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靠谱又不是那么靠谱的富冈学徒满怀心思来到了鬼舞辻宅。

    “请走这边。”

    接引他的侍女脸色惨淡。

    气血虚弱,惶惶不安,比薄叶乌还似活不久的。

    如若说薄叶乌是被养的挺好,除了病之外没什么遭罪的,那么这位侍女就是被生存磋磨成这样。

    就好似有杀人鬼无时无刻威胁着她的生命。

    “无惨少爷,药师到了。”

    侍女深深叩首。

    端坐在主位的他允说:“进来。”

    ——在这之前。

    许多药师对鬼舞辻大少爷怀着各种各样的揣测。

    他们认为鬼舞辻被沉疴折磨的不成人样,现在病好了恐怕也大病抽丝,模容枯槁神态偏执,不似正常人。

    但富冈义勇见到的鬼舞辻无惨,别说和还在休养的薄叶乌比,他就好似从来没重病一样,端着世家的傲慢骄矜。

    他招呼侍女:“给他药方。”

    侍女一戳一动。

    神情悚然,犹如惊鸟。

    富冈学徒望着她颤颤的手以及惊恐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默默接过。

    简单一瞥。

    药方仍旧是他师傅的字迹。

    也就是说这药方富冈义勇不可以带走。

    那么只可以默记了。

    富冈义勇逐字逐句的将药方默下,敛了眸子。

    幸好他本来就生着一张木头脸,在装模作样和说谎上存在着天然优势。

    尽管他从来用不到。

    富冈义勇陈述:“师傅不曾教导过。”

    鬼舞辻无惨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就好似被什么非人的怪物盯上一样,压抑与冰冷从指尖蔓延上来。

    死寂。

    他问:“你有听说过蓝色彼岸花的药草嘛?”

    富冈义勇还是那木头脸:“不曾,师傅始终在精进着医术。”

    “……”

    鬼舞辻无惨冷睨着他。

    “罢了。”

    他烦躁的挥挥手,“只懂煮水的废物,等蝴蝶药屋的药师回来,让她见我。”

    “说起来。”

    鬼舞辻无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在给薄叶看病?”

    “是的。”

    富冈义勇一惊。

    他甚至怀疑自己骤然加剧的心跳被对方听到了,鬼舞辻无惨鲜明蹙了下眉,问:“她身体怎么样?”

    “正在休养。”

    凭借富冈义勇浅薄的医术,他认为薄叶乌小姐只可以这样了。

    这么想着。

    他遗憾的心情在脸上微微的透了出来。

    “哦?”

    鬼舞辻无惨轻哼。

    他缓缓的眯了眸子:“看来是不好了。”

    “产屋敷和薄叶那俩老东西是要将尸体搬进来么?”

    这话说的实在过分。

    哪怕是富冈义勇也不由得冷了脸。

    鬼舞辻瞥见了。

    微挑眉梢意味不明的说:“你倒是关心她。”

    没什么需要问的,鬼舞辻无惨挥挥手让富冈义勇走:“继续养着,我对尸体没兴趣。”

    富冈义勇又被侍女带走了。

    2.

    “他提起我了?”

    薄叶乌本来就被哭的难受,听到这又是惊心动魄的咳嗽。

    “!”

    富冈学徒没想到她被自己的话吓成这样。

    侍女又不在。

    他迟疑了一瞬,连忙凑近,轻轻的拍拍薄叶乌。

    很专业的拍拍。

    薄叶乌也熟练的,摆烂的咳嗽完。

    摊平在被褥上,生无可恋的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富冈义勇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般颓败。

    幸好薄叶乌只蔫了一下。

    她好快整理好了心情,歪过来说:“富冈学徒,请将你和无惨说的话简单复述一下罢。”

    “如此这般……”

    富冈学徒语调一点点起伏也没有,“……他说:「继续养着,我对尸体没兴趣。」”

    “好,好。”

    薄叶乌被气笑了。

    还尸体。

    这世上有谁比你无惨还尸体嘛?

    尸体说话不听不听。

    但她至少放松了,既然鬼舞辻无惨这么说,那么这订婚宴还可以拖延。

    在这期间,薄叶乌必须要逃出去。

    她又问富冈学徒:“药方呢?”

    “在这。”

    富冈义勇早就默好了,将药方递给薄叶乌。

    随之。

    听到薄叶乌和鬼舞辻无惨一样的话:“蓝色彼岸花究竟是什么药材?”

    富冈义勇对薄叶乌自然毫无保留。

    但是他本来在鬼舞辻那说的也是实话,药师始终在精进药术,而他这种仍旧在锻炼磨药手艺的小渣渣,的确没听说过。

    “或许蝴蝶知晓?”

    富冈学徒对蝴蝶药师灰常信赖。

    “那么只有等她回来的时候问问了。”

    薄叶乌暂时将这件事放置。

    她倒是不着急。

    毕竟在鳄鱼脑阔给出来的情报中,蓝色彼岸花只有一年中两三个白昼里才会盛开,这种堪称是浩如烟海中微微一粟的奇迹,薄叶乌不认为鬼舞辻无惨那么巧找得到。

    事实上他也的确磋磨了一千年。

    “谢谢你富冈学徒。”

    薄叶乌真情实感的说,“请让我至少请你吃一顿萝卜鲑鱼罢!”

    “!”

    还有这种好事!

    富冈义勇乍然绽放的笑容让终于忙完了进来的侍女的眼神愈发复杂了。

    他盯着富冈义勇就好似警戒着偷家的鸟妈妈。

    对于将他留下来用餐的薄叶乌更是痛心疾首:“大小姐!”

    “我知晓,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

    薄叶乌不想听。

    3.

    又养了一段。

    蝴蝶药师还没回来,薄叶乌今天尝试着运动。

    她矜持的摆摆手,让担忧的想要上来搀扶她的侍女停下。

    随后颤颤悠悠的独立在众人之间。

    病弱子志得意满的:“哼——”

    「啪啪」

    富冈学徒捧场的拍拍手。

    薄叶乌飘了。

    她摊开,小鸭子一样的左摇右摆的走着:“等我试试跑跑跳跳……”

    “啊呀!”

    侍女终于忍不住将她叫停了。

    将薄叶乌叫的一怔。

    她弱弱的:“怎,怎么了嘛?”

    “大小姐!”

    侍女气势汹汹,“是一点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嘛?”

    “本来只是站起来就好难了。”

    “你还要跑,你还要跳,你不跑不跳比别人跑了跳了的还厉害!”

    薄叶乌被嚷嚷的有点晕。

    “好嘛好嘛,我不了。”

    大小姐没有自尊,“我乖。”

    侍女这才满意的扶着薄叶乌走了走。

    她这是第一次走出房间,来到长廊,慢慢的踩入阳光中,被温暖的眷爱着。

    ——恍如隔世。

    富冈义勇望着仅仅只是晒晒阳光就舒坦的眯了眸子,懒洋洋的小猫一样的薄叶乌。

    他突然说:“薄叶桑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好了。”

    谎话。

    明明心跳微弱的好似沉寂。

    但这样浅薄的说辞就可以轻松延长薄叶乌开心的时间,等这只小小鸟放风结束,又要抿一次预防风寒的药。

    否则小小的风寒就可以将她送走。

    “今天谢谢富冈学徒了。”

    只擅长煮水的富冈义勇又一如既往的离开了薄叶宅,等到晚上换衣服的时候才察觉到袖子中多出来了一张小纸条。

    上边写着——

    「我想离家出走。」

    ——不知晓薄叶家的大小姐究竟是如何弄出这种小蚂蚁字的。

    这般鲜明的,好似只是声明一下的陈述句让富冈义勇读不懂大小姐的心思。

    于是。

    等到又隔天,富冈义勇咕嘟嘟的烧着药。

    他递过药碗的时候,轻轻的在薄叶乌的手背上点了点。

    薄叶乌也不懂他。

    但她无与伦比的天才脑瓜想出了绝无仅有的优秀对策——

    ——她扒拉扒拉侍女的手,说:“可以让我和他单独待一段时间嘛?”

    侍女离开时扭曲的表情让富冈义勇灰常疑惑。

    “他为什么——”

    “这不重要。”

    薄叶乌打断他。

    招招手,让遵规守纪的富冈老师离她近一些,才好说悄悄话。

    富冈义勇自然不至于木头到这种程度。

    他凑过去,听到薄叶家的大小姐由于病弱过分轻飘飘的音,怀着一点期待说:“富冈学徒可以帮我离家出走嘛?”

    “嗯。”

    富冈义勇点点头。

    “没想到,富冈学徒这般善良,竟然冒着风险帮助不相熟的我。”

    “……”

    富冈学徒看了她一眼。

    他木头一样冷冰冰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点点的纠结和犹豫。

    难以启齿的:“我们……不是友人嘛?”

    明明说了这么多话。

    竟然还说不上是熟悉,熟悉的门槛究竟多么……

    薄叶乌:“!”

    薄叶乌:“我们是!”

    “富冈学徒和我友谊的小船将乘风破浪,永不侧翻!”

    这话说的太动人了。

    富冈学徒轻而易举的被哄好。

    他稳住了,继续说:“而且,我也不是不理解薄叶桑为什么想要离开。”

    先是不顾薄叶乌意愿的联姻。

    对方还是鬼舞辻无惨。

    单从侍女犹如惊鸟的情状就可以知晓,他绝非良人。

    哪怕身为外人,富冈学徒也不得不说薄叶乌和鬼舞辻无惨不适合。

    “好好。”

    薄叶乌笑笑。

    她躺在被褥上,病弱的连喘息也似有似无,眼角由于方才苦涩的药而微微泛红。

    大小姐问:“我们要如何行动呢?”

    富冈义勇从药箱中摸出一小段香,展示给薄叶乌:“这是迷药。”

    “我会在晚上潜入薄叶宅,点燃它,让侍女晕倒。”

    “等等。”

    薄叶乌补充富冈学徒过分浅陋的计划,“我给你提供一点点东西。”

    “?”

    “薄叶宅的藏宝图呀?”

    薄叶乌又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富冈义勇,“潜入时如若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啊对了,宝藏是我。”

    富冈义勇没有吐槽薄叶乌将自己比做宝藏的行为。

    他甚至认为薄叶乌的比喻挺有趣的,性格也是,比他这种枯燥的家伙好得多。

    如若有时间的话,希望可以请教一下她的交际技巧。

    两只暗搓搓的敲定了离家出走的计划。

    瞒着侍女。

    嗯。

    瞒着他。

    ——等到晚上。

    薄叶乌一如既往的吃完晚餐,夜半三更的时候听到了轻悄悄,木制的门扉被推开的声音。

    她始终忍着没睡,这时候醒了眸子。

    ——差点被富冈学徒满身漆黑的模样逗的咳咳。

    好艰难忍住。

    不然离家出走计划将中道崩殂。

    “。”

    富冈义勇给她比划了安静的手势。

    这只学徒相当靠谱,知晓如若突然将她抱起来,尽管薄叶乌想要忍,恐怕也会生理性破防,于是慢慢的将她打捞起来。

    抱的很稳。

    依据薄叶乌给予的藏宝图避开了巡逻,来到一处和外间街道一壁之遥的外墙。

    富冈义勇毕竟只是药师学徒。

    他可不是后世学会了呼吸的水柱,不可能扛着一只薄叶乌翻墙。

    薄叶乌被他放下。

    看着富冈义勇轻轻的敲了两声墙。

    外间似乎还有别人,将竹篓扔了进来,系着绳子。

    薄叶乌又被富冈义勇打捞起来,放到竹篓中,外间的人慢悠悠的拽着竹篓往上,富冈义勇也熟练的翻上墙。

    他将薄叶乌从抵达最上方的竹篓中捞出来,对外打了打手势,就将薄叶乌丢了下去。

    薄叶乌:“!”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脸色苍白。

    竹篓和绳子随着富冈义勇一起落地。

    他走近,捏着薄叶乌的脸颊给她喂了一颗糖,随之捂住呼吸。

    这般熟练的咳嗽对策让薄叶乌感慨,好靠谱的药师学徒啊!

    这些天竟然没瞧见,实在可惜。

    等艰难平静下来,薄叶乌才终于可以去瞥稳稳的将她抱着的离家出走小伙伴。

    对方好似火焰灼烧的发色,熠熠的眼眸在夜色中仍旧鲜明。

    他只是简单的一笑,就让薄叶乌莫名的安心下来——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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