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御花园偶遇之后,皇后便刻意交好阿茹娜,特意送了许多极品血燕去。阿茹娜向来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又加上和皇后是亲姑侄这一层关系,自然收下了皇后这一番心意。

    这一日,阿茹娜正准备去朱颜阁看如贞,恰又遇着皇后来看她,两个人一合计便一同去了朱颜阁。

    皇后一见了如贞,便拉起她的手,笑道:“我入宫也有段日子了,竟然不知宫里还藏着这么位仙姿绰约的美人儿。”

    阿茹娜道:“她向来不爱出门,又不是皇上后宫里的人,皇后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哦?”皇后问如贞,“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香,不如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去闻一闻这花香。”

    如贞道:“奴婢身份多有不便,贸然去御花园,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们。”如贞话虽说得周致,但言谈之间不卑不亢,神情亦是坦然自若,皇后很是欣赏。

    皇后道:“说句不怕你们俩去皇上和太后跟前告状的话,我在这宫里的身份算是顶尊贵了吧。我今儿见了你,也没觉着就被冲撞了,何况那些个贵人们。”

    听到皇后这样说,如贞心中惊讶,面上虽是未显,但看皇后的眼神已是不同。皇后却仿佛浑然不觉,见如贞院子里的桂花开得好,便带了珍哥去摘。如贞又是一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阿茹娜。

    阿茹娜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等你同她多相处了几回,便知道她的可贵之处了。”

    如贞心中一时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她幼年时曾长住宫中,后遭逢巨变,寄人篱下;而阿茹娜亦是自幼入宫。像她们这样的人,性子就像是那水里的石头,年深日久,早就被磨没了,哪里还能像皇后这样率真自然呢。

    皇后穿了一身儿鹅黄色的衫子,发饰清爽简单,除了一些必需的发饰外,只在髻间簪了一支凤凰金步摇,随着皇后的走动,凤凰嘴里衔着的那几串红珊瑚珠子就一摇一摇的,衬得皇后整个人愈发灵动活泼,仿佛是院里那株生意盎然的桂花。

    待皇后摘完桂花回来,绿枝刚好从屋里取了如贞的画笔和宣纸来。

    皇后奇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如贞道:“奴婢见方才皇后您在院中折桂枝的模样实在天真烂漫,斗胆想替您画一幅画儿。”

    皇后道:“感情这朱颜阁里不仅藏了位美人儿,这位美人儿还是个画师呢。行啊,那你可得好好替我画,若是画得不如我意……”

    “一定让您如意。”如贞自信笃定道,迎上皇后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惺惺相惜之色。

    又过了三日,那一幅折桂图才被送到了皇后宫中。皇后原本正在吃宫里小厨房做的杏仁儿蜜,放下了碗,在珍哥的帮衬下慢慢打开画卷,一见之下,便大喜,主仆二人皆是一惊。

    连不通文墨的珍哥也赞叹道:“画得真像,简直把您画进了画儿里。”

    画中一身鹅黄的妙龄女子正在折桂枝,站在底下的侍女呼唤她,女子回过头来,笑靥如花,鬓间那支金步摇上的珊瑚珠子荡起。那女子神态天真烂漫,一双笑眼直笑到了人心坎儿里去。

    皇后道:“都说字如其人,我看画亦如其人。能够把我分毫不差地画入这画中,她这一双巧手了不得,她那双眼睛更是清明。”

    珍哥忽地有些气馁,道:“主子,您前几天才夸了静妃生得美,今儿又这么夸如贞格格。怎么自打进了宫,您是瞧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厉害。”

    皇后道:“这宫里本就是卧虎藏龙之地。哪个不是出类拔群的,否则能入得了这宫?快替我把这幅画送去造办处裱好,回头好挂在墙上。”

    珍哥拿了画就要走,却又被皇后叫住。

    皇后道:“让其他人去吧。这杏仁儿蜜滋补养颜,女人吃了最好,你去小厨房里盛一些,亲自给如贞格格送去。”

    皇后自打进了宫后,广结善缘,不时施予宫人们一些恩惠,像这样赏赐吃食儿的也有,但却从未叫她亲自去送。珍哥心知,皇后待如贞这是与众不同了,不由得问道:“主子,您为什么这样看重如贞格格呢?她是墨尔根戴青大王的女儿,已经籍没入官,既没有了煊赫的家世背景,连公主的虚名也早被夺了。如今住在这原该后妃住的东六宫里,已是不合体制。”

    皇后道:“你也说了,她是咱们本朝开国以来,罪大恶极之人唯一的女儿,住在这东六宫,原是不合体制的,但既然她能住进去,还这么长长久久地住着,那就说明皇上看重她。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她,比起阿茹娜格格,她和皇上才是正宗的青梅竹马。”

    “原来是这样呀,所以您这回又是爱屋及乌咯?”珍哥问。

    皇后道:“一半一半吧。和她交好虽有迎合皇上之意,但抛开皇上对她的看重不说,我也是欣赏她的。姿容、才华、谈吐、气度、品性,样样她都是拔尖儿的,到底是墨尔根戴青大王的独生女儿呀。”

    “可宫里出类拔群的女子多了去了,否则能轻易入宫?”

    听珍哥这样说,皇后忽然笑了,道:“你个小丫头,现在还会拿我的话来堵我呢?”

    “奴婢不敢。”珍哥道。

    皇后道:“就算是我的一点儿私心吧。你打小跟在我身边,自然是知道我的脾气的,用阿玛的话说,我就是《封神演义》里哪吒三太子脚下的那两个风火轮儿。而如贞的脾气整好跟我是反着来的,就凭着这一点啊,我也喜欢她。”

    “奴才明白了。您跟如贞格格呀,一个是三太子脚下的风火轮儿,一个是观音菩萨手里的玉净瓶。”

    “算你还不太笨,去吧。”

    珍哥去小厨房端了一碗杏仁儿蜜给朱颜阁送去,自不在话下。

    朱颜阁里接了皇后的赏赐,绿枝虽是高兴,但又担忧地说:“格格,您月事未完,吃这样冰凉的东西只怕不好。”

    如贞虽是面色如常,但心底里亦是欢喜的,对于这位灵动活泼之中又透着天真烂漫的少年皇后,她是真心的喜欢,就像安静在缸子里待着的鱼儿总是艳羡在天上飞的雀儿一样。

    如贞道:“偶尔一次倒也无妨,难得皇后一片心意,不可随意辜负。”

    如贞一面说,一面舀起一小勺杏仁儿蜜送进嘴里。

    是夜,如贞小腹绞痛,经血淋漓不止,有血崩之兆。绿枝急得没了主意,朱颜阁里的执事太监亦慌了神儿,一面差小太监去请了王太医,一面亲自跑去位育宫告了李忠强。消息既到了李忠强那里,皇帝自然被惊动了。皇帝原本是要宿在皇后那儿的,也撂下不管,直接去了朱颜阁。

    皇帝见了王太医,顾不得那许多礼节,直接问道:“格格怎么样?”

    王太医道:“臣已经给格格开了止血的方子,交由御药房的太监们去配了,一会儿配齐了就送过来。”

    皇帝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太医道:“格格原只是女子寻常来月事,至于为何会淋漓不止,隐隐有血崩之象,臣一时还没弄清楚。”

    皇帝道:“成日里跟在格格身边伺候的人是谁?”

    绿枝到了跟前。

    皇帝问绿枝道:“你说,格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枝道:“格格的月事一向正常,这次眼看着也快完了,但晌午的时候,格格吃了一碗杏仁儿蜜。那东西冰冷,奴婢本来劝格格不要吃,但格格还是吃了。傍晚那会子,奴婢瞧着格格脸色就惨白惨白的,但问格格身上有没有不舒服,格格又不肯说。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出事了。”

    王太医问道:“那碗杏仁儿蜜还有剩的吗?”

    绿枝道:“格格胃口小,还剩了些。”

    王太医道:“烦请这位姑娘给我取来。”

    绿枝取来那碗剩余的杏仁儿蜜,王太医当场验看试吃了,脸色一变,向皇帝行了礼,道:“启禀皇上,格格之所以会血崩,全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杏仁儿蜜里加了红花艾。”

    “红花艾是什么?”皇帝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皱眉问到。

    “红花艾性寒,味道苦而辛,因为搁在了杏仁儿蜜里,也就吃不出苦味了。女子若是在月事期间吃了它,则会经血淋漓不止。格格正是服用了大量的红花艾才会隐隐有血崩之象。”

    皇帝冷笑问道:“做这杏仁儿蜜到底该不该加红花艾?”

    王太医道:“臣只熟药理,不精于厨艺,故难以判断。”

    皇帝冷声道:“李忠强,你去把朱颜阁里负责格格饮食的掌案太监传来。”

    “嗻。”

    朱颜阁小厨房的掌案太监进来了。

    李忠强请了皇帝示下,问道:“这杏仁儿蜜的材料都有哪几位呀?”

    “杏仁儿、蜂蜜、羊□□、冰。”

    李忠强又问:“那里面会不会搁红花艾?”

    掌案太监断然否定道:“自然不会。”

    皇帝脸色冷然发问,“那就是有人刻意要害格格了。这碗杏仁儿蜜是谁做的?”

    那掌案太监一下跪在地上,“这碗杏仁儿蜜不是从咱们小厨房里出来的。”

    “那是哪个宫里来的?”皇帝问。

    见绿枝面有难色,皇帝喝问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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