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面相觑。

    林芜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蜷缩着,手指有节奏地抠着指甲,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好在校服是均码的,对大部分人都不大合身。她的这件校服袖子长了一截,恰好能遮住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李途屈指摸摸鼻子,轻咳一声,眼角含笑:“林芜,好久不见。”

    “是啊,今天谢谢你啊。”林芜道谢完低头飞快瞥了眼腕表。

    李途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很识趣地后退半步:“我先走了。再碰上类似的情况,先找老师,别和人硬碰硬。”

    林芜点点头,伸手往后一指:“那我回班里了。”

    李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她:“选科你选了啥?”

    林芜没有过多犹豫,脱口而出:“政史地。”

    李途若有所思,小声嘀咕:“也是政史地啊。”

    他说了什么林芜倒是没听太清楚,她自觉在走廊已经站了太久,唯恐别班的人瞧见说些什么闲言碎语,丢下一句“我回去自习”闪进教室。

    李途正准备离开,谁知同班同学一阵小跑迎面而来,喘口气后还给他轻轻来了一拳:“怎么回事?在那等了你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还以为你被拐跑了。”

    “你查完了吗?”李途顾左右而言他,“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那人不以为然,没继续追问,勾着他的肩吊儿郎当地原路返回。

    路上,两人不可避免地谈起了选科分班这个话题。

    “你选了什么组合?”同学有点打探的意思。

    “我还没想好,但是听说物生地是娄老师来带。”李途直言不讳,没有一丝隐瞒。

    同学明显有些心动了,这位娄老师教学战绩斐然,手底下的学生不是top2就是C9,慕名而来他班的学生不计其数。

    李途倒是不甚在意自己的事,反正最后也要过问家长。

    他蓦地发问:“你女朋友也是提前批的吧,她知道文科竞赛班会是谁带吗?”

    “应该是吴丽云吧。”同学思索了半天,“不是她就是罗成君,她们俩搭班很多届了。”

    “行。”

    ……

    林芜悄然无声地溜回座位上。

    她刚坐下喝了口水,一根笔从前方徐徐上升,暗示性地捅着她的笔盒。前桌塞的纸条,此时正被安安稳稳地压在笔盒下方。

    她轻咳一声作为回应。

    前桌接收到信号,收回笔,继续埋头补笔记。

    四下环望确认安全后,她打开纸条。

    上面只有娟秀的几个字“你没事吧?老师怎么说”。

    林芜提笔写下“没事,处理完了,他道歉了”,随后戳了戳前桌的背,把纸条递给她。

    前桌没再回。

    林芜打开平板,对着网课时期的课件,淡淡地犯愁。

    云中开启网课比其他学校要早得多。云中学子入学后,人手拥有了一台只能学习的平板。这台平板被刷机植入学习系统后,除了一个能和老师沟通的“响应”,再无任何其他能聊天的app。

    云课堂、题舟、词典、云作业、联云课……单拎一项都能让学生彻底ptsd。

    早在大年初八,云中就实行了全校网课。可以说,云中在疫情前期简直是一股清流,网课意识一马当先,足足比其他学校多上了一个多月的网课。

    美中不足的是,联云课只能是老师对着学生进行“自导自演式”教学。

    虽然能发射“小火箭”提问,但对于学生是否真正上课,还是可以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至于云作业,就更是摆设了。

    一个假期结束,几门课堆积下来,学生欠上八九百个作业也是不足为奇的。

    系统也是贴心地把这些学生的名字搜罗进了小黑屋,方便老师反馈给家长。

    总而言之,大半个学期的网课时光过去,大半学生也是一事无成。

    躺在床上签完到就睡的学生多之,老师提问简答题回答ABC的学生有之,认真跟完所有网课写完作业的学生则少之。

    林芜就是不听课大军中的一员。她看着洋洋洒洒的笔记,想着过两天的期中考试,哀莫大于心死。

    不过,大多数人跟她情况一致。

    在云中,这几日,你可以看到有些人两天学完历史必修1-3,或者一个下午分清化学有机那些晦涩难懂的结构式和结构简式,更有甚者一天背完政治的政治生活,充分了解了政府的职能。

    下课了,众人如蒙大赦。

    前桌偏了偏头,腼腆一笑:“林芜,你作业都写了吗?能给我对一下答案不?”

    很多时候,女生的友谊就是来的莫名其妙。也许之前她们不熟,但刚刚那场共同“战斗”,无形之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林芜爽快地答应了。

    前桌没抱太大希望,所以看到林芜清空的作业框格外震惊,满脸不可置信:“你都写完了?!”

    林芜不好意思地挠头:“都是抄的啦。”

    前桌做出一个“拜服”的抱拳,虔诚地捧着她的平板转回身。

    这时,邹筱筱被一堆拥趸围上讲台。

    她拍拍手,高声呼喊:“安静——”

    只有少数人抬起头。

    一种威严被践踏的感觉搅得她暴躁不安,她忍不住把书摔在讲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响声的回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大家纷纷看向她。

    邹筱筱这才慢慢宣布:“疫情盛行,学校要求我们分餐,所有人午餐晚餐一律在学校吃,每个班一半人去食堂一半人留在教室吃。”

    一时间怨声载道。

    “天呐,那岂不是要吃快餐了?”

    “高三早开学了,听说那些快餐巨难吃。”

    “我还跟我妈说早点来接我呢!”

    ……

    前桌和她的同桌商量了一会,试探着询问:“林芜,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吗?”

    林芜没那么多想法,耸耸肩:“我都可以,但在哪吃估计不由我们说了算。”

    果不其然,邹筱筱立刻列了个名单:“大家听好了,我报到名字的同学留在班里吃,其余人到了饭点,自己去食堂吃。”

    说啥来啥。

    在林芜意料之中,被报到名字的都是班级内的边缘人物,包括她。

    所谓的边缘人物就是跟邹筱筱不熟,甚至关系差起过龃龉的人的总称。

    简直就是发癫。

    学生时代的耍官威莫过于此。

    前桌不卑不亢地站起身:“邹学委,你把男生都安排去食堂,意思是装餐的箱子要没力气的女生搬?”

    邹筱筱皱眉:“两个箱子能有多重?多去几个女生不就行了?”

    她的目光扫过林芜,“你后桌不就人高马大的吗,让她去搬不就行了?”

    林芜听了只想呵呵一笑。

    她但凡多留几个力气大的在教室呢。

    除了她,都是身材娇小的女生。

    虽说身材高大与力气大无必然联系,但相对来说是这样的。

    边缘人物一般不会存在高个子同学,林芜这种烂好脾气另当别论。这类同学凭借发育较快的优势,光是身板就让人看着发怵。就像在动物世界,没什么人敢和大象叫板。

    邹筱筱认为,小蚂蚁,踩死就踩死吧。

    前桌愤愤不平地拖拽椅子,翻了个白眼:“真以为自己一言堂了,等会咱们去和晴姐说。”

    讲台上的邹筱筱仿佛听到了她在说什么,意有所指加了一句:“晴姐说了,定名单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安排。”

    总之大家不欢而散。

    鬼知道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前桌在心里骂了邹筱筱些什么,总归不是好话。

    同桌捋了捋她后背,让她顺顺气,终于问出那个一直困惑着林芜的问题:“怎么疫情回来,你像是被人魂穿了。”

    林芜默默举手,插了一句:“同感。”

    前桌摆摆手,对着教室门口望眼欲穿:“在家里憋得慌。天天被我妈唠叨,好不容易有个出气口,都让我发疯一下吧。”

    很快,她再次暴走。

    “不是,要不都别吃了呗。”她黑着脸。

    身后邹筱筱催促声不断:“林芜,你们能不能快点去啊,不然班里同学吃饭的时间很短了。”

    “学委,咱们班搬饭是轮流去吗?”林芜冷不防发问。

    邹筱筱幸灾乐祸的笑容愈来愈明显。

    她摊开手:“你不能多奉献一点吗?”

    真把人当圣母了。

    林芜脚步一顿,抿着唇,有些生气:“这是晴姐的意思吗?”

    前桌自然接上话头,幽幽来了一句:“怕是有人假传圣旨哦,也不知道现在晴姐开完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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