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的剧本是已经修改过的版本,台词、动作、甚至是道具,都做了进一步的丰满和扩充,和最初的版本不太一样。

    而走戏流程仍得继续。

    鸿飞在舒羽身后轻轻上前两步,若有所意地俯视她的侧脸道:“有句话,你还一直欠着我没有讲呢。”

    舒羽背对着他,拿着剧本念道:“一定要让我说吗?施恩望报,可不是君子所为。”

    “欸?”他立即反驳,“方巧,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只刺猬。”他盯着她,嘴角展露出笑意。

    他熟读人物和台词,表现得游刃有余,完全不用看剧本,可是舒羽就不一样了,她不是专业的演员,连台词都是半路出家现读的,念台词的样子有些生涩和可爱。

    “好啊,说就说。” 舒羽转过身来面对他,不时还得瞟几眼手里的剧本,“多亏你及时通知我,否则如玉就在劫难逃。四阿哥,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想起还有冲他行拱手礼的动作,又赶紧补上,显得微微慌乱。

    脸上写满了男女间的小心思,明摆着的有所图谋,他伸出食、中二指,像在套路女孩子似的,指道:“人的……生命至珍至贵啊,那你拿什么报答我? ”

    “又是这一句,莫非你就会这一句?”说得倒是不急,但天知道,舒羽的眼睛都要忙死了,恨不得一目十行。

    他脚下向舒羽轻踱了一步:“我要的东西可是十分的贵重,我怕你……”说话间,眼神有意地时不时飘到她脸上,但又故意不做停留,“给不起啊。”

    这个四阿哥,这么会调情,谁看了不说一声“高啊”!

    虽说走戏是走给导演看的,但到底只是走戏而已,毕竟胡静才是和他搭戏的人,而舒羽最后也不会代替胡静去跟他演戏,可他的一颦一笑却已经认真到如同正式开拍了,仿佛舒羽就是“紫瑛”一样。

    舒羽道:“说吧,你又让我拿什么报答你?我的名字已经告诉过你了。”

    他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在自己和她面前垂下一只长长的怀表。

    听说道具组的人说,胤禛这个角色的很多道具,都是他自己开车去琉璃厂买的,这只怀表也是。

    舒羽接过怀表,注视着它道:“这不是我让你跟茶房通信的时候,交给你的信物吗?”

    他再次缓缓上前,含情脉脉的眼神和声音里皆是暧昧和温柔:“你既然忘了,就把它送给我吧。”

    他戴着琥珀色玉戒指的手,过界般地握住了她的。

    和剧本里的紫瑛一样,突然被他摸手的舒羽感到心跳漏了一拍,无措和紧张下,本能地挣脱了他的手。

    她装作淡定的样子,故意举起左手的剧本,去看台词,不去看他:“这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虽然比不上你的名字珍贵,但是也够了。”

    她只好故意将台词念得平淡无味,没有感情:“没想到你对这种西洋的玩意儿还挺感兴趣的。”

    “欸,你错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西洋玩意儿。”

    “那为什么?”剧本要求紫瑛抬头,舒羽也立马抬起头。

    “你说呢?”他迅速接话,两眼含情,直勾勾盯着她。

    紧紧注视着彼此,那一瞬,剧本里的紫瑛动心了,舒羽也跟着怦然心动。

    明明是胤禛说给紫瑛的情话,盯着他的眼睛,舒羽竟觉得是赵鸿飞说给她听的。戏里戏外,她已经分不清了。

    眼神的相互拉扯中,都不用剧本的指示,小鹿乱撞的她已经和紫瑛一样,连忙低下头去。

    不知是胤禛见紫瑛害羞了,还是鸿飞见舒羽害羞了,他又道:“呃……那我就要了它吧,即便我对你有恩,你也已经报答我了。”

    舒羽扭扭捏捏,连接词也忘了,整个人慌得很。

    戏突然断了,尤导像幽灵一样,抱着胳膊冷冷冒了一句:“紫瑛接词。”

    呜……好可怕!

    舒羽这冒牌版的紫瑛连忙接道:“就这么了结了?”

    鸿飞依旧稳如泰山,叹道:“我说过,了结了。可是谁又知道,我们今天会再次相遇呢?”

    拍定妆照那天,是他们的初遇,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更没想过她还会出现在剧组,不仅再次相遇,而且每□□夕相对。无论是胤禛和紫瑛,还是鸿飞和舒羽,戏里戏外,都是台词所述的缘分。

    “也许是你欠我的,但也许,是我欠你的。”

    他再次抓住舒羽的手,舒羽第二次将手抽回去。

    “你……你再让我想一想。”舒羽低头小声道。

    收回手,他微微几下颔首,回复是极轻的温柔:“好。”

    接着在留恋中缓步后退,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冲她“再见”了几下,然后一个利落的转身,果断离去。

    尤导对这场戏很满意,并过来指导了两句节奏上还能改进的地方,不过指导的不是舒羽,而是赵鸿飞和胡静,两个人都边聆听,边认真地点头。

    商讨中,胡静拿着剧本说:“她(紫瑛)应该是从骄傲过渡到害羞的这么一个状态,她是一直都能感觉到四阿哥对她的心思的,但是吧,她没有想到对方段位这么高……”说着自己都笑了,尤导也被逗笑,鸿飞被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也笑得不置可否。

    她又继续道,“加上她确实也喜欢他,他这么一攻陷,就搞得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尤导说:“那你的节奏就得比他(胤禛)慢一点了,你们俩的节奏实际上是相互看对方的‘眼色’的。”

    胡静赞同地点头。

    鸿飞对导演建议道:“我觉得紫瑛的镜头结束之后,可以再加一个紫瑛拿着怀表的手缓缓收回去,四阿哥转身回眸的镜头。就是说紫瑛望完他之后,就该他去回望她了。这样其实就挺有深意了,能达到一个闭环的效果。”

    “嗯,不错,可以加一个。”尤导采纳了他的建议。

    他们在那头讨论得认真严肃,舒羽却觉得自己的心刚才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整个人又累又吓,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长舒出一大口气。

    而且他们说得越专业,路人甲舒羽就越觉得尴尬。

    真是的,只是演戏而已嘛,刚才大家不会都看出来她差点当真了吧?赵鸿飞不会也看出来她差点当真了吧?她是不是还脸红了?天哪,好丢人啊……舒羽在心里捶胸顿足。

    确定完这场戏的表演方式,尤导又调整了几个小细节之后,就可以码位贴标了。鸿飞和舒羽又被要求走了遍位置,好让摄影组在他们脚下贴上标记胶带,方便摄影组跟焦,以及不同机位剪辑。

    走位和机位都确定了,灯光师才能打光。

    调光的时候,鸿飞和舒羽两个人就这么一起站在镜头里,一直看着对方。

    真奇怪,打个光而已嘛,他不用一直和她对视了吧,干嘛还一直盯着她?

    对视中,谁都没有任何躲闪,仿佛在较劲一般,鸿飞是不是不知道,但至少舒羽是在较劲。

    刚才走戏的时候已经够丢脸了,虽然她的反应挺符合剧本里紫瑛的戏份,但她知道他肯定能感觉出来她是真的害羞了而非演戏,所以这次她强迫自己绝对不能怂。

    可是调光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不行,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舒羽越来越觉得心慌意乱,再这么跟他对视下去,她可能会突然逃走!最后实在忍不了了了,悄声威逼起张雅雅:“你快点行不行,你调个光怎么这么慢哪?”突然理解了她师父为什么每天骂她了。

    这张雅雅拿着打光板“哎呀”了一声:“嫌我慢?你行你上啊!”

    舒羽气呼呼地暗自白了她一眼,换来张雅雅的还嘴:“别催了!催个球……才两分钟你就站不住了!”

    这哪里是两分钟,分明是两个春秋啊!

    赵鸿飞不说话,真像个金尊玉贵的王爷似的,淡定地抱着胳膊杵在那儿,抿着嘴似笑非笑。舒羽不知道他是在笑她,还是在笑她们俩。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镜头正式开拍了,赵鸿飞和胡静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好,尤其是鸿飞,柔中带苏,节奏稳得很,某些细节上的拿捏甚至比刚才试戏的时候更精确了。

    然而可怜的舒羽不仅要充当光替,还要当“背替”。

    最后一组镜头是,长身玉立的胤禛踱步在园中,一个惊艳的回眸转身,望着紫瑛跑远的背影。可是胡静脚崴了跑不了,只好舒羽上去跑。

    不仅要跑得好,还要跑得像胡静,舒羽提着剑“呼哧呼哧”地来回跑了好几遍,这条镜头才过。

    整场感情戏拍得很快,很顺利,这也让舒羽更加确定,他刚才对着她说那些台词的时候,真的只是在说台词,那里掺杂的只是戏里胤禛对紫瑛的感情,而不是现实中的。

    她不住地给自己念经:杨舒羽啊杨舒羽,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千万不能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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