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晚风吹在人身上,使人精神愈加亢奋,撑过了最困的那个时候,梅至神智已经清醒了,甚至睡意全无。

    旁边人在开车,她索性将窗户全部打开,任由十月底的晚风吹进车厢里,吹走一天下来身上的疲劳。

    温远阳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车开得挺快,余光里全是梅至被风吹乱的头发。

    一路无言到停车场,梅至下车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温远阳的步伐走,连他在哪落脚她都学,一步一个脚印,看样子人是累麻木了。

    到了家门口,梅至站在温远阳身后,等着他拿钥匙开门。

    她想起自己还没有他家的钥匙。

    看他什么时候给吧,梅至想,等待的空隙她转了下头,发现这整个楼道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只剩下他俩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么晚了,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回来,这一梯一户的,她开门的空挡难保自己不会害怕,看来住在这里以后还不能太晚回来。

    梅至站在后面胡思乱想,随即耳边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寂静将此声音无限放大,梅至听了突然莫名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门开了,温远阳示意梅至先进去。

    梅至昏昏沉沉地从身后绕道前面,走进了家门,温远阳跟在她身后进来,进来后开了灯顺手关上了门。

    梅至进家门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脚步陡然顿住。

    身后人一下没防备,胸膛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她的后背。

    “你干嘛?”温远阳撞到她后扶了下她肩膀,接着绕过去问她。

    “哎。”梅至被撞后往前趔趄了下,她站稳后,发现自己一时还有点不太习惯,她问:“小狗呢?”

    只见客厅空空荡荡,本来该是两条狗呆着的位置,这会不见狗的身影。

    今天婚礼上还看见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两个小狗花童似的。

    “我今晚预计要忙很晚,所以提前让陈励帮忙领回家了,明天再去接它们。”温远阳答。

    他去给自己倒水。

    “哦,这样啊。”两只今天原来不在家。

    那梅至随意了,她大手一挥将衣服放在沙发上,接着走过去潇洒地躺上去,那姿态,真不像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虽说是别人家,但胜似自己家,她从来都是不扭捏会享受的。

    这个家满打满算她今晚才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在婚礼前夕,大概在婚礼前一个星期过来的,那时候她第一次跟着温远阳来这里,来他自己的家。

    梅至一直都知道他是自己一个人住的,但是两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来来回回去的都是他父母家,他爷爷家,他自己私人的场所,她从未踏足过。

    估计是临结婚了,他想起他这个便宜老婆还没看见过自己住的地方,于是把她带回家一趟,顺便让梅至带点行李过去。

    梅至那时候没做好准备,她就从家里随便收拾了两套带走,温远阳见她就拎个小包,也没说什么,反正行李也不差这一时搬完。

    刚踏入这个领域的时候,梅至打量了一番,第一反应是空旷,真的空旷,首当其冲就是好大的一个客厅,除了沙发基本上没有其他家具了;第二反应,装修得还挺好,看样子就是花了大价钱的,所谓越自然、越显贵,她这个半吊子设计师这点门道还是看得出来的。

    也很符合身旁人这个气质。

    梅至当时跟着他粗略参观了下他的房子,其余什么都没注意,就只注意了他的卧室,里面一半的柜子都是空的,甚至是衣帽间,空间也是空了一半。

    这操作,是这人给自己结婚做的仪式?知道自己要挤进来了,于是提前打理出空间?

    梅至虽然有了点鸠占鹊巢的那种感觉,不过她也没和人客气,进了衣帽间就将自己衣服挂上了,反正过不久就要住在一起了,现在再扭捏也没有用。

    如今新婚夜再看着这豪华陌生的房子,梅至突然又好奇以后自己住在这里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第一次来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畅想过,只有刚刚跟着温远阳一路坐车回家时,她才有了以后要和他住在一起的实感,随着下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时,这种实感又慢慢衍变成了侵犯了他私密领地的快感。

    对,快感。按理来说应该是愧疚或者不好意思,不过梅至丝毫没有这两种情绪,相反,她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兴奋,像是要毁灭某种东西,侵犯某些领域。

    她应该是侵犯了温远阳本来平静的生活。

    她凝神看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温远阳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什么样的,打量一圈这诺大陌生的客厅,梅至似是为了让自己的想象又具体些,她强撑着精神站起来在家里面走走逛逛,似在熟悉每一个角落。

    本着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的想法,梅至想说不定能在这些角落里发现一些他个人的生活习惯,拿捏了他的习惯,以后两个人生活可能好相处些。

    温远阳站在那吞了一大口水看着她逛,她脸上的妆还未卸掉,这会在灯光下一照,将本来就温婉柔和的五官映照得十分精致,好一汪白嫩通透的豆腐。

    转了一圈梅至回到客厅,走两步使得她更累了,此刻见这人还在喝水,她对他说了句:“我先洗澡了啊,我太累了。”

    温远阳喝着水点点头。

    梅至于是拿起自己的卸妆包进了卫生间,进去后先扫视了一圈,发现里面温远阳的东西不多,就一些最基础的洗漱用品,其余什么都没有,很典型的极简生活作风。

    梅至看了后将自己的瓶瓶罐罐拿出来,全部一码一码摆放整齐,放在那个人的旁边。

    今晚本来想说不带这些东西用温远阳的,结果他这里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东西都寥寥无几,更别说女性用品了。梅至想要是自己不带这些东西过来,这大晚上的妆都没法卸。

    还好都带了。

    收拾好后梅至开始洗脸,今天结婚,脸上妆容化得很浓的,要卸干净了还得花费点时间,梅至勤勤恳恳的用卸妆水混着卸妆油揉搓,等妆都揉得差不多了,接着开始冲洗。

    脸洗了一半了,她猛然又发现自己衣服没拿,第一次住这真是各种不方便不适应,没办法,她只能试探性的喊温远阳,问他能不能把自己衣服给她递过来?

    温远阳本来坐在餐桌上喝水,这会听见她的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温远阳?”梅至喊了一声没人答应,于是又喊一声。

    “在的。”温远阳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

    “你能不能帮我把睡衣拿过来?我忘记拿了。”梅至继续提要求。

    温远阳第一反应是她哪里有衣服,第二反应是她衣服放在哪了?

    对了,上次来的时候,她那几件就挂在他的衣帽间。

    “等会。”他深吸口气,觉得刚结婚这人确实适应得很快。

    打开衣帽间的灯,他看见了她的衣服,除了内衣那些,其他衣服就带了两套,其中一套还是睡衣——吊带睡衣。

    温远阳站在衣帽间顿了下,手举起来不知道拿哪件,想了许久,觉得晚上怎么样也不可能穿着日常衣服睡觉,于是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

    将睡衣取下来挂在手里,只觉得布料滑得不行,又给她拿了贴身衣服,温远阳看了会衣帽间,确认自己没拿错,于是出去,慢慢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说道:“开门,你的衣服。”

    “哦。”梅至刚好洗完脸,脸上全是水珠,她拿洗脸巾擦了擦,打开门去拿衣服。

    温远阳看见自己面前门猛然被打开,他心里吓了一跳,不过看见里面人原来是穿着好好的,于是剧烈跳动的心暂缓,他将衣服递给了她。

    “谢谢啊。”梅至道谢,她看都没看就接过去了,接着又关上了门。

    温远阳看她脸上刚卸了妆,清丽得很,皮肤看着更通透了。

    他站在门口,站着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卫生间里面传来的水声,他才惊觉自己刚刚脑子犯抽,为了清醒点,他索性去阳台吹了会风。

    梅至洗澡不算快,她在卫生间磨磨蹭蹭的,只觉得将身上所有的脂粉全都洗干净了,才用浴巾擦干身体,接着套上自己的睡衣,随意拍了点水乳在脸上,准备出去。

    打开卫生间的门,梅至第一眼望过去,餐厅没有人,她纳闷了下,转身往卧室走,刚调转身体,就见温远阳正在整理房门口挂架上的衣服,见她出来了,看了她一眼,愣在原地。

    此刻的梅至,扎着随意的丸子头,扑着湿漉漉的水乳,脸上毛孔看似清晰可见。身上就穿着那吊带睡衣,上下一大片肌肤裸露,两条腿光溜溜的站在地上……

    温远阳从来没见过梅至这个样子,比起今晚要和她睡在一起,她这个状态更让人震惊……

    梅至看见他却并无异色,她根本不介意在新婚夜里被丈夫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反正以后要天天看见了。她大大咧咧地接着向往卧室走,走到温远阳面前了,他愣是没让开,梅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得更近了,这人还是没让开。

    她有点想笑了,干嘛?新婚第一晚不让她进房间?

    梅至继续往前一步,都快靠着这人了,他跟一堵墙一样堵着,梅至突然歪头看着温远阳,嘴角带了点笑,嘲弄的笑。

    温远阳看着她突然靠近的脸,跟刚反应过来似的,面无表情的往旁边让了一步,梅至见此这才坦然走进去。

    温远阳拿着衣服,稍稍侧了下脸,最终也没回头,抓着衣服去卫生间了。

    梅至才不管温远阳在想什么样,她进了房间就往大床上一扑,心里感叹:啊,这大床啊,她这一天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回想往床上躺了,这下折腾到半夜了,她终于贴着床了。

    可真舒服啊。

    温远阳此刻站在浴室里,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又看见周身的瓶瓶罐罐,恍惚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卫生间,架子上几乎全是罐装水乳面霜护肤品,还有洗脸巾、面膜、发夹……

    自己家卫生间短短时间内被一个女人的东西包围,温远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既陌生又熟悉,很不习惯,他环顾四周,忍不住想自己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快速冲了个澡吹了个头,温远阳出来,又去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倒水的同时他往房间里瞥了眼,发现里面暂无动静。

    喝了口水见客厅有点乱,于是去客厅将狗窝收拾好,其余东西归归类,将她衣服拾起来放衣架上,转了一圈再看眼客厅,确认没什么要打理的了。

    擦着头发慢慢走进卧室,他看见梅至坐在床上,手里正在看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看见他进来了,梅至随口说了句:“你洗好了啊。”

    温远阳嗯了声,房间是他的房间,床是他的床,可今晚跟以往如此不同。

    他穿着睡衣睡裤,遮得严严实实,走近床边,将床头灯打开,然后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梅至感受到床另一侧的凹陷,她从书里抬起头,见这人跟自己中间隔着一条银河系。

    她看看自己,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以至于让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男人,对自己避之不及。

    他应该是生理心理都正常的吧。

    想了想,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出去。

    温远阳坐在床上,看着她掀被侧身,才发现她后背一大片是裸露的。

    劲瘦单薄的背,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入了他的视线,晃眼一片白,心里当下的讶异不亚于他给她递睡衣时她开门的那一瞬间。

    心脏陡然一坠,今晚是第二次被她吓到了。

    梅至起身去卫生间,将脸上的水乳拍干,接着涂抹面霜,将脸收拾干净了,又上了厕所洗了手准备回屋睡觉。

    出来关灯的时候,她看见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包,想了想,将包拿进屋里,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接着又掀开被子坐进去。

    书她看了会儿,这会看不下去了,自己的困意又上来了,她瞥了眼温远阳,发现这人正专注手机,不准备睡觉的样子,于是她试探性的问了句:

    “我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温远阳的手顿住,直觉这话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梅至,灯光下的人摊着张小脸,看样子累得能随时睡过去,还是穿着刚才那件睡衣,她没换衣服,也没衣服可换。

    好像就是困了。

    “嗯,睡吧。”温远阳摁下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关了主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亮着微黄色的光芒。

    梅至见他关了灯,顺着被子就往下滑,在躺下的瞬间,用被子埋住自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温远阳看看时间,发现早已经第二天了,他没有打扰人休息的习惯,也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眼见着旁边人已经躺下来了,他也就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继而关灯躺下。

    一室漆黑,一点光都没有。黑暗笼罩着床上躺着的两人,将这房间里的呼吸声也衬托得愈发明显,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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