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三载冬深,瑞雪漫天花似絮。天地间银装素裹,万物皆被白雪覆盖,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之美。

    南芜镇,寒风凛冽。

    一道单薄的身影穿梭在漫天飞雪中,她身背竹筐,指间早已生出寒疮,手里动作仍未停下,她稍显费力地拖着一具尸体埋入土坑,黄土掩埋,待一切完成后,她站起身轻拍衣衫上的尘土,目光望向远方。

    沈若三日前来到南芜镇,无依无靠,幸得一家村民收留,否则她就要流落街头,冻死或者饿死。

    然南芜镇瘟疫四起,沈若一身粗布麻衣,戴着面纱,和镇上的大夫们一同诊治病患、安葬尸体。

    但,南芜镇地处偏僻,未得到更好的救治,现存的村民寥寥无几,沈若记不清今天埋了多少具尸,她想改变现状,却无能为力。

    午时,大雪渐停,沈若得空坐下休息,就听见一道略显焦急的喊声。

    “许大夫、沈姐姐,你们快来,外面来了一个仙人!”

    仙人?

    沈若心下一惊,莫不是她的愿望灵验了?真有仙人能够救下南芜镇?

    沈若应声出去,着实被这仙人的容貌惊到了。

    一头雪白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肌肤白皙如玉,双眼深邃如海,身着一件白色外袍,衣袂飘飘,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位可是沈若姑娘?”仙人开口亦是冷的,沈若心口好似被撒了一把冰。

    “仙人找我所为何事?”沈若往前迈了一步。

    仙人却招手唤她,“你随我来。”

    沈若撇一眼许大夫,抬头看看仙人,终是跟了上去。

    沈若随仙人来到一片梅林。

    仙人从容不迫道∶“南芜镇天降异象,我知晓你并非现世之人,但,我见你天赋极佳。你可否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传授你更为高深的医术。”

    沈若惊诧更甚,他是如何知晓她并非现世之人的……

    沈若思考再三,跪下了磕三声响头,“师父在上,徒儿沈若愿随师父一同救治天下人。”

    “如此甚好,你回去同他们交代一声,我在此处等你。”

    沈若点点头,返回医馆,向众人解释、道别。

    “沈姐姐,我舍不得你走……”

    “放心,我还会再回来。”

    沈若见她师父负手而立,谨慎开口∶“师父,我们要去何处?”

    “云岭。”

    随后,沈若便觉得整个身子十分轻盈,回神后,沈若赫然发觉自己站在一把通体银白的剑上。

    御剑飞行?!

    沈若受惊一把抓住师父的衣角,紧闭双眼,没胆向下望去,沈若畏高,她只睁开一只眼,两眼发黑,双腿不自觉发软,欲向后倒去,好在她师父牢牢抓住了她。

    片刻后,沈若闻到阵阵药香,许是到了。

    师父轻声唤道∶“阿若,睁眼,到云岭了。”

    沈若便从剑身上跳下,四处张望。

    迎面跑来一个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身墨色,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你就是小师妹吧,我是你师兄,洛鹤白。”

    沈若笑吟吟回道∶“师兄好。”

    “鹤白,带阿若去她的住处,明日教她一些基本功。”

    “是,师父。”

    洛鹤白带沈若到一间清雅的屋子,“师妹,你以后就住着儿,有什么你尽管叫我。”

    沈若谢道∶“谢谢师兄,对了我还想问,我们师父他……”

    “我们师父名唤方池,是整个大胤医术最为高超的人,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我亦是被他收留,学习医术。”

    洛鹤白拉着沈若坐下,绘声绘色讲述方池的事迹。如此这般,沈若对她的师父方池有一定的了解。

    大胤元年,新帝登基,下令天下人找一名仙人。新帝道仙人托梦,立冬之时必有瘟疫,需严防震山关,果真如仙人所说,震山关突发瘟疫,但在预防下得到控制,且仙人多次救大胤百姓于水火。

    方池淡泊名利,只愿传授医术,而半途而废者、谄媚者比比皆是,偶然间方池在山脚捡到与狼族相伴的洛鹤白,带回了云岭。结果洛鹤白竟是大胤第一富商流落在外的小儿子,洛鹤白被接回去过几月,再回到云岭时,甚至将他和师父的住处重新修整。

    “那师兄,我们主学何种医术?”沈若问道,她迫不及待,有方池在,她定能救更多人。

    “我的小师妹,你先别急。你路途奔波,先换身衣裳吧,我带你去吃云岭最好吃的梅花糕。”洛鹤白推搡着沈若进屋,指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漂亮衣裳。

    她这师兄,还真是心细。

    “好,多谢师兄。”

    寒风刺骨,沈若换上一件大氅,动作极快的对着铜镜梳理头发,走出房门,同洛鹤白去了云岭山脚下的一间茶馆。

    穿过一片竹林,才到达茶馆。

    沈若进屋,一股淡淡的茶香与花香混合,扑鼻而来。

    茶馆虽小,五脏俱全,茶水、点心、小炒以及说书人,应有尽有,不过因严冬人就少了些,角落有一名老者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独自品味着茶水。

    洛鹤白将两盘小巧精致的梅花糕推到沈若面前,“我和师父闲来无事,便会来这儿消遣一番。”

    沈若拿起一块,轻咬一口,入口果真软糯清香,她在南芜镇几日吃的都是粗粮,不一会儿,一盘扫光,沈若高兴得眯起了眼。

    “小师妹,师父说你很有天赋,你之前也是医师?”洛鹤白问道。

    “这……算是吧,我是收尸的。”沈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噗——”洛鹤白喷出一口茶水,掩面咳嗽着,他这小师妹,还真是……神奇啊。

    “没事,那跟我们也是一路的,明日我会教你一些基本功,以便防身。”

    “好,麻烦师兄了。”

    两人回到云岭,沈若回房小憩,却沉沉睡去。

    沈若做了一个噩梦。

    沈若梦见已在云岭生活了三年,下山完成师父任务时,遇到一具奇怪的尸体。当她的手碰到尸体时,沈若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引诱着她靠近。沈若抬手触碰尸体额头。

    ……她竟然进入了死者生前的一个梦里。

    沈若惊醒,后背渗出细汗,恰逢洛鹤白前来寻她。

    “小师妹,快醒醒,起来练功了。”

    “小师妹,起床了。”

    “小师妹——”

    沈若听到洛鹤白的喊声,扶额苦笑,洗漱完毕后,走出房门,“师兄,走吧。”

    “今日练些基本功,不可操之过急,平日里你可要加紧练习基本功。”

    “我会的,”沈若顿了顿,“师兄你知晓……通灵之术吗?”

    洛鹤白摇摇头∶“通灵之术?未曾听闻,这要问问师父了。”

    ……

    六月后。

    沈若比来时高了不少。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新月,眼眸清澈,即便是一身素雅长裙,仍衬得沈若俏丽可人。

    云岭的一切都是极好,让她有种沉溺在梦境之感,只有修炼过后酸胀疼痛的双腿令她清醒。

    她,每隔几天便会重新做那噩梦。而那梦境之中,她竟有通灵之力,能窥探生者梦、抚逝者魂。

    无论是幸福美满的梦还是杀戮血腥的梦,沈若仍会被吓醒。

    方池也察觉出沈若近日心神不宁,将沈若带到灵力之地。

    沈若思索再三开口道∶“师父……你说人能窥探、体验梦境吗,我梦到我拥有入梦的能力……进到师兄的梦里,梦到他昨日下山买糖葫芦了。”

    “阿若,可否再详细说说。”方池对沈若这话来了兴致。

    沈若仔细地描述着梦中体验,她越说,方池眉头越加紧缩。

    “你这很像古籍里所说的‘安魂术’。”

    “……安魂术?这是什么?”沈若不解道。

    “一种与生俱来的奇特能力,可以进入生者梦境,窥探或体验。亦可入死者梦,安抚灵魂。”

    方池从未见过如此特殊的天赋,但,他不能保证这就是传说中的安魂术。

    方池提议道∶“我把你师兄打晕,你试试能否进入。”

    沈若∶“……”

    师父他,好猛。

    两人找到洛鹤白时,洛鹤白正在茶馆喝茶,沈若进步神速,他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沈若的了,只有他勤加修炼,他才能不被沈若超过,然他难抵说书诱惑,再次跑到山脚下的茶馆。

    当他闻到一阵药香时,他便知师父来了。

    还未说出口,师父却将他一掌劈晕了。

    “阿若,凝神聚力。”

    “是,师父。”

    沈若逐渐被灵力化成的丝线所包裹,一根根蓝色丝线将她和洛鹤白围绕,随后,白光乍现,沈若消失了。而洛鹤白的印堂处,出现一个神秘的符文,接连不断闪烁着。

    ……

    沈若睁开眼,四周一片混沌迷茫,好似虚妄的屏障。

    沈若慢慢伸出手触摸,混沌逐渐清明,变换成现实的模样,这地方很是熟悉。

    这是……

    茶馆?

    师兄他还真是茶馆常客啊。

    沈若踏出一步,竟是真实的触感,她仿若不相信似的,往地上猛踩两脚,地面发出碰撞声。

    居然是,真的。

    沈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眉眼弯弯,踏入茶馆,坐在洛鹤白身后,洛鹤白像是未察觉的神态,和面前衣着华丽的女子谈笑着。

    沈若顺着洛鹤白的眼神望去,那女子,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子,肌肤胜雪,艳丽动人。她梳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发髻,金簪宝石作点缀,举止优雅,令她更为夺目。

    她见洛鹤白直勾勾的眼神,便看出这两人关系匪浅。

    “瑾萱,近日汴京一切可都安好?”

    “回公子,汴京并无异样。”

    “那便好,近日总能梦见阁主召我回天水阁。”

    “公子已出来多时,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天水阁亦需要培养新人了。”

    “是啊。对了,改日我带小师妹来见你,她古灵精怪,你肯定喜欢得紧。”

    瑾萱轻笑一声,“公子的师妹,我自然不敢怠慢。”

    沈若有些疑惑,他俩这是在……谈论她?

    天水阁又是什么地方,改日定找师父问问。当沈若仍欲窥听两人对话时,茶馆四周逐渐变得虚幻,师兄两人消失不见,她的四周不断旋转着,沈若晕头转向,跪倒在地,痛苦地捂着头。

    随后,她被踢出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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