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试图缓和气氛,对周黑雨道:“你这脑洞确实开太大了。像什么谈恋爱被停课,那都是有先例的。你说的这个……我从来就没见过。可能有先例也不会公开通报的。”

    周黑雨缓了缓,垂下眼睛道:“确实是。”最终还是尽量委婉了语气,“那再看看吧。”

    因为核心当事人的抵触和结果的不可预计,弥子瑕计划暂且搁浅。

    周围学生的嘈杂渐渐消声下去,铃声响起,下节课是体育,但实际是自习。

    而林顺顺走上讲台,又临时改成了班会,宣布了联考和分科事宜。接着又在多媒体上发出了月考的成绩单,敲打众人。

    絮絮叨叨了半天,临结束前不忘放出狠话:“分科就在下次天一联考之后,希望届时,各位不要从实验班掉出去。”

    同学们大多激动不已,准备在考试中大展拳脚。周黑雨也有些摩拳擦掌,陈漠河倒是兴致缺缺,一边听着,一边写作业。

    林顺顺喝了口水,看了看手表,道:“第二件事,这节课上体育,大家都去田径场。”

    一片哗然。

    虽然课表上,这节课明白写着“体育”两个大字,但是它向来都上自习。

    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人有的在奇怪私语,有的在兴奋大叫。毕竟这是开学至今第一节体育课。

    只听林顺顺冷冷一笑:“去体测,市里要成绩。”

    要跑八百和一千,这下没人能兴奋起来了。

    陈漠河在教室里翻找,从桌兜翻到书包,然后又猫腰到桌子底下。

    周黑雨道:“你干什么呢?”

    陈漠河道:“找校园卡。”

    周黑雨道:“你喝水啊?用我的卡吧?”

    校园卡最经常的用途就是吃饭和喝水,但陈漠河从不在学校食堂吃饭。

    陈漠河把脑袋从桌子底下探出来,头发被桌子底蹭得像刚洗完澡、气很不顺的猫主子,表情也像:

    “体育课录成绩用校园卡要带上。”

    “哦,那我也带上校园卡。”周黑雨把卡塞到校服口袋里。

    陈漠河瞟了一眼,觉得有些异样,又猫回桌子底下。

    周黑雨道:“你还没找到吗?”

    陈漠河从桌子底下探出来头,表情比刚才洗完澡的猫主子还恶化了一点:“没有。”

    周黑雨耸耸肩:“你找吧,我先去操场了。”

    跑完八百米之后,感觉喉咙头抹了辣椒油一样炙热,小腿每走一步都会酸软无力,整个人比被朝天椒打了一顿还要痛苦。

    她着操场的栏杆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缓过来一点,然后开始眯着眼睛摸索着找自己的眼镜。

    她记得眼镜被放在了这一片地方的一根栏杆下面,具体是哪一根却记不清了。

    因为这里每一根栏杆都长得细长雕花,一模一样。就像十几根大葱摆在眼前,任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在这里!周黑雨弯腰下去捡,却发现认错眼镜了。

    她弓着腰找了一路,心下慌乱,不会前脚陈漠河的校园卡丢了,后脚她的眼镜就丢了吧?这算哪门子的命运与共、同频共振?

    突然,她的眼睛里跳进来个不和谐的东西。

    在整整齐齐的一排栏杆靠近末尾的位置,有一个栏杆独树一帜,七歪八扭地倾斜着身体。

    周黑雨伸手推了推它,能推动。

    原来上下两端的栏杆头松动了,又被野猫野狗拱来拱去成了无法缩小的宽度,而这里又在操场的偏远处,便一直没人来修。

    它这一倾斜,恰好就能容下一只黄鼠狼通过。

    唰——

    周黑雨听见校外的马路上,轿车开过去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声响。

    栏杆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灌木,灌木外是校外的人行道,再往外就有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

    周黑雨心中一喜,刚想探头出去试一试这栏杆的具体宽度,只听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黑雨!”

    那同学远远地喊:“你眼镜在这里!”

    周黑雨把那个栏杆扶成原来的整齐样子,不动声色地跑过去:“谢谢!”

    周黑雨回到教室时候,陈漠河还在找校园卡,桌子底下漏出来一截校服,像沙发底下伸出来一只猫尾巴。

    她伸手拽拽那猫尾巴,问道:“你校园卡还没有找到啊?”

    陈漠河探出头来,一只胳膊撑在板凳上,头发被桌楞压塌了些许,额头上还挂着没落的汗珠。

    周黑雨晃了一下神,只觉得他好像从文艺复兴时期古典油画里探出来的俊美少年,颈子上的肌理起伏、锁骨的骨骼起止都极尽丈量之完美。

    她在心里“啧”了一下,这幅面孔,安放在如此任性自我肆意妄为的性格之上,也不能不说是上帝心思巧妙的平衡。

    陈漠河抓了抓头发道:“没找到。”

    周黑雨咳嗽了一声,道:“那你赶紧去再办一张吧,你刚才体测怎么办的啊?”

    陈漠河道:“老师先把成绩记到纸上了。”

    他拍拍校服上蹭到的灰,坐在板凳上,扭头看着周黑雨:“一会儿陪我去查下监控。”

    周黑雨瞪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你还怀疑我把你卡拿走了?我目的是什么啊?”

    陈漠河道:“以此为要挟,想让我同意你那什么计划?”

    周黑雨冷哼一声:“拜托,这个计划不实施,是你被困在学校里难受,不是我。”

    陈漠河扯了下嘴角道:“怎么?我身上不是背负着你的幻梦么?”

    周黑雨不说话了。

    陈漠河:“陪我去。”

    “行,陪你去。”

    监控室里一个光秃秃的灯泡在天花板上挂着,保安大叔坐在转椅上抱着茶杯耍手机。

    周黑雨和陈漠河趴在桌子上,盯着今天一班的监控回放目不转睛。

    林顺顺曾经不止一次地用“高精度全班无死角的监控”来告诫,或者说,威胁同学们“不要做小动作”。

    还扬言“监控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周黑雨回头看了看那昏昏欲睡手机都要掉下来砸到鼻子的保安大叔,心道:也确实是有人盯着……这是一句反讽。

    当然监控之高精度,倒确实是真的。她现在就看见语文课上的自己埋头画漫画是多么明显。

    “卡这时候还在。”陈漠河指着屏幕上那小小的模糊一片道。

    “看看有谁经过了你的桌子。”周黑雨指尖按住倍速键,屏幕上的画面如古旧的录像带一样频闪。

    她突然拨开了他的指尖,画面速度瞬间恢复到平常。

    “怎么了?我的卡不还是在桌子上吗?”

    周黑雨道:“等等。”

    她甚至反复回放了几次那几秒钟的画面,才道,“没什么,继续吧。”

    陈漠河的桌子旁边来来回回经过了好多人,但是一直到午读时间,那张卡还是在桌子上放着。

    午读教室里的大家都是站着读书的,大多数人站得时间长了还摇摇晃晃,抓抓脑袋,揪揪衣服,做些小动作。

    这人影摆动,书本遮掩,一下子就看不太清楚。那张校园卡的位置便时隐时现。

    当午读结束,同学们叮叮咣咣纷纷坐下准备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周黑雨和陈漠河突然发现,那张卡已经不在桌子上了。

    “不见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黑雨刚才被屏幕上的人影憧憧弄得眼花缭乱,根本没意识到校园卡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漠河也没看清楚,他按住“后进”的按钮,直接退到午读开始的时候:“再看一遍。”

    又看了一遍,两个人还是没有看清楚那张校园卡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漠河又往回倒了一下,差不多在午读结束前的七八分钟。

    “你看,”他指着屏幕,“这时候我的卡还在桌子上。但是午读结束之后就没有了。”

    周黑雨点点头,首先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是这期间我都双手捧书,如果要拿你的卡也必须要弯腰,所以不是我。”

    陈漠河道:“这期间我也双手捧书,也不是我。”

    周黑雨道:“那就是走廊路过的人了。”

    陈漠河摇了摇头:“路过的人只有来看午读的英语老师。”

    周黑雨道:“英语老师?他为什么拿你的卡?”

    陈漠河皱眉:“不可能是他。”

    两人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屏幕,好像盯着杰瑞洞口的汤姆那样认真专注,可是还是没看出来什么。

    周黑雨道:“真的只有英语老师路过啊。”

    陈漠河提出假设:“他不小心把卡蹭掉了,他也没发现。”

    陈漠河的桌子是靠走廊的,卡也放得离桌沿很近。秋天的衣服布料大多很硬挺,英语老师穿了个大叔款的冲锋衣,衣角扫下来一张卡,很有可能。

    “可是那你找了那么久,桌子附近都找过了,怎么都没有呢?”

    陈漠河道:“可能有人路过,把卡踢走了。”

    周黑雨沉默了一下:“那这可麻烦了,你要做好把教室翻个底朝天的准备了。”

    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回放还在继续,陈漠河眨了眨眼道:“我再办一张就行了。”

    周黑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陈漠河:“所以你为什么要拉着我来查监控?”

    陈漠河道:“万一有人故意为之呢?”

    周黑雨刚想张牙舞爪冲上去把他教训一顿,只听他道:“你看!”

    周黑雨回头看向电脑屏幕,时间显示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一个男生路过了陈漠河的座位。

    他走了几步,突然弯腰要去捡什么,可马上,他伸出去的手和弯下去的腰都停住了。

    然后他直起来腰,大步向前走的同时,有意无意之间,狠狠踹了一脚。

    其力道之狠,像对付鞋底的碍事已久泡泡糖。

    然后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他看见地上有个校园卡,本来想捡起来物归原主,但是看见了是你陈漠河的卡,直接给踹走了?”

    陈漠河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周黑雨笑道:“看见了吗?你人缘挺好的啊。”

    陈漠河被呛了下,反驳道:“有没有可能,他本来想把卡据为己有,但是看见了是我的卡,就没敢。”

    周黑雨道:“没这种可能,咱们两双眼睛都在在这儿看着呢,明明白白的,他最后狠狠踹了一脚。”

    陈漠河又被呛了一下,道:“看样子应该是被踢道教室很后面了,我一会儿去找找。”

    周黑雨道:“不过这人是谁啊……钱知卓?”

    “好像是。”陈漠河倒回去仔细看了下,了然地解释道,“哦,他量化造假,被撤销了职务,就以为是我告发了他。”

    听到这里,周黑雨心存愧疚地低下头,又抬着眉头,看他眨了眨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又庆幸,离奇又搞笑的意味。

    陈漠河被她看得不自在,道:“干什么?我才懒得做这种小动作,而且是他有错在先。”

    周黑雨道:“我知道。”

    陈漠河挑眉:“你知道?”你是入我梦了还是读了我的心呐?

    周黑雨抿抿嘴,尴尬地凑到他近前低声道:“因为是我告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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