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脸上爬满黑红色水螅状物的小将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裤子连带着赤着的脚上不间断地流出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液体、那液体也如同有生命一般,从地面上弹出脑袋一般的小小口器,四处瞭望一番后转瞬即逝的消失在了石板地面上。

    荀风渡见四下人群皆是大惊一把拽住身旁宇盼山的胳膊,“快去,取热油火把!”

    “好、好好好!这就去……!”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儿的宇盼山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荀风渡,扭头脚不点地的匆忙跑到墙角下取了火把;缤缙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立刻的手脚利索、毫不犹豫地拎着裙子去找热油,“司军!要泼下去吗?”

    “嗯!”

    “可是……!”

    “快泼啊!司军都说要泼下去了!你这样犹豫会救他吗?分明是给他个痛快地了断!”宇盼山左手举着火把一个快步窜到缤缙面前、抢过装着热油地桶子向那人泼去。

    “司军!是荀司军!”

    地上那位奄奄一息地将士艰难的呕出一口黑色的液体,伸出手挣扎着爬向荀风渡;一旁的宇盼山双手握着火把,不确定的向荀风渡抛去一个眼神儿,将把火苗投出去地那一霎那荀风渡一把将她拦住,“我来。”

    “我会好好照料你的家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荀风渡绕过漆黑地污祟之物来到那位小将士面前;小将士轻咳几声,眼球整个的变为了黑色,毫无光亮可言,他比划着地双手被荀风渡一把握住,“司军、司军、是……”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荀风渡双手紧紧包裹着对方苍白无血色的手掌,冰冷的触感让她仿佛重回故地一般,在她的注视下,那小将士包含不甘与恐惧中缓缓垂下了身子。

    荀风渡从容地从宇盼山手中接过火把,示意众人退后;熊熊烈火为这位小将士地生命画上句号,如同往日地诸位,她向前一步,牵过几位将士的手腕细细观察着,而后抬头对着宇盼山继续说道,“你的时间不多,现在抓紧看看,那位罪魁祸首在哪儿吧。”

    “不!”

    宇盼山快步走到荀风渡身前一把将她拽住,“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这可是宫里!这是天子脚下为什么会有这种邪术妖魔作祟,荀风渡,你,你到底……”

    “你竟然直呼司军大名?”缤缙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主子就是命令,她一把扯开宇盼山拽住荀风渡的手,毫不犹豫地挡在荀风渡身前。

    “你与李施琅关系应该不错吧,将门之女和将门独子。”荀风渡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发过誓要救李施琅,可现在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想着在西域那些日子她不禁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李施琅被蛊侵蚀了,萧朝没有那种东西,只有可能是他做的,现在我们得找到他。”

    “李施琅?原来是施琅做的?”宇盼山宛如晴天霹雳般看着眼前的荀风渡,她一把推开护在荀风渡身前的缤缙,抓着她肩膀质问道,“为什么李施琅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对我无话不说,明明西域战事吃惊还给我写了书信,现在不光人失踪了,还犯下这样的大错,荀风渡你在做什么?你们身为战友、一同出征,竟然不顾情谊?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说着这些?”

    “如果我不顾情谊,就不会找你了。”荀风渡一把推开眼前满脸惊诧却还是推搡着她肩膀的宇盼山。

    “施琅在前线伤了腿,不知哪儿来的西域术士给他中了蛊,不过那术士我们已经杀掉了;后来我们到了沙丘北,遇见了西域驻族的长老,可惜那长老并不能解他的蛊。本想着开了春再入西域解了这事儿,可惜宫廷事端,不免的让我无暇顾及了……”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怕这蛊?而且你,你在药里加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可以防治,如果是解药,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服用呢!”

    宇盼山克制不住自己声音,嗓门愈来愈大,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一位被眼前状况吓得不清的小将士听说“解药”二字瞬间来了精神,卯着一股劲儿直冲冲地一下把宇盼山撞倒在地,跪在荀风渡面前大喊道。

    “荀司军!我家有老母、娘子还有个孩子!我不能死、再有几天我就能回家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啊!”

    “什么?司军有解药?”

    经那么一喊顿时吸引来了一群人儿将荀风渡团团围在中间,荀风渡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慌站不住脚,无奈的摇着头、一旁细细打量残局的殷太医见此大吼一句,“你们这些人,荀司军要是真有解药还不救你们吗?你们同她待了那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为人能不清楚?怎么就三言二语的一个一个压不住性子!”

    殷太医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从袖中抽出几个布囊,“这里面是写麻药,你们要实在是害怕难忍,就先用这个克制一下!”

    “谢谢……”荀风渡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对着老太医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礼。

    “司军,您还是回避一下吧,这儿交给老身,此外这里的事儿……”

    “不需要告诉陛下。”

    “是,听司军安排。”老太医摆摆手,转身进了军营继续忙里往外去了。

    老医师拎着药箱的步履蹒跚而坚定;身后的宇盼山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开口说几句却始终张不开嘴儿,荀风渡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李施琅同你要好,那他一般会去哪儿躲着呢?”

    “这……”宇盼山见荀风渡主动岔开话题,自然就接了过去,“先前倒是城外有一座破院子、不过已经拆了很久了,大概不会在哪儿……”

    “盼山,邵曳……的墓在哪儿?”

    “邵曳?在他们邵家的宗庙里。”

    ……

    二人辞了缤缙,驾着兵院中的快马径直向邵家祠庙;已过立春,新年未至却也暖和许多,荀风渡望见一路上的积雪化的极快很是吃惊,宇盼山探过脑袋说道,“过了春的雪狗都追不上,荀风渡,我们还是快点吧。”

    不言间,一排排金瓦青砖的屋子尽收眼底,荀风渡轻轻喊停了马匹转身跳到石板路上,紧而嗅到一股独特的味道,她回忆着昔日西域时所见闻得重重,问道,“盼山,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有一股很臭的味道……”

    宇盼山从马上抽出一杆长枪握在手中,而后将随身佩戴的长剑一把撇给荀风渡,“荀风渡,我们……”

    说话间,一个黑色的身影被飞行着的虫儿团团包裹着;巨大的黑色披风将他裹得结结实实寸肤不露、那人身轻如燕飘飘然落在邵家宗庙大门雕刻的石器之上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好久不见,荀风渡。”

    “你是、施琅?”

    “这些日子,你辉煌极了,倒是我很惊讶,你竟然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姑娘家怎么了?”宇盼山将长枪防在身前,一脸轻松笑意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我说李施琅,你自小就不如我,怎么现在学了什么歪门邪术?竟然敢在王城之内做手脚?”

    “啧,你是宇盼山?”李施琅发出一阵感叹,“我还以为,你会被你爹困在那个小院子里,呆一辈子呢。”

    “施琅,你先下来,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救你,现在我们聊聊好吗?我知道你这些日子……”

    “你不知道!”

    李施琅发出一阵嘶吼,偌大的黑色兜帽随之脱落在脑后;荀风渡和宇盼山纷纷看呆了眼睛,二人棕褐色的瞳孔中映射出一个从形态上完全不能被称为“人”的生物,她们张着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李施琅,见到她们这副样子,自嘲似的笑了笑,发出一阵干咳。

    他捂着嘴巴重重的喘息几口,将手中咳出来的黑色块状物一把扔向荀风渡和宇盼山;宇盼山被眼前的人吓得不轻,站在原地有些发呆,荀风渡倒是见识过西域的巫术、顷刻间从系统中引出几根筝骨用力的甩了出去。

    锋利的筝骨穿过黑色的块状物被钉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散出一滩又一滩的绿色液体、液体彷佛有嘴巴一下,在流向地砖的那一刻瞬间将地板腐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李施琅腐蚀无肉只留枯骨的脸上越发扭曲起来,荀风渡听那溃不成声的样子很是心酸,她向前一步,“李施琅,你先停下,住手,我说了我会救你,你先下来,我们谈谈好吗?”

    “救我?”李施琅伸出一双满是虫窟的手,淡定的剥掉上面蜕下来的尸壳放在嘴中一阵咀嚼,刺激凶烈的气味让二人有些面露难色,李施琅见荀风渡一双湛亮的眼睛,开口道,“你说,怎么救我?我这个样子莫说是恢复如初,就连见人都是难啊!荀风渡,昔日你同邵曳独活弃我,现在我凭什么要信你?不光是你,邵曳我也不信,所以……”

    “所以,邵曳的死,邵曳做的事你也有参与?”荀风渡紧缩眉头问道。

    “也不算,我只是告诉了他哪里可以悄悄溜出宫罢了。”李施琅转过身去,破旧的衣衫随着若隐若现的春风随意漂浮,露出他那双残破不堪的双腿,“讲真的荀风渡,如果是以前,那我或许还会听你的,但是现在不会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比你强,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荀风渡抽出长剑,“你在宫中下蛊,单凭这一件事儿,我就不可能回去,你听也好不听也罢,今日我一定要跟你谈谈!”

    “那就试试!”

    李施琅从黑色披风下抽出一阵足足有三尺长的银锥、向自己的胸腔□□一下而后起身向荀风渡冲来,荀风渡挥动着长剑护再身前。

    ……

    不知不觉,峦起尘看完折子走到殿前推开门后,皎洁的月光大胆毫不保留的照射在王宫之中,高高的台阶之下,一个健硕的身影迈着矫健的步子映入他的眼睛。

    宇将军换了昔日的战袍,身着一件褐色棉服,头戴一定铜冠叩拜在峦起尘面前,“参见新帝,不知陛下大丧,可安排妥当?”

    “一切妥当,顺带的其他事儿,也都妥当了。”

    “那可移步殿内一言?”

    “不必了,宇将军同我乃多年挚友,无许客套,走,一同用晚膳去吧。”峦起尘做了个请的姿势,向前迈了几步却发现宇将军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陛下,吾那不孝女宇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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