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始的时间、证明的证据、确定的原因、发生的地点。
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回忆。
一个月前的那天，因为加班，离开公司时天已经很晚了。即便错过了人流的高峰期，但路边的商店、商城、大楼的广告牌，霓虹色的灯光把池袋照得像是水晶球里的景象，龙野美惠习以为常地在灯光的陪伴下登上巴士。
报站的声音跟电话的铃声一同响起，她按下按钮，接起了那通工作时间外的工作电话。
回家的路上只有路灯和路灯下的飞蛾，没有了街道喧闹的灯光，尽管也有夜跑或是散步的路人经过，还是会不免觉得寂静。她一边回应着电话那头的问题，一边目光随意地四处乱晃。
她看到路口的转角镜里划过了一道闪光。
龙野美惠凑近了过去，暗下的镜面里显露出了两道身影。
一个是她。
还有一个在她的后面，距离很远，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黑影。
她认为是那可能是过路的行人，或者附近町目的居民。
不过由于过往的阴影，每经过一次转角镜，她都会观察起镜子里面，试图能看到人影的消失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但是第二个、第三个……
每个转角镜都看到了。
她拿起了早就结束通话的手机，试图装作视频通话来观察身后。
还是有。
而与此同时，手机屏幕的倒影上，黑漆漆的人影似乎对着她举起了手机。
屏幕上亮起了一道熟悉的闪光。
那是相机闪光灯的光。
这个人、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拍她？
脑子里倏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她没有再过多地思考，打草惊蛇还是什么，她全都没有想，第一反应就是飞快地奔跑起来。
跑到最近的巴士，跑回闹市，她停了下来，回头去看。
那个人没有跟上来。
龙野松了口气，她又开始觉得刚才是错觉。
她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于是进了附近的家庭餐厅。
饭菜的香味缓解了心情，看着端上来的炒饭，她感觉自己又有了胃口。
等忙完就去冲绳放松吧。
一直这样忙碌下去，迟早会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搞得神经衰弱。
她享受了美食，来安抚了自己受到惊吓饥肠辘辘的肚子。
然后，她准备回去。
她推开了门，想要像来的时候那样离开。
她转过了身，隔着餐厅的玻璃门，和餐厅里的景象对视了。
就在她刚刚离开的餐厅里面。
举起的手机。
熟悉的闪光。
不认识的人坐在角落里，用手机的摄像头盯着她。
几乎是立刻，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甩上了门。
当天她寄宿在了附近朋友的家里。
面对朋友的询问，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可能，遇到了跟踪狂那样的吧？或者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尾随事件什么的。”
朋友吓了一大跳。
于是，第二天下班后陪同她一起回到家里。
邮筒是第一个检查的。
除了上个月的电话账单没有其他的东西。
拧动钥匙进去，门口的地面上也没有塞入的信件或是其他可疑的东西。
监察了房子的每个房间，也确定了没有人闯入的痕迹。
朋友安慰了她，委婉地表达她或许需要休息。
“有时也会这样的，工作太忙了就会让人心情变差。”
难道只是错觉吗？
那两个对着她举起手机的人其实是个巧合？
那一晚的惊悚和恐惧，只是她的误会？
她应该松口气，彻底放下心，原本应该如此。
可是，她只是对着朋友僵硬地笑了笑，心里的困惑和疑窦像是附着在了影子里的一只狗，跟在她的后面，连梦中也不曾迷路。
直到一周后，她在邮筒里看见了装着她照片的信件。
虽然是应该害怕，但在看到那封信件时，她的大脑却不由得产生了「终于来了」的想法。
终于来了，她一直的惴惴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
错觉、误会、巧合、疑心，都有了解释的理由，她的精神也没有问题，不是幻觉也不是心理的疾病。
有人跟踪她，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满到溢出来的居然是高兴。
感谢你，无论是谁，跟踪她的人，谢谢你。
女人回忆到这里，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近似于恐惧和幸福之间的怪异——沢田纲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直觉本能地想要跟她拉开距离。
空相看了龙野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这个陷入自己情绪的女人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信件。
通勤的照片、下班后餐厅的偷拍、周末跟朋友逛街的尾随。
“那些信一直不停……到了后面，连我的邮件地址都被泄露了，现在还会在手机上收到那些照片。”
龙野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里拍下的照片和截图，“你看这里，这里是那些信，还有截图——应该可以作为他们跟踪我的证据吧。还有那些偷拍我的人，后来也偶尔还会再遇到，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空相开口了，她瞥了一眼那些照片：“第一次发现有人拍你是12号的几点？”
“嗯、……可能是九点到十点之间。”龙野美惠说，“我没注意时间，但后来我去看过那天打卡下班的时间，是八点零几分。公司离我租的房子有差不多有四十分钟的通勤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点。第二次的话差不多就在这之后一个小时内。”
“其他都是什么时候？”
“那个、我很难完全记住，其他几次遇到都太随机了……上班的巴士里，还有下班路上……举着手机这个动作实在是很难分辨是哪种情况。”
“是吗？也无所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那真是太好了！”龙野有些急切地握紧手机，“我还去找管理员要了监控，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多找几个监控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几个跟踪我的人。”
“你想怎么做？报警，还是找他们谈判？”
那股急切忽然淡了：“报警会有用吗？”
她的肩膀向内收敛，相近的手指绞在一起。
“不如就跟他谈判吧？要钱还是其他的，只要不影响到我家人和工作都可以商量。”
空相没回应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很害怕？”
被她的眼睛一看，女人感觉到了一阵心慌，从刚才就一直盘踞在心底的不安越演越烈，砰砰作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口。
“哈、哈哈，肯定怕啊，这可是stk……会死人的，您不是知道吗？理知子的事，会死人的。”她僵硬地笑了几声，想要缓和自己心里的不安，但无济于事。那股不安越来越显眼，她的耳边被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占据。
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安？
她嘴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了一下。
被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盯着，感觉被看透了。自己的所有念头、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都变成了玻璃。比被尾随还要恐怖的那双眼睛。
少女可爱美丽的面容上带着很浅的笑意。
就像是、……能面具。
龙野美惠不敢躲避，死死地盯着。
听老人是那样说，遇到可怕的事物，绝对不能躲开视线。
要死死地、死死地盯着。
理知子当年躲开了视线，所以死掉了。
她不要变成第二个理知子。
她不要死掉——
空相希夷眨动了眼睛。
她缓慢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果然，你也知道啊。”
她明白了，完整的故事。
这件事的真相，她已经完全搞懂了。
“关于原田理知子死亡的真正凶手。”
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回忆。
一个月前的那天，因为加班，离开公司时天已经很晚了。即便错过了人流的高峰期，但路边的商店、商城、大楼的广告牌，霓虹色的灯光把池袋照得像是水晶球里的景象，龙野美惠习以为常地在灯光的陪伴下登上巴士。
报站的声音跟电话的铃声一同响起，她按下按钮，接起了那通工作时间外的工作电话。
回家的路上只有路灯和路灯下的飞蛾，没有了街道喧闹的灯光，尽管也有夜跑或是散步的路人经过，还是会不免觉得寂静。她一边回应着电话那头的问题，一边目光随意地四处乱晃。
她看到路口的转角镜里划过了一道闪光。
龙野美惠凑近了过去，暗下的镜面里显露出了两道身影。
一个是她。
还有一个在她的后面，距离很远，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黑影。
她认为是那可能是过路的行人，或者附近町目的居民。
不过由于过往的阴影，每经过一次转角镜，她都会观察起镜子里面，试图能看到人影的消失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但是第二个、第三个……
每个转角镜都看到了。
她拿起了早就结束通话的手机，试图装作视频通话来观察身后。
还是有。
而与此同时，手机屏幕的倒影上，黑漆漆的人影似乎对着她举起了手机。
屏幕上亮起了一道熟悉的闪光。
那是相机闪光灯的光。
这个人、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拍她？
脑子里倏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她没有再过多地思考，打草惊蛇还是什么，她全都没有想，第一反应就是飞快地奔跑起来。
跑到最近的巴士，跑回闹市，她停了下来，回头去看。
那个人没有跟上来。
龙野松了口气，她又开始觉得刚才是错觉。
她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于是进了附近的家庭餐厅。
饭菜的香味缓解了心情，看着端上来的炒饭，她感觉自己又有了胃口。
等忙完就去冲绳放松吧。
一直这样忙碌下去，迟早会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搞得神经衰弱。
她享受了美食，来安抚了自己受到惊吓饥肠辘辘的肚子。
然后，她准备回去。
她推开了门，想要像来的时候那样离开。
她转过了身，隔着餐厅的玻璃门，和餐厅里的景象对视了。
就在她刚刚离开的餐厅里面。
举起的手机。
熟悉的闪光。
不认识的人坐在角落里，用手机的摄像头盯着她。
几乎是立刻，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甩上了门。
当天她寄宿在了附近朋友的家里。
面对朋友的询问，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可能，遇到了跟踪狂那样的吧？或者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尾随事件什么的。”
朋友吓了一大跳。
于是，第二天下班后陪同她一起回到家里。
邮筒是第一个检查的。
除了上个月的电话账单没有其他的东西。
拧动钥匙进去，门口的地面上也没有塞入的信件或是其他可疑的东西。
监察了房子的每个房间，也确定了没有人闯入的痕迹。
朋友安慰了她，委婉地表达她或许需要休息。
“有时也会这样的，工作太忙了就会让人心情变差。”
难道只是错觉吗？
那两个对着她举起手机的人其实是个巧合？
那一晚的惊悚和恐惧，只是她的误会？
她应该松口气，彻底放下心，原本应该如此。
可是，她只是对着朋友僵硬地笑了笑，心里的困惑和疑窦像是附着在了影子里的一只狗，跟在她的后面，连梦中也不曾迷路。
直到一周后，她在邮筒里看见了装着她照片的信件。
虽然是应该害怕，但在看到那封信件时，她的大脑却不由得产生了「终于来了」的想法。
终于来了，她一直的惴惴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
错觉、误会、巧合、疑心，都有了解释的理由，她的精神也没有问题，不是幻觉也不是心理的疾病。
有人跟踪她，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满到溢出来的居然是高兴。
感谢你，无论是谁，跟踪她的人，谢谢你。
女人回忆到这里，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近似于恐惧和幸福之间的怪异——沢田纲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的直觉本能地想要跟她拉开距离。
空相看了龙野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这个陷入自己情绪的女人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信件。
通勤的照片、下班后餐厅的偷拍、周末跟朋友逛街的尾随。
“那些信一直不停……到了后面，连我的邮件地址都被泄露了，现在还会在手机上收到那些照片。”
龙野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里拍下的照片和截图，“你看这里，这里是那些信，还有截图——应该可以作为他们跟踪我的证据吧。还有那些偷拍我的人，后来也偶尔还会再遇到，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空相开口了，她瞥了一眼那些照片：“第一次发现有人拍你是12号的几点？”
“嗯、……可能是九点到十点之间。”龙野美惠说，“我没注意时间，但后来我去看过那天打卡下班的时间，是八点零几分。公司离我租的房子有差不多有四十分钟的通勤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点。第二次的话差不多就在这之后一个小时内。”
“其他都是什么时候？”
“那个、我很难完全记住，其他几次遇到都太随机了……上班的巴士里，还有下班路上……举着手机这个动作实在是很难分辨是哪种情况。”
“是吗？也无所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那真是太好了！”龙野有些急切地握紧手机，“我还去找管理员要了监控，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多找几个监控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几个跟踪我的人。”
“你想怎么做？报警，还是找他们谈判？”
那股急切忽然淡了：“报警会有用吗？”
她的肩膀向内收敛，相近的手指绞在一起。
“不如就跟他谈判吧？要钱还是其他的，只要不影响到我家人和工作都可以商量。”
空相没回应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很害怕？”
被她的眼睛一看，女人感觉到了一阵心慌，从刚才就一直盘踞在心底的不安越演越烈，砰砰作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口。
“哈、哈哈，肯定怕啊，这可是stk……会死人的，您不是知道吗？理知子的事，会死人的。”她僵硬地笑了几声，想要缓和自己心里的不安，但无济于事。那股不安越来越显眼，她的耳边被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占据。
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安？
她嘴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了一下。
被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盯着，感觉被看透了。自己的所有念头、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都变成了玻璃。比被尾随还要恐怖的那双眼睛。
少女可爱美丽的面容上带着很浅的笑意。
就像是、……能面具。
龙野美惠不敢躲避，死死地盯着。
听老人是那样说，遇到可怕的事物，绝对不能躲开视线。
要死死地、死死地盯着。
理知子当年躲开了视线，所以死掉了。
她不要变成第二个理知子。
她不要死掉——
空相希夷眨动了眼睛。
她缓慢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果然，你也知道啊。”
她明白了，完整的故事。
这件事的真相，她已经完全搞懂了。
“关于原田理知子死亡的真正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