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他们都傻了眼,此前他们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榕树边上开了一个小口供他们进出,此时再见,已经密不透风的再次被坚硬冷酷的荆棘网毫不客气地堵上了,这榕树似乎也变了形态,左右两边的粗枝垂下来弯在中间的树干上,看起来……是个叉腰骂人的姿势。

    曲杰第一次感觉被一棵树骂了个狗血淋头,偏偏还无法还嘴,只得对着身后同样憋屈的队员下命令:“重新开路!用那个!”

    听到这个命令,众人都有些雀跃,所谓那个,是刚刚开始配发的新式球状闪电武器,改良后的球状闪电可以精确地毁灭小面积障碍物,他们上手后还没有实战使用过。

    两名队员迅速架设好设备,并在一台看起来笨重的不行的电脑上设置了目标,然后撤离到安全位置,过了几秒钟,一道剧烈的白光一闪而过,伴随着极细的簌簌声传来,众人冒头,便豁然看见榕树旁边开了一个非常整齐的洞口,还意犹未尽的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地上一层极细的黑灰铺陈成一个圆。

    曲杰毫不犹豫地踩着黑灰钻进了迷宫。他抬手看了看固定在手臂上的电子地图,他早已将迷宫的解法用鲜艳的红色标注出来,此刻他朝着地图上一个不断闪动着的绿色的小点快速移动,身后十一人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如果此时有人从上面俯瞰,就会发现一条活灵活现的贪吃蛇游走在丛林之中。

    金琥珀端立在迷宫中间最高一棵树的树顶,闭着眼睛,双手平摊在两侧,似乎托举着无限的重量,她蹙起眉头猛然发力,双手向上缓缓抬起,林中群鸟惊飞,惊起一轮一轮的绿色波浪。紧接着林中便自下而上,升腾起浓重的雾气,淹没了整片迷宫。

    金琥珀缓缓睁开双眼,眸底闪着幽微的绿色,她头微微一侧,朝着北边俯身而下,直冲进浓雾之中。

    曲杰领着贪吃蛇正埋头赶路,突然毫无预兆的从地面升起了妖异的大雾,短短几分钟就已经看不见身边稍远的人。他立刻抬手示意停止前进,后面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撞了上来。好在他们都异常敏锐,小吴副队立刻下令众人打开各自手臂上的追踪雷达。

    曲杰看了看正在告诉向北移动的绿色目标,沉了沉心,朝着目标移动的方向继续前进,可是他们的路线是迷宫路线,并不是直线,因此非常浪费时间,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快行进速度。

    这雾气中暗暗涌动着让人不安的气息,曲杰越来越急躁,他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将众人狠狠甩在了后面。

    眼看里目标越来越近,他在浓雾中看不清楚,只得扯着嗓子大喊:“金博士?你在这里吗?金博士——”

    金琥珀站在一颗树上,听见他这一声,不由得开口骂了句,“别叫!蠢货。”

    不等金琥珀伸枝将他拽过来,一股冷风刮过耳边,忽然之间天旋地转,脚腕上有蛇一样的粗藤缠绕,刹那间曲杰已经被倒吊在自己眼前,苗采采苍白的脸从曲杰脑后幽幽地飘了出来。

    “阿金,你搞这么大阵仗,是为了找我?”苗采采踩着树藤从倒挂着的曲杰身后款款地走了出来,依旧是白裙拖地,黑发披肩,只不过薄薄的嘴唇涂上了艳丽的红色。

    金琥珀没吱声,沉着脸平静地伸出手翻过手腕向下压去,那笼罩在森林中的雾气渐渐消退,视线清变得清晰起来。

    “你果然在这。阿采,”金琥珀落在地面,平静地看着苗采采,“我来找你,有些事想问你。”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为你男朋友报仇的。”苗采采低头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便扭着腰转了个身面对曲杰,开始仔细打量起他的脸,看了半天,脸上渐渐显现出迷惑的神情,正想开口,不妨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穿着和曲杰一样的迷彩作战服,端着一把奇怪的武器直直指向苗采采。

    “她不是,我是!”

    曲杰吊在半空之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冲他喊:“你冲出来干嘛?你怎么答应我的?”

    金琥珀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也小小的打断了一下,她觉得声音熟悉,抬眼一看才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路征。

    不知路征做了什么,竟然混在曲杰的小分队里一同来了这里。她想起了血肉模糊的曲信,想起了那一屋子血淋淋的人,想起了顾薄言变了形的左腿和奄奄一息的脸,突然就理解了路征的心情。

    “你是什么?哪个是你男朋友?我把他怎么了?”苗采采好奇地看着路征手上的武器,又看看路征的脸,丝毫没有畏惧地调笑着说:“真好看啊,可惜了。”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期待路征回答,也无视路征手上的武器,苗采采径直转向曲杰歪着脸继续看,“嘶,你怎么长了一张看起来就令人不喜欢的脸呢。”

    金琥珀看着曲杰狼狈的样子其实有点解气,但她还是抬手轻易就解开了绑着他的树藤,将曲杰放了下来,“倒着看你怎么能看得出来?让他站起来,你就看得出来了。”

    苗采采也不在意金琥珀替曲杰松了绑,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地笑着拍了拍手,“可不是,太像了,”她转身立即换了张冷酷无情的脸,“一样的让人讨厌。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这里过我逍遥的日子,我真想拆了他的骨头。不过他死了吧?我故意吊着他,慢慢放血……”

    “住口!你这魔鬼!”路征满眼血红,他早已忍耐不住,曲信像个血人被吊在树上的一幕夜夜在他梦里重演。他们赶到时,曲信身体里的血快被流干了,抢救时输了两千多毫升血,差不多吧全身的血换了一遍,全身遍布数不清的伤痕,侧脸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

    路征自知不是苗采采的对手,于是端着球状闪电武器,积蓄了所有恨意对准苗采采毫不犹豫地按了发射按钮,他一心等待恶魔变成灰,然而,几秒钟过后却毫无动静,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远处躲在树后的小吴抱着数据设置主机默默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路征见发射失灵,恼怒着狠狠扔了手上的武器,从后腰抽出手枪,果断对着苗采采的腿开了一枪,正中小腿,鲜血霎时染红了纯白的裙子。金琥珀不妨路征突然的举动,也没想到苗采采太得意居然没躲过路征训练有素眼疾手快的这一枪。她立即走上前,拦住路征指着苗采采额头的枪口。

    “路征,我还有话要问她。”

    她总是见到路征沉着孤高的一面,却忘了他出身豪门,也曾经纨绔一身,豪情万丈,不计后果。他如今才三十二岁,过去十年的经历早已经变成都市传说流传了无数版本,但是没人知道,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金琥珀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后怕,后悔。

    曲杰默默捡过被路征丢在地上的宝贝武器,随手递给隐藏在身后的小吴,这才走上前来,拍着路征的肩膀,“我知道你恨她,我不恨吗?我是他亲哥,我妈都哭晕过去三回了,我的恨不比你少,可你就这么一枪崩了她解恨吗?你开枪我还得紧着把她送回去抢救,还得被停职。”

    “不,”路征缓缓放下了枪,颓丧地低了头,“千刀万剐也抵不了我心里的恨,大哥,我心里过不去。”

    他突然眼神凌厉,将已经放下的枪再次举起,对着苗采采另一条腿毫无预告地又开了一枪,干脆利落,苗采采的惨叫声响彻整片森林。路征这才收回手里的枪,低着头对曲杰说:“你们带她走吧,要救你就救。但是,”他回头看着地上的苗采采,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别再给我见到她的机会。”

    路征很久没有这么冲动过了,他二十多岁那两年,接连失去了双亲,所有的冲动就锁在了那一年。从那时候开始,接管路通,成为西平市最年轻的董事局主席,都市传说中冷酷禁欲的年轻霸总,在他身上有了具象。他精心布局,运筹帷幄十年,如今背后紧密交织的网已经足以保住他任何难以预料的状况都足以轻松面对。但是曲信的意外让他失去了冷静,他自知在曲杰和他背后的强大后盾面前,他能做的很有限,也知道曲杰不可能同意杀了她,可是如果连揍几拳,踢几脚这样解恨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也太憋屈了。

    金琥珀看着路征的身影,一向挺拔潇洒的精英,此刻却弓着背,低着头,疲惫不堪重负,一步一步走向了来时的路。她来不及感慨,走到苗采采身边,看了看她的腿,两枪都正正打在苗采采膝盖处。

    曲杰面如寒霜地从背包里取了急救包,粗暴地做了处理。他看了看金琥珀,转身去安排人叫直升机过来接人。

    疼痛让苗采采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寡淡,她优雅不再,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眼神绝望却倔强地看着金琥珀:“你满意了?”

    金琥珀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扶起她靠坐在一棵大树旁边,平静地看着她,“你是真的躲不开那子弹吗?”

    苗采采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没说话。

    “你知道他们在找你,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

    苗采采眼神暗淡了一瞬,轻笑一声,重新抬头看着金琥珀,说:“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

    “不是。”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做过些什么?”金琥珀看着她,眼里含着真切的惋惜和痛苦,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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