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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擎烈带婼氤寒入了御擎军营帐。

    “你叫什么?”厉擎烈目不转睛地看着婼氤寒,甚是温和地开口道。

    若不是铠甲上赫然醒目的御擎纹辉,婼氤寒险些不能相信,面前褪下头盔,眸色温良之人,是灭城之敌。

    婼氤寒不语,实不知其目的为甚,只暗自于心下不断猜测。

    他要做何?

    若他不懂藏书文化,只认珠翠帛缕,会否视此阁为旧权之糟粕,一举毁之?

    若他深懂藏书之道,会否掠走阁内所藏,再放火烧阁,掩盖罪行?

    “坐!”厉擎烈让道,“此乃本王营帐,莫要拘谨!”

    婼氤寒仍是不语,却被厉擎烈握了肘去,拉到沙盘前。

    厉擎烈一手提起竹棍,于那沙盘上划出两点一线,一手却仍未从婼氤寒胳膊上离开,“那润汐阁是何人所设计?你早知开哪扇窗,便有风灌入,火烛必熄。单就这窗来说,着实造得甚好。让风这般走,定是有心为之。”

    婼氤寒看那沙盘,见厉擎烈画出了她之前所开之窗的正确位置,及晚风之走向。

    她心下暗想,此人言及如此,兴许非为矇昧粗鄙之辈。

    “太干易燃,太潮易腐,所以,修窗与弯道。阁内犯潮之时,可开窗散去湿气。阁内干燥之时,可于那弯道上铺垫长布,于最上端浇水下来。布内藏水,慢慢挥出,便可保阁内保湿。而为图取水之便,于弯道上缘建蓄水池,接存雨水。”厉擎烈边说,边于那沙盘上绘出弯道与积水池,随而把目光从那沙盘上移开,定定地看着婼氤寒,“只是,哪几扇窗灭烛,哪几扇窗散潮,恐怕只有你最清楚。”

    婼氤寒虽仍是面不改色,却心下暗自承认,厉擎烈所言甚是,猜其恐略有学问。

    若其寻润汐阁,实怀夺宝之心,便甚是可怕。

    “润汐阁。”厉擎烈念着,“可是取‘水’旁有湿潮润泽之美好寓意,因那藏书之处,最是怕火。可‘汐’字所含之水,未免太大了些。阁名为何取此字呢?”

    厉擎烈所书之“汐”字,笔锋流畅,轻婉飘逸,于那沙间龙飞凤舞,甚有潮汐来去、水起水落之韵致。

    “因为世间万物,终难逃陨灭。潮汐而过,可润息万物,亦可毁之于一旦。”婼氤寒忽而开口,拿起沙盘侧缘竹板,于那盘上一夕拂过,“但天灾尚可,人祸难平。”

    眼见那沙上之字于婼氤寒腕下烟消云散,厉擎烈便是深知其意了,“所以,你是怕本王夺走阁内之物,甚或毁了润汐阁么?”

    婼氤寒点头,见厉擎烈甚是透彻,稍有惊讶,却难能相信,身着铠甲之王侯,会轻易放过战胜之后,掠夺宝藏之机会。

    “本王若答应你,保润汐阁完好。”厉擎烈早有打算,暖笑着开口,“你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不知王所言何事?”婼氤寒问道,心下甚为鄙视——果不其然,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怎会轻易白白许人承诺,定是早存觊觎之心。

    厉擎烈浅然而笑,取情怀之辞,言谦恭之调,“本王听闻润汐阁为藏书圣地,方慕名而来。今见其阁宇高雅,庭院肃穆,甚感其盛名非虚,遂想于阁内读书几日,修身静思,可否?”

    读书?修身?静思?

    信你的鬼话?当我这千年道行,皆为白修的么?看不透你这深山老妖的无耻阴谋么?

    对于厉擎烈所言,婼氤寒自是一字都不肯相信。可她亦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道理,也只得佯装单纯,陪演下去。

    婼氤寒面露微笑,慢条斯理地道:“能得御擎王如此之肯定,实为润汐阁之荣幸。”

    柒湛远看着她明明费心遣词造句,却仍故作镇定,于己周旋的有趣模样,只待她口吐“不过”二字,再作回应。

    “不过,润汐阁年久失修,旧书霉臭刺鼻,冲撞了王便是不好,不如……”婼氤寒只得先试着推脱,待厉擎烈不依,提出退而求其次之理由,交予其书籍目录。

    而那目录,婼氤寒已是早做手脚,删去珍贵孤本。

    关于“藏书”一事,婼氤寒自有心得。

    所谓“藏书”,为何不叫“收书”、“存书”?而非用一“藏”字?怕不是历代藏家已是通过血泪经验悟出,好书有去无回之悲惨结局?

    “不如本王助你修缮润汐阁。”厉擎烈出其不意地道,避其锋芒,不提读书,却提修阁。

    “多谢御擎王之好意,”婼氤寒已是咬牙切齿,却仍不死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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