之前那个舞女,手臂环住江固的脖子,嘻嘻作笑。

    她实话道:“本王什么都没做。”

    “满口谎言!”他嗤笑:“江序,偌大个皇宫只有你是天生怪胎,少时你便胡说能看到什么东西,一些自言自语也不少有。说不定你和他们便有不为人知的串通!”

    卫悠:“......”

    被猜对了,江序着实在与她这只鬼串通。

    盛昭帝似是听够了这场闹剧,“我让序儿来,并非听你们吵闹的。”

    他揉了揉眉心,“让皇后出来吧。”

    今日之事本与江序无关,可四皇子又丝毫不让,他有些乏了,说完这句便要离开。

    李氏被搀扶着出来时,便只能看到盛昭帝跨出门的背影,她目光呆滞,身体还在不自觉颤抖,嘟囔了一声“陛下。”

    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江固看到她,连忙走向前,却被一把推开。

    “啊啊啊别过来!”皇后的手慌乱的在眼前鼓舞,场面再次吵杂起来。

    “在,在你身后......”她跪坐在地,发饰早已闪乱,眼眸黯淡,不见往日的风采。

    “好好好,”江固无奈,依旧觉得母妃在胡说八道,“我不靠近您,您先冷静。”

    “母妃,此事如此诡异,江序即便咬定与他无关,不如请见多识广的皇弟帮帮忙。”

    比起疯疯癫癫的母亲,似乎对付江序于他而言更为重要。

    “我们到此的目的为何?”卫悠本不想主动同江序说话,奈何自己是个闲不住的。

    江序打了个哈欠,恹恹道:“找个乐子。”

    江固讽笑,“不知皇弟能否看到母亲所说的?”

    卫悠又瞅了眼他的后背,无人看到江固的脖子被勒住,脸已经涨的紫红。

    “能看到。”卫悠说,“在你身后。”

    江固的表情一僵,话未说出口,一旁的身影却忽然窜出。

    皇后紧抓着卫悠的胳膊,急于求证一样,“你也能看到的!对不对!她,她来找我报仇了!哈哈哈!”

    疯笑着,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卫悠吃痛皱眉,使眼色让魏来拉开他。

    冷白色的皮肤多了几道痕迹,丝丝鲜血冒出,卫悠不甚在意的用衣袖盖上。

    忽然,她听到嘶的一声,闻声看去,舞女撤远了些,看样子是在,害怕?

    思绪在一瞬间明晰,她好像知道了为何舞女鬼魄并未找上江序,反倒受他压制。

    是血。

    她抚了下出血的小臂,意识到了是江序的血。

    她也便这样问了,“所以,恶鬼怕你的血?”

    江序依言给出答复,“是,但又不全是。”

    “你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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