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熹微再次见到许知行,正是京城另一则传闻盛行之时。

    说是这林公子,平日里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有的没的都敢往外胡咧咧。

    前些日子御前考校,不知怎得犯了糊涂,与人比试时,所念口诀竟影射一桩皇家秘闻。

    在场之人脸色皆变,偏这位林公子没看出来,以为旁人是看他在比武中占了上风才脸色难看。此时,对方恰好露出了一个破绽,他为了赢得比试,口诀是越念越来劲,嗓音也越来越大……

    然后,就被强行打断捂嘴拖走了。

    此事惹得龙颜大怒,圣上当即便掀了御桌,说要治他的罪。但圣上向来分明,只砍这林公子一个人的脑袋。

    林霄为家族计,不得不弃卒保帅,严禁林家人在圣上面前求情。

    可耐不住这二皇子脑子轴呀!往殿前那么一跪,便不起来了,言辞恳切,说要彻查那桩秘闻。

    朝野顿时炸开了锅,虽然皇上没说,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此事敢说出此话,当真是不想活了。

    林霄可以舍弃儿子,却不能舍弃这外甥。自家妹妹那般柔弱,平日里看着蚂蚁都要绕道走,又岂会去害当朝皇后。

    无奈之下,他只能动用手中人脉,竭力护住二皇子,顺便捞捞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有林霄暗箱操作,朝中的风向逐渐变化。

    听说现在,已经有多人提议,重新调查当年一事,以求真相大白。

    起初,李熹微也把这事当个饭后谈资,只当京城就流行日日听个新鲜事。

    这事接近尾声了,许知行才在别院露面,她才琢磨出一点不同寻常。这林公子一事,不会是许知行一手策划的罢?

    待问完“金乌”,她再旁敲侧击林公子的事。

    关于“金乌”,李熹微提的条件颇多,除了房屋构造复杂外,入住的工匠也是挑了又挑。

    许知行的确为了“金乌”而来。

    李熹微的变化着实令他吃惊。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往日的影子。

    眉眼含春、杏腮桃颊,一颦一笑皆温婉,活脱脱一个江南来的解语花。

    并非风情万种,但却勾魂夺魄。

    许知行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但眼下有正事要办,便努力压下奇怪的感觉。

    李熹微之前提的要求,他均已办到,除此之外,还特地制了一份工匠名册。

    李熹微接过名册,粗略浏览一遍,每位匠人的姓名、籍贯、擅长的手艺均列在其中。即便是外行,看了这名册,也能明白哪个匠人该用于哪项活计。

    能随她住进“金乌”的,必定是女子。许知行短时间内能把人找齐,确实不简单。

    看样子,“金乌”不日便能动工。

    许知行也是如是说,嘱咐她看好浣花溪,虽说为了方便造楼的工匠出入,在竹林处开了个临时用的侧门,但毕竟人多眼杂,需得小心为上。

    李熹微无不答应。

    “金乌”有了进展,李熹微便状似无意地提起京城最新的传闻。

    “听闻林公子触犯天颜,被圣上下旨问斩。旁人都不敢触霉头,只有二皇子求情。不知怎么,已经演变成‘不杀林公子,但要重启当年旧事’的局面。坊间开了赌局,若是林公子人头落地,便一赔八;若是还活着,就一赔一。您说,我要是下注,该怎么选择呢?”

    当年一事,圣上可为悲痛之极,半年未处理过公务,最后,竟成了一桩悬案。如今旧事重提,以圣上的性子,怕是要查个明白,看来这林家人的项上人头算是保了下来。

    许知行他不欲多说,只让李熹微好好练习力道,别分神用在他事上。

    许知行这么一表述,李熹微就猜出个大概。相处了许久,李熹微自认还是了解许知行的。看他的神色,肯定参与了林公子一事,只是不知道他是“杀”派还是“留”派。

    李熹微也知趣儿,探听到想要的线索,自是不再提林公子一事,顺着许知行的话,将话题引向力道的练习。

    除了机关本身的力道,要想让机关威力十足,如何发力便尤为重要。若发力正确,即便一片叶子也能穿透人的身体。

    许知行没来的这段时日,李熹微练习易容术之余,还照着他之前的点拨研习暗器发射,却没有任何明显地提升。

    思来想去,还是得让许知行帮忙寻个力道高手,指导她一番。

    总是向许知行提要求,李熹微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决定给许知行展示学习的成果,证明她对得上许知行的金钱付出。

    哪知,李熹微刚起了个头,许知行就有事离去。留下李熹微在原地怀疑自己。

    难道她易容术没学到家吗?怎得许知行这个反应。

    李熹微想,寻力道高手指点的事情应是没戏了。

    睡觉前,她还在思索另寻他法,不成想第二日,别院就来了个人,说是教习力道的。

    李熹微知道后颇为震惊,感叹许知行这厮的心思也太变幻莫测了些。

    这也不怪许知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无事,偏要说自己有事,然后落荒而逃。

    李熹微所求他自是知道,也提早做了安排。本想当面跟她说,却变成匆匆离开。这不,今日只能默默把人送了过来。

    教学之地在浣花溪,由于花草树木繁多,只能草草树了个靶子,用石子练习。

    教习力道之人名叫吴哲,李熹微便称他为吴师。

    照理说,练功自是要简洁干练。可昨日许知行那般神态,她反而不自信了,唯恐是易容术没学好,暴露本来的样貌,便戴了面纱。

    白纱半遮,衬得一双桃花眼尤为醒目。

    教吴哲看愣了去。

    李熹微却没看到这一幕,她眼睛全神贯注看着吴哲的双手,一心只想学习力道。

    吴哲当了多年暗卫,很快便反应过来,指导李熹微学习力道。

    李熹微眼神跟了一遍吴哲的动作,然后自己拾起一枚石子,按照吴哲所说的,快速挥动手臂,手腕用力掷出去。

    动作是一模一样,可却击不中靶心。李熹微并不气馁,一遍一遍重复着。

    可是一连练了半月,皆是如此。令她有些苦恼。

    李熹微想起从前在四合山。

    小时候她不懂自己先天就不是学武功的料,以为师父不肯教她,便一哭二闹。师父没了法子,只得将不含内力的招式传授给她。

    李熹微以为她学会了招式便学会了武功,于是便练得十分认真,若有招式和师父的对不上,便整日缠着师父。师父就会握着她的手,慢慢演示,她便很快就能学会。

    或许这一次,也需这样。

    于是,吴哲像往常一样来授课时,李熹微便提出了她的看法。

    吴哲却立马跪下,只说不合理数。

    吴哲这一跪倒是提醒了李熹微,名义上她还是许知行的女人,这么做确实不大妥当,还需得许知行授意才行。

    她叹口气,扶吴哲起来,摆摆手示意他回去。今日若还是像往常一般练习,想来也没有收获。不如早点给许知行去信,今晚说不定就能收到“同意”的回复。

    然而,李熹微等到子时,许知行的回信都没有送来。她想,或许是许知行公务繁忙罢。思及明日还要上课,便熄灯歇息了。

    哪知,到了约定的时间,吴哲却并未来到别院。

    同心适时奉上许知行给李熹微的信。

    李熹微回到房间,将信上的火漆挑开,看完后,便放火上烧了个干净。

    许知行是财主,他要给她换个老师,她可没有说不的权利。只是她觉得惋惜,吴哲功法不错,教得也挺好,可惜她没有内力,所以难以掌握发力。

    许知行没有告诉她新换老师的姓名和教习时间,只说让她耐心等待。

    李熹微乐得清闲,她自从来到京城,每日很晚才能睡,不是研究机关就是研究易容和力道,已经很久没有在卯时起过了。

    不妨今日早早入睡,也好将那作息纠正过来。

    戌时刚过,李熹微便歇下了。马上就要面见周公了,被许知行一句话吓得坐起身来。

    李熹微想,她算是看出来了,许知行那些君子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君子怎会夜闯姑娘房间!

    许知行装了二十年,当然更愿意继续装下去。

    上次从别院离开后,他隐隐发现不对劲,便一直没再来过。他以为不去想就能逐渐忽略,谁知李熹微中午来了信,让吴哲手把手教她!

    许知行还算冷静,召了吴哲前来见他。只要吴哲拒绝,他便有理由拒绝李熹微。吴哲不傻,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吴哲便来到他跟前,只是说出口的花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许知行表情不变,眼中墨色翻滚,“近日塞外有异动,着你去暗查,即刻动身。”

    吴哲跪在地上,听到许知行发话,便知许知行生气了。不过他也不悔,至少努力争取过。

    送走吴哲,许知行就停了手上的事务,开始思考,最终得出结论,他的的确确是见色起意。

    既然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那便好办许多。

    是以,他决定亲自教授李熹微力道。

    许知行想,李熹微的种种表现,说不定也是心悦他的,便想给她一个惊喜。于是,才有了白日的那封信。

    然而,对李熹微来说,睡觉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好在她的眼神不错,看清是许知行后,便把“救命”给咽了回去。

    许知行不知道李熹微的想法,看她快速起身,以为她是看见他来了,十分激动的缘故。

章节目录

凌雾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日薄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日薄荷并收藏凌雾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