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奏上报!无奏退朝!”

    峦起尘身边站着一位昂首挺胸手执金色拂尘的公公;他声如洪钟气宇轩昂的对着殿内臣子大喊道;随着公公话音落,徐平威连带着几位大臣相互对视几眼,一个接着一个的迈着稳健的步伐移动到人群中间最为显眼的位置。

    “禀陛下,敢问陛下可知今日是陛下登基多久的日子?”

    “真是罕见,徐大人竟然关心起这个,眼下南方水患、蝗灾接二连三的,难道你还想要搞个排场不成?”宇将军身后的一位白胡子大臣向前迈出一步,走到不输徐平威身侧的位子,“陛下,臣认为眼下兵营瘟疫刚刚好转,切不可做什么耗费民资之事,一来的会引发民众怨恨,二来的便是不体恤民心了。”

    “知道。”峦起尘依旧百无聊赖的敲击着高位龙椅,眼中不断的放空、目光落处依稀浮现出一个矫健的身影,或笑或开心同自己说说笑笑。

    “封大人过于心急了些,我这儿还没说是啥事呢!”徐平威语调高昂,“臣、听闻陛下自荀大人走后百般无聊终日郁郁寡欢的,可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何苦又囚心于一人?”

    “……”

    峦起尘从椅子上站起,脚下生风般的迈着矫健的步子来到徐平威面前,不给予对方任何的回应,说道,“跪下。”

    “陛下……”

    “徐大人竟然想把手伸到内宫里来吗?”

    ……

    是夜,宫中灯火缭绕一如既往的安静。

    一处大开的宫门徐徐缓缓的迎进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峦起尘拎起衣角对着软榻上的年迈女子俯身一礼,“母亲,有何指示呢?”

    “今日听闻朝中有些不懂事的让你生气了?”

    “一些无关紧要的,我有心去南方看看,最近害灾的厉害……再者……”

    “这些交给臣子们去做,实在是不放心,派几个亲信跟着就好了;倒是你,年岁也不少了该考虑一些事儿了。”

    茗太后看门见山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她端起一碗清茶递给眼前满眼忧愁的儿子,“登基几月,这春去秋来的都过了这么久,你身边也没个人侍奉着,别的帝王都是抢着选妃纳贤,偏偏就你怎么就这么冷漠?可有什么心事?”

    “西域并未完全收回,我无心于此,北地与先朝不和,我也为此忧心;既然母亲无大碍,不如先让儿子去做了这些事儿吧。”

    峦起尘脸色越发的凝重,他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起身向着茗太后告辞,可茗太后却脸色上略带着温怒,有些不解的质问道,“荀风渡的事儿哀家也是知道,你这样等着有什么法子?是她明天就能回来?还是今夜就能出现在你床前?明明那么好的年纪,都不肯老老实实的给你做点事儿生几个子嗣儿女的,竟然直接去了西域,西域路远一路上多少危险你心里很清楚,竟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放她去了?难道你一介帝王还收不住一个小小女子的心?”

    “她想去做什么就去了。”峦起尘张着嘴巴;本想辩驳几句,却卡在嘴边难以说出口,他承认自己口是心非的,说不想让她陪在身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等做完了事儿,她会回来的。”

    “那你要等多久?”茗太后抬起头,长长的金色呼叫拨愣着盘的一丝不苟的青发,“一个月?十个月?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哀家本不想管你的私事儿,但有句话不得不问,你凭什么笃定了她心里就是有你的,若真的有你,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离开呢?儿女情长,她可明示过?”

    “……”峦起尘紧了紧拳头,“我信她。”

    茗太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额头上光滑亮丽的白肤略略生出几道褶皱,对着门外伺候的姑姑嬷嬷摆了摆手,“常悦。”

    “禀太后,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年迈的嬷嬷站在殿门前应答道。

    “谁?”峦起尘一脸疑惑、随即的眼前一亮;转眼间门帘轻动,绣鞋踩过高高的门槛进来一位如明月版俊亮的女子。

    “臣女徐月卿。”

    女子声音婉转悠扬,一袭凉爽且清透的粉蓝色长衫透过若隐若现的肌肤在烛火之下白皙透亮;但让峦起尘吃惊的远不是这个女子的衣着如何引人注目,而是那双杏眼明眸,眉宇间微蹙娇嗔地样子竟然像极了荀风渡。

    “徐月卿?徐家的女儿?”峦起尘回过神儿,“母亲竟然做这种事儿?难道不怕儿子生气么?”

    “你放心,只是哀家觉得这女儿极好,贤惠温柔的便讨来宫中了;其他的我不干预,那是你的事儿,只是做娘的,每一个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孩子日渐消瘦忍受着相思疾苦。”茗太后将茶碗伸到身前、示意徐月卿向前一步,“我并未见过那位让您魂牵梦萦的小姑娘,只是得了机缘巧合未曾料到的竟然长得有几分像徐家的女儿,便不顾徐大人一厢埋怨,给你讨来了。”

    “母亲如此荒谬?若是人人都可当作替身,那儿臣也该辞了这虚名,让母亲好讨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来替母亲坐这位子吧。”峦起尘背过身去,不再看任何人,他脚下并未停顿半刻想要抽身离去;谁知那女子却双目含光一副楚楚可怜相的扯住他的衣角。

    茗太后笑着说道,“月儿最是温柔可爱,不必寻常女子;你就先带回去,如何对待着,你自己决定,如果荀风渡心里真的有你,你也有意给她个什么位子,那她回来后见你光开花勤散叶的也会开心,且女儿家难免娇俏些,吃醋打闹什么的不是更能表现得更加中意你么?”

    “陛下,今日月色甚好,臣女又是呈了太后的名号进宫,不如就依了这夏月美景,赐臣女住太后宫的清辉阁吧!”徐月卿伸出芊芊玉指接过泛着热气的茶碗,欠身娇跪在峦起尘脚下,露出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眸子期待着对方接下。

    “随便吧。”

    一句话冷漠且有礼,峦起尘同茗太后辞别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

    “荀风渡!我好痛啊!”宇盼山趴在摔死的黑熊肚子上,伸出一双被磨掉皮的手,对着荀风渡□□感叹道。

    “要我替你包扎么?”荀风渡将她拉起,倚靠在杂乱的石头上;撕扯着裙角替她宇盼山认认真真的打理着伤口。

    在坠落在此处前,那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视线异常模糊,荀风渡睁大了眼睛在风沙中也并未看清任何东西,除了紧紧的拉着自己的两位队友再无他法;随着纸片一样的的落在地上,她只觉自己像是个木头架子、木制玩偶一般,被无情的熊孩子抛在地上,沉重的麻木感让她头脑一阵模糊,睁开眼睛就是落在黑熊上的楼渐鸿、和落在楼渐鸿身上的宇盼山。

    李施琅紧随其后的落在山洞层层叠叠的杂草枯木中,倒是蛊虫护他也未曾有太多伤害,再来不及看别人,荀风渡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正对上的骷髅尸体;再来,就是已经醒来的黛邈向自己说这话。

    看着眼前有些慌神儿的宇盼山,荀风渡自然先是安抚;倒是一旁的柳书翠表情就显得淡定许多,她从容地跟在黛邈身后,时不时的偷瞄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啊!荀风渡!”

    “你堂堂将门之女,还是宇将军的亲女儿,还怕这些个东西?”

    荀风渡故作嘲笑的咬着嘴唇;可曾想下一秒就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下脑袋,她带着无辜的表情看去,宇盼山向着她身后努了努嘴。

    “你看,这是什么……”

    李施琅指着那具白骨手中一卷白花花圆筒状的东西,伸手抽出后竟然是一张带着折痕被水墨浸透半边的羊皮;黛邈好奇的从李施琅手中接过羊皮卷轴,平坦的铺在地上,一副黑色墨水标标画画的地图卷轴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的是什么呀?”柳书翠好奇的伸过脑袋、小手指戳着站在荀风渡身后的楼渐鸿;楼渐鸿轻轻摆开她不安分的手指,向着地图说道,“这地图上写的应该是西域文,可惜了我连萧朝字儿都不识几个……”

    “我也不太……”黛邈拢拢衣服,岔开话题道,“这地方真是冷啊,我们得赶紧出去,话说,这地方要怎么出去啊……”

    “不会吧!不会吧!”

    宇盼山抱着脑袋一脸震惊的看着在场除了她之外的五个人,有些颤动且不甘的说道,“我们六个人,整整六个人呢!竟然认识的字都没我们人数多?李施琅!你、你真的不懂吗?荀风渡!荀风渡!你也不懂?”

    “这字……如果是萧朝文字的还行,西域文……”荀风渡和李施琅对视一眼,各自摇着脑袋。

    与在场其他人不同的,荀风渡此刻好歹还能勉强安慰一下自己,毕竟自己穿越来后家里穷,不读书不上学偷学几天倒也认识几个,倒是这西域文字真的不太行;此刻,九年义务教育的光辉不断在她心头缠绕,回旋镖之久久久难忘怀。

    “怎么说呢…其实有句话我也不太清楚该不该讲……”黛邈目光从上移动到几人身上,“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洞口,越来越小了呢……”

    “小?”

    “不会吧……”荀风渡脸上挂了些呆滞;同几人抬头往上看,洞口处烟尘四起,肉眼可见并没有太大变化,但荀风渡目光向下,眼睛落地处的阴影,除了太阳西斜而导致的变化,那圈光团属实比先前小了一圈。

    荀风渡侧移目光对上黛邈,对方语言间虽然透露着慌张但神色上却出奇的淡定;常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在荀风渡看来,这个人藏着许多的事儿,但这些事儿活着的他是一定都不会说的,而且罔弃失踪一事,想必跟他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凭感觉是万万不能决断的,荀风渡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之际,更是心头一惊,难道对方的北石也有失灵的时候吗?同样的疑心,她已经有了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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