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宅已近子时,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屋顶之上有人窥伺,银炙有所感却不打算阻止。

    这夜月光格外亮,尽管窗户紧闭,透进来的微光还是能看清人的轮廓。褚禾睡不着,翻身过后就瞧见了上方床上闭目的银炙。

    睡得板正,呼吸均匀。

    褚禾忍不住嘀咕,“还是睡着时讨喜。”

    银炙依旧闭着眼,语气辨不出情绪:“我听得到。”

    “哦,夸你呢。”

    若是以前银炙定不会与其进行口舌之争,可眼下他却不想相让:“不说话的你尚可。”

    褚禾顺杆子往上:“原来你喜欢安静的我。”

    口头上占了银炙便宜,褚禾内心暗爽,甚至已经料到了银炙接下来的话。

    “不知羞。”

    果然。

    “是不是这段时日对你太过放纵,让你觉得可以......”轻薄我三字即将脱口而出时,银炙止了话头。

    “可以什么?”

    银炙:“没什么,睡觉。”

    对方拒绝与你闲话。

    原本平躺着的人,转而用后背对着褚禾,这一晚褚禾对银炙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翌日

    原是计划去正院寻李夫人,侍女却在送饭时告知两人李夫人邀他们晚上一起用饭,倒是省了与护院纠缠。

    风吹过时,银炙没有闻到流苏树下传来的臭味,靠近后,能感受到地面有东西蠕动。

    蛊蝶再次异动。

    前些时日被挖过的地方土质松软,红蚁轻松推开了土,坑中原本焦黑的糊泥已经干涸,累累白骨间附着一颗巴掌大小的红茧。

    褚禾从屋中出来便瞧见了流苏树下的银炙,过去后也目睹了坑中景象,血红色的茧不免让人觉得腥气,可那茧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

    红茧蠕动,茧壳开始破裂,率先露出的是似蜻蜓一样的头部,随着茧身开口变大,黑红色的翅膀挣脱而出,成虫似蛾似蝶。

    飞出后并未攻击两人,盘旋与上空不过几息就飞向了正院。

    “那日在山谷里消失的会不会就是这东西,这几日寻不见只是因为它结茧了?”

    银炙:“嗯。”

    至于这红茧为何会出现在流苏树下,当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来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们。

    红蚁吃掉了茧壳,茧壳下的头颅自是露了出来。

    新鲜的,还有未被腐蚀净的血肉。

    村庄昨日只死了一个青乌,有人在二人之后捡了尸。

    二人对视后,默契转身,都猜到了头颅的主人。

    或许今夜便能揭开一切。

    *

    破茧而出的血蝴蝶飞入了正院,回到了李夫人身边。

    密室内设了祭台,祭台上还有八颗早已白骨化的头颅。

    “姐姐,我做到了,只不过用了太久的时间。”

    “自你走后,流苏树就再也不开花了,是那些人身躯肮脏,做不得花肥。还没告诉你,村里来了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

    “那男子长得可真像你啊,同你一样会豢养蛊蝶。”

    “若上天垂怜,便让你们母子见一面吧。”

    李夫人同那画像说了许久,似要将这些年的怨恨与思念说尽。

    *

    日头西沉后,褚禾、银炙动身前往正院。

    这次没有护院阻拦,两人顺利进了院子。李夫人就端坐在亭下,似等候两人多时。

    “过来坐吧,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

    现下的李夫人,褚禾仍旧感受不到她有恶意,依言坐下后,李夫人给褚禾盛了一碗汤。

    三人在桌前静默着用饭。

    血蝴蝶在这时飞出,就停在李夫人身旁,事已明了。

    “可愿听我说些往事?”

    褚禾:“夫人,您说。”

    “那是很多年前了。”

    彼时的食乡村人丁兴旺,村中游医时常出谷救治百姓,因战乱缘故,偶尔也会在山中捡到受伤的人。

    幼时的李夫人便是被食香村中名为雅然的女子捡到的,李夫人无处可去,便与其姐妹相称,二人相依为命。

    几年过去,女子再次出谷。

    “姐姐,外面很危险,就留在这好吗?”

    “阿俏乖,姐姐只是出谷巡诊,仲秋后便回。”

    游医是雅然的师父,如今年事已高,出谷巡诊已做不到,这担子便落在了雅然身上。

    “嗯,阿俏等姐姐回来。”

    告别后,雅然离开了食香村。

    时值临江王起义,大越飘摇,已近尾声。

    一路行医施药,救治了许多被疫病折磨的人,归路途中,雅然又捡了一个人,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

    男人身受重伤,雅然以己之力拉着板车将男子带回了村中,比起离开时,归来的雅然分外狼狈。

    肩上浸血,看的人心疼。

    “姐姐,以后再也不出去了好吗?外面真的好可怕。还有我不喜欢姐姐带回来的这个男人,等他醒了,姐姐就让他离开好不好?”

    雅然:“待他伤好了自会离开,阿俏暂且忍忍。”

    处理好伤口,雅然赶忙去煎药,男子的伤耽搁不得。

    雅然前脚刚出房门,男子后脚便醒了,与阿俏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阿俏此刻正愤恨着。

    “小妹妹,这是何处?”

    阿俏讨厌这个男人,他昏迷时不喜欢,醒来就更讨厌了。

    “你管这是什么地方,你只需知晓是我姐姐救了你,为了救你她都受伤了。我不喜欢你,识相的话趁早离开。”

    男人不与阿俏计较,转而闭目养神。

    日落后,雅然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屋。

    昏迷前男人便将绰约身影印在了脑海,眼下更是被雅然的容貌惊艳。

    接过药碗,男子谢过雅然。

    他告诉了雅然他的名字,谢钰。

    同样都是好容貌,又都未许亲,相处下来难免生情。

    阿俏不懂何为男欢女爱,她只知晓,姐姐心中有了其他人。

    “姐姐,他的伤早就好了,快点让他走嘛。”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

    雅然叹气:“阿俏,我喜欢他,看见他我便欢喜,想嫁与他。”

    那天阿俏哭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她想让姐姐开心。

    雅然没有父母,谢钰也孑然一身,两人在村民的见证下于食香村成婚。

    后来雅然有了身孕,阿俏还是很讨厌谢钰。

    谢钰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对雅然永远温柔,直到某天收到了传信。

    本以为亲族早被赶杀殆尽,原是退出了王城,他的家人还在等他。

    彼时雅然即将临盆,谢钰与雅然交谈后,雅然仍旧选择放他走,谢钰也承诺事情解决后便回来接雅然。

    谢钰走了,也带走了雅然的喜怒哀乐。

    雅然生产时,陪在她身边的是阿俏。

    孩子满月后,游医也离开了人世,临了留了一本札记给雅然。

    而这本札记也给雅然带来了杀身之祸。

    村中一直有人与毒虫为伍,游医本就会蛊术,留下的书籍也是教人如何养救人的蛊。

    这东西雅然没有学,阿俏却反其道而行之,瞧了书中内容后有了自己的想法。

    孩子一岁时,那群人偶然得知札记在雅然手里,便上门讨要,雅然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将札记拱手相让。

    可这群人见雅然貌美便想欺辱,雅然奋力逃出,带着孩子与阿俏出了谷,可这些魔鬼并不打算放过她们。

    将孩子托付给阿俏,让其躲着不要出声,雅然引开了这群人,为留清白于崖上坠落,阿悄就在石壁缝隙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雅然的死让阿俏耿耿于怀,她做不到就此苟活。

    将孩子带到寺庙后,阿俏躲了起来,见沙弥将孩子带走,这才离开。

    再次回到食香村,阿俏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后嫁给了当日那群人中的领头者,男人姓李,已是村中一霸,村民也称阿俏为李夫人。

    而阿俏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是青乌,最狠毒的也是他。

    阿悄利用男人的色心与争夺欲,让这九人自相残杀,先勾上了老二,利用老二杀了老大。

    又装作被老二强占,求助另外几个能力较弱的人,阿俏够美,无一不上钩,只是这过程耗费了太多时间。

    青乌是几人中最有天赋的,利用那札记培育出了强悍毒虫,阿俏也一直没有找到杀死他的机会。

    无奈下便想弄出血蝴蝶要了青乌的命。

    没成想银炙两人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青乌更是死在了银炙手下。

    褚禾:“我与银炙进村那日,晚上便有人装神弄鬼吓我,是夫人你吗?”

    “不是,是青月的哥哥,他怕你们发现流苏树下埋着的尸骨后会对村中人不利,便想借此吓走你们。”

    青月便是之前一直去偏院送饭的侍女。

    “夫人,我还是很好奇,你当初为何会放我们进村?”

    李夫人又将目光投到了银炙身上。

    “小公子长得很像我姐姐。”

    说到这里李夫人忍不住哽咽:“若小公子是在鞍山上的寺庙长大的......”

    这话一出银炙变了脸色。

    “两位随我来。”

    李夫人将两人带到了密室内,祭台墙面上挂着一副女子画像,银炙的眉眼像极了她。

    “那日见到你时,我便觉得许是上天垂怜,你还活着,真好。”

    “当年抛下你也是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怪我。”

    银炙一直没有说话,褚禾却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

    手指微动后,银炙看着画像出声:“四岁时庙就空了。”

    “走吧。”

    这是对着褚禾说的。

    他没有见过父母,对他们当是没有感情的,心脏处怪异的感觉让他窒息,他不喜欢。

    李夫人:“谢钰是负心人,到如今他也没来过这里,可姐姐到死都在念着他。”

    “若你真的是姐姐的孩子,我只想告诉你,你是因爱而生的孩子,你的出生怀着姐姐所有的期待。”

    “她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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