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柳京舟自己也有些困了。

    成功结丹以后,他的每一个夜晚基本都是在修炼中度过,已经很久没有单纯地睡过觉了。

    再加上下山历练以来,诸事纷杂,桩桩件件牵扯不清,他难免觉得疲惫,连冥想也难以静下心来。

    是以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立马便察觉到了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梦见了许久未见的师父。

    “狗娃儿。”山脉连绵处绿影萦回,长身玉立的青年懒散地站着,朝他招手,手里捏着一颗糖丸,笑眯眯道,“过来,快点呀!”

    自跟着青莲回了山,青莲便爱上了这么喊他,说是贱名好养活,对此他也不怎么在意。

    有名有姓,衣能蔽体,食能果腹,已经很好了。

    柳京舟看着年幼的自己应了一声,而后一脸无奈地小跑着过去,满目柔和。

    他是真的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呢。

    小柳京舟接过青莲手里的糖丸,没急着往嘴里放,反倒是用锦帕仔仔细细地包好,收进了乾坤袋里。

    他仰起头看青莲,认真道,“师父,今日又要我帮什么忙?”

    青莲摸了摸鼻子,背着手,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哼,为师今日浑身刺挠,哪哪儿都不舒坦,得吃了那湖里的莲子羹才能好!”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扭头道,“不摘莲子为师就在这长睡不起了!”

    那模样,不像是威震云暮山的青莲真人,反倒像是个泼皮无赖。

    闻言,小柳京舟更是哭笑不得,他看着偷偷瞥他一眼又立马闭紧双眼的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块薄薄的小毯子,替青莲盖上了。

    “师父先睡会儿。”他一边挽起裤腿和衣袖,一边轻声道,“我去给师父摘莲子。”

    青莲向来是个急性子,湖里的莲花曾被他在嘴馋时暗戳戳施了术法,如今不仅莲子丰收,莲藕也可以挖了。

    小柳京舟小心翼翼地入了湖里,顿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他打了个寒颤,灵力在经脉中流动,慢慢地给四肢带来一点暖意。

    他先是仔细挑了几柄青褐色的莲蓬,见其边缘泛黑,粒粒饱满,便用手摘下,再送至湖边,如此折返几次,不一会儿岸上便堆了个莲蓬小山。

    师父最爱心血来潮,莲子羹多半吃两天也就腻味了,一次不宜摘太多,以免浪费。

    又想起自家师父也爱吃藕,小柳京舟将裤腿挽高了些,掌心覆着一层透亮的灵力,伸手下去慢慢地摸到莲藕根部,顺着它的梗往下挖淤泥,挖到一点小头的时候,就立马横过来挖,只挖了几个便停了手。

    他抱着莲藕上岸,原先仙气飘飘的一身白衣已沾满了泥,练气修为抵不了多少寒意,浑身湿哒哒地往下淌水,只剩下一张仍白皙稚嫩的小脸。

    小柳京舟站在温暖的太阳底下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身上一轻,淡青色的灵力笼在身上,沾满淤泥的白衣瞬时焕然一新,而后一张毯子劈头盖脸地扔向了他。

    青莲自地上一骨碌跃起,打了个响指,小柳京舟怀里的莲蓬莲藕便通通浮在了空中,他扭头没好气道“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裹好毯子!”

    说着,他嘟囔了一句,“不然钟乐又要说我虐待徒弟了。”

    接下来同柳京舟记忆中的一样,青莲骂骂咧咧地剥莲子,剥完便架出锅煮了莲子羹,师徒二人分吃了以后像往常一般双双躺在草地上。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身上,引起一阵困意。

    他微笑着看这一切,静静地等着从梦中醒来。

    就在这时,青莲冷不丁自地上起来爬起来,顺带又拽着小柳京舟起来,神采飞扬道,“狗娃儿啊,过来过来,为师差点忘了,有个好东西要给你呢。”

    什么好东西?

    柳京舟愣了愣,此时下方倏地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时,他已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正被青莲牵着往前走。

    青衣白发的青年慢悠悠地往前走,柳京舟乖乖地跟在后面,伸手抓住他的一缕发,疑惑道,“师父,你的头发什么时候那么白了?”

    上一次见面,青莲的头发似乎也只白了一小半。

    “是你小子太久没见我了。”青莲不以为意,轻哼一声,微凉的手搭在他的脑门上,驱使他转了个方向,“喏,为师的大礼,具体能拿到什么便看你的了。”

    柳京舟往前看去,三面高山环绕着一处碧水湖泊,湖水呈现出浓重的碧绿色,四周花草丛生,平静的湖面隐约露出密密麻麻的剑柄,杂乱无章地静立着。

    这是......剑谷?

    比起剑谷,或许称此处为剑谭更加合适。

    柳京舟从前在突破开光的时候来过,但绝对没有这么早,这时候的他,才刚入云暮山,不过是练气修为。

    青莲盘腿坐了下来,“狗娃儿,问你个事儿,为师也没教过你挖藕,你是怎么挖出来的?”

    柳京舟低眉敛目,站在青莲面前活像个挨训的小孩儿,老老实实道,“顺着一个方向使劲儿,就挖出来了。”

    “那行,”青莲满意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去把你的剑挖出来吧。”

    “噗通”一声,柳京舟跃入了水中,顿时便觉身上有千斤重,他的金丹修为好似完全消失了,潭水无孔不入地挤压着他身周的空气。

    空气渐渐稀薄,他艰难地呼吸着,盯准水底的一个方向,奋力游了过去,不料水中猛然一阵动荡,又将他往反方向冲刷出去。

    不行。如今仅练气修为的他,若要硬闯,根本无法再进一步了。

    柳京舟扭头,身侧悬浮着一柄柄玄铁长剑,或朴实无华,或繁复华丽,皆算得上是不错的无主剑,与他的修为也是匹配,正静静地等待他来挑选。

    但其中没有他的流星剑。

    他深吸一口气,反倒是卸除了周身包裹着的薄薄灵力,瞬时恐怖的威压便向他挤了过来,耳朵里充斥着山崩海啸之音,震耳欲聋。

    柳京舟咬牙闭上了眼,脑海中的神识集中一点慢慢向下突破,越挖越深,底上突现一股光亮,淡青色的长剑如玉石般通透,流光溢彩,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剑身猛地一颤,嗡鸣着要挣扎而出。

    威压愈发可怖,柳京舟心中默数几秒,猛然睁眼,长剑呼啸着飞入他掌心,瞬间修为暴涨,剑势如虹,一剑劈开了天日!

    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他闭眼飞身而起,再次睁眼时已悬于洞穴上空,身侧缭绕着凛冽的杀气,底下的绿毛水鸭和单翼龙抖成了筛子。

    金丹、元婴、出窍......分神!柳京舟感受着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

    他顿了顿,身上的杀气淡了些,他扫了一眼底下两个瑟瑟发抖的魔兽,提起剑,一把劈向了“地面”。

    霎时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绿毛水鸭神色大变,涕泗横流,嘎嘎乱叫。

    归墟为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

    且不说他如今被困无为阵,哪怕他现在突破了无为阵出去,再赶往玉城最少也要一天一夜,能否赶上归墟画轴尚是未知。

    既然向前走不通,向上也走不通,那他便随着众水,往深处去!

    ——

    沈鱼虽嚷嚷着困,但侧身躺在被褥上时,阵阵不安涌上心头,还是睡不着。

    总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但她又确实是第一次来。

    她闭着眼,脑海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加上仍痛得厉害的腿,更是心烦意乱。

    方才做的梦对她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现在想起来时心脏仍是一阵绞痛。

    她......亲手杀了薛玉琉?!

    而且梦中的薛玉琉有句话让她不得不在意——“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重新喜欢上我?”

    他说玉城之前他们尚是好好的,这便说明在玉城中曾出现了很大的变故,那这个变故又会是什么呢?

    “沈道友。”正想着,却猝不及防被人打断了思路,轻轻柔柔的声音自侧边传来,像羽毛飘过耳畔,痒痒的,“你睡不着。”

    肯定的语气。

    沈鱼久违的反骨劲儿上来了,紧闭着双眼,放缓了呼吸,继续装睡。

    忽地听见头顶一声叹气,薛玉琉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点儿虚弱,“咳咳,腿伤好像发作了......”

    装模作样,沈鱼才不理他。

    “没事的,沈道友你睡吧,”见沈鱼一动不动,薛玉琉的眼中涌上笑意,又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哼,死绿茶。沈鱼腹诽道。

    然而,薛玉琉上句话说完,却突然没了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难道是疼晕了?

    沈鱼猛地坐起身,却对上了薛玉琉坦然自若的脸,他倚在树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拳头硬了。

    她正要躺回去,却被薛玉琉摁住了,他指了指她的腿,说道,“沈道友,既是睡不着,不如处理一下伤口?”

    闻言,沈鱼看着自己正在渗血的腿,倾身过去掀开薛玉琉的衣袍下摆,露出他同样渗血的腿,“薛道友的伤不处理么?”

    于是,画风一转,便成了两人并排坐着,露出一条伤腿,各自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薛道友,”沈鱼心间突突地跳,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冥想的贺稚舒,小声问道,“你又控制不住魔气了?”

    薛玉琉侧过脸看她,“嗯?没有。”

    “那为什么......”沈鱼忍不住攥紧手下的衣袍,呼吸重了几分,“周围有魔气?”

    她后背一阵发凉,寒意自脚底窜起,汗毛倒竖,拼命忍住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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